我实在是怕自己笑出声，但面前的场景实在是太可爱了。

    莱克斯反复挣扎爬起再跌倒，如此循环、往复，还真是令人动容。

    或许我可以给他颁个励志奖，谁知道呢？

    反正在场的可没有一个会给他鼓掌。

    超人依旧站在我身边，或许是因为不忍，他微微漂浮着，身体略微前倾，显然暗藏着几分蠢蠢欲动，但到底顾及到我的脸色，没有动作。

    余下的那个孩子似乎看起来对此观感良好，他脸上既没有惊恐，也没有担忧，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对莱克斯没什么感情吗？还是，只是单纯习惯了这一幕？

    当然，我并不打算任由这场闹剧继续演下去，于是，我伸出了手。

    轻轻半蹲身，伸出手掌，意料之中的，我的手被甩开了。

    噗，如此直白的拒绝，还真是可爱。

    说实在的，这个莱克斯，比起我记忆里的那个，似乎倔强的有点太过分了，既没有审时度势的讨好，也没有任何观察现状的妥协，他有的，只是那份无意义的坚持。

    为什么？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可从来不觉得我的未婚夫是个傻子，事实上，莱克斯还挺聪明的，只是他的那点自作主张的小聪明多数不会为我造成什么困扰，只会添加一点若有若无的趣味，我便也随他去了。

    但如今，他到底在谋求什么？

    这一点可真不像他，一点都不聪明。

    我困惑的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游荡着，直到被身旁的超人瞧了去。

    看得出来，他对我家的事情挺上心的，好吧，毕竟人儿子还在我手里，也能理解。

    但不知为何，与超人对视的那刻，那双过分透彻的蓝眼睛就像一面镜子，映出了我此刻的面容。

    长发如火，泼洒如墨，配着我面目表情的脸，倒真是有几分厉鬼的样子。

    很难想象有一天我居然会憔悴到这种程度。

    只是，那双眼睛里映出的不仅是我，还有仍旧半跪倒在地的莱克斯，那双眼睛完全不同于超人的澄澈，苍蓝、蒙着一层阴郁的灰，乌云掩盖了湖面下不知名的风暴。

    但莱克斯眼里的愤恨与不甘又好像不单单指向我。

    是超人来着？

    有意思，我印象里的莱克斯确实不喜欢超人来着，不过，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比我想的更复杂些。

    所以，莱克斯的不肯服软还有超人在场的原因？

    真有意思，怎么，那个非人类就那么值得关注吗？

    比我还值得关注？

    说实在的，我并不太喜欢受挫，也很少感受到这种情绪，但此刻，这种隐隐的不爽却附肢骨骼，咔擦作响。

    但我也实在是懒得哄莱克斯起来。

    我可不觉得在此期间我有做错什么，发神经刺向我的是他，倒地不起的是他，拒绝我伸出手的也是他。

    “担心吗？”我忽然望向我身边的超人，语气讥讽，“我记得莱克斯与你的关系可不算好。”

    当真在扮演某种圣父吗？不愧是外星人，道德水准就是和人类不一样。

    起码换莱克斯这么对我，哪怕他是我未婚夫，我也早就该发飙了。

    蓝色的瞳孔紧缩，折射出不自然的虹光，愈发显得那双眼睛像某种无机物，男人抿了抿唇，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啊，也就说两件事他都承认了。

    性格还真是好呢。

    那如果试着指挥一下也没关系了？

    “那就拜托你把莱克斯抱起来送回去了，卡尔先生。”虽说是请求，但我清楚地知道这句话并没有任何商讨的意味。

    我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男人脸上倒没有多少不情愿，只有几分又是如此的妥协。

    有意思，我使唤过他很多次吗？

    一阵风抚过，又很快平息，眨眼间，莱克斯已经消失不见，而我面前的超人甚至连口气都没喘一下。

    “卢瑟已经躺下了，额，他的体温不太对劲，信息素也紊乱，不过他不肯吃药。”超人脸上浮现出些许犹豫，看了我一眼又飞速移开。

    大约是看我没反应，又实在是放心不下莱克斯，超人皱了皱眉道：“先让康纳去照顾他吧。”

    少年看了看我，又望了望我身边的超人，点了点头离开了。

    原来他叫康纳。

    只是，信息素、药，哈，这个世界最奇怪的东西又出现了。

    就好像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离不开这东西，所有的情绪失控，所有的争执，都能归因于此。

    所以我呢？我也是因为被信息素控制才会在镜子前显得如此……苍白、崩溃吗？

    啧，真烦，即使刚刚琢磨出点趣味，但现在，我又开始讨厌这个世界了。

    我讨厌任何在我之上且不受控的神秘力量。

    不过超人并不在此列。

    事实上，自从我发现这个外星人出乎意料的渴望成为人类后，我对他的顾忌瞬间少了一半。

    他似乎意识不到自己拥有某种强大到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或许正是太清楚这份力量的可怕之处，才让他深刻意识到自己并非人类。

    而异己倘若渴求接纳，则必须自我阉割。

    成为普通人，或者说，做一个普通人，本来就是一件难事，更别提，超人从来就不普通。

    非人的力量，却又如此向往平凡，这本就是悖论。

    毫无疑问的矛盾体，自作囚笼的困兽。

    说实话，超人基本不会隐藏自己的所思所想，也总是乐于为人类效力，也因此，与他合作并不是什么难事。

    摆事实，讲道理，加上一点点情感上的诱导，他基本不会回绝。

    只是我是个商人，他一直在我的城市横冲直撞，造成的损失我总得想方设法赚回来。

    哪怕他的初衷一直是救人，但，救人，也得有代价吧？战斗期间轰塌的楼房，被刮蹭乃至折腰的汽车，街边的树木，人们的房屋，路边的小店，凡此种种不计其数，更别提，受伤的人群。

    我的城市自己不会做慈善，总得有人为之售后。

    我并不缺钱，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像布鲁斯纵容蝙蝠一样纵容超人，对超人我实在是提不起半分兴趣。

    毕竟，非我族类。

    不过我现在所处的世界显然颠的有些不正常了，人类这个种族似乎被全体退化成了动物。

    还不如超人呢，呵。

    说起来，我记得我先前在超人身上也闻到了味道，怎么，他现在也变成了奇特人类的一员吗？

    我该恭喜他终于成功打入人类内部了吗？

    “你会被莱克斯的信息素影响吗？”杂乱的信息在我脑海里兜兜转转一圈，终于又回到了超人身上，跳过他关于莱克斯小状况的陈述，我的困惑开始浮现。

    超人会被信息素影响吗？

    他会和人类一起共享这套奇怪的……感官系统吗？

    “不，不，我……我对卢瑟的信息素没反应。”他顷刻间涨红了脸，吓的几乎跳起来，仿佛我说了什么冒犯的话。

    “那么，对我的信息素呢？”我又好奇道。

    超人脸色一怔，又急忙摆起手来，“我，额……”

    心跳加促，两颊通红，瞳孔紧缩，可疑至极。

    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说的话是真是假。

    算了，验证一下不就好了。

    反正这个奇怪的世界，也不会更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