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什么名字?伯德·索尔图?”
到底怎么回事?雪兔子从床上滑了下来,她盯着枕头边的塑料芯片,轻轻托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人人都拥有它,独一无二。
他们把它叫作“价格签”,大多数人是平凡的白色,拥有罕见发色瞳色的是最优秀的黑色。
她的是灰色。
雪兔子再次拨打了电话,另一头没有回音。
难道……
绝无可能,他绝对不会拿着数据私吞。
他一定是遇上了危险。
“再不去上学就要迟到了~雪兔子~”
雪兔子把黑色芯片翻手藏在了枕头下。
她现在和姐姐玛诗暮住在一起,如果她提出请假,那她一定会同意——百试百灵,毕竟她们的生活条件实在是太糟了。
这里蚊虫肆虐,染上小病不加重视也是会死人的。
新洛神都十四区普及全息线上教育后,唯有重污染夹带地——贫民区,沿用着传统线下教育。
当地人不敢独自出行,常听说有精神病患者流浪伤人的传闻……
但最近谎称病假这招不好使了。
上星期她在教室里晕倒了,立刻被老师送到社区医院。
本就是平平无奇的中暑,却在玛诗暮尤其神经质的要求下,她又是检查化验,吃药打针,花了很多钱,让雪兔子几个月代打的金币都打了水漂。
她打心底害怕再花很多钱。
她们现在很需要钱,需要很多。
玛诗暮九月,她十二月,她们都快成年了,如果没钱继续付“租金”,她们就无法再活在现实世界里了。
“病假也不能请的话,那只能逃学了。”
雪兔子想好了最好的办法。
——她一边穿上校服,一边在回想,自己本该充满蔷薇色的高中两年半生活,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她本来能做更多有实际意义的事情。
但现在一切都擦肩而过了,她被同学孤立、疾病缠身、学业不顺,造成今天局面的究竟要怪谁呢?
室外的天气冷的像是冬天,明明现在还是夏天来着。
雪兔子苦闷的把小石子从校门踢到了班门口。
“你瞅什么呢?”
一群头□□得白黄不接的不良少年看着她。
他们最近好像再玩什么纪念“精神领袖”的扮演游戏。
雪兔子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把石子踹在他们脸上的冲动。
“对不起。”她说。
“说对不起的时候就不能直视别人眼睛吗?”
“果然和传闻一样,是个恶心的家伙。”
“……”雪兔子低下头,把石子塞进了兜里。
她心情非常烦躁,要不是睡眠不足,头晕,她真想把这群人打一顿。
毕竟眼睛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它会暴露出此人的所思所想。
雪兔子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自己每与别人眼神交接,就能轻而易举地看出对方的心情。
小小的她以为是上天的馈赠,却没想到她压根付不起价格。
或许因为这样,雪兔子因与人交谈时的视线乱飘,避免不了被人误会:“有点恶心。”
青春期之前倒还好,青春期后,所有人心里都长了刺。
雪兔子不敢往别的地方乱看了,她要么不主动交谈,不被动接话,要么不得不交谈时盯着自己的脚尖、远处的天空。
不断重复的被人说“恶心”,雪兔子干脆装聋,妄想自己遥遥无期的十八岁,会变成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只要到了十八岁,天才也会退化成平凡人。
校门到教学楼还有一段路程,花圃外立起了介绍校庆的橡胶板,装饰着白天也闪闪发光的彩灯,一眼望去真像是廉价宾馆才有的东西。
有学生在既是足球场又是跑道的区域排练歌舞,不时要躲避天边飞来的足球。
对他们而言,这真是惊险刺激的早晨。
看来今天注定是个吵吵闹闹的一天了。
芮比忒对将来临的校庆没有兴趣。
在她眼里只看到校庆结束,等所有人扫除的垃圾。
一年级的教室外乱糟糟的,在吵着想开女仆咖啡厅。
教学楼内烧起了暖气,公用厕所里传来美好的芬芳……
雪兔子感觉自己都快要脱离现实了。
一群人正从厕所里接出来一大桶凉水,他们看起来不像要打扫卫生。
二楼是二年级的,他们死气沉沉的在背书。
厕所门坏了很久,在萧瑟的风里嘎吱嘎吱。
三楼是三年级,还有全体老师的办公室。
雪兔子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同学,他们正分成两波堵在走廊两头,不多说肯定是为了校庆的最终冠军和奖金,光明正大的内斗。
抵达四楼后,雪兔子所在高中,整整十二个班级,已经参观完了。
然这里才是她的教室,特殊教育班。
因为接二连三在学校的晕倒,严重干扰了她的学业,雪兔子只能留级了一年。
校方是不想收留她的,想劝她休学。是玛诗暮气势汹汹,替雪兔子拟了生死状,把她硬是塞进了特殊教育班。
卫生工具间临时改造的教室与室外一样冷。
特殊教育班没有暖气,他们早读瞌睡可以不用站起来提神。
雪兔子想着,盯向贴在教室门上的校庆宣传页,里面还加了张空白表格。
“不是吧……我们高二5班,包括唯一的任课老师,才三个人,竟然也要策划节目校庆?”
雪兔子抱怨着大力垂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让她感到安心。
幸好在特教班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老师不太称职,迟到早退、上课放电影充当课程是常态,班上唯一的同学也是个爱独自写写画画爱发呆的病秧子。
雪兔子想在怎样应对校庆前趴桌子上补会儿觉,却撞见了意外的一幕。
“呀——”
“早上好。”
雪兔子冲炸毛猫儿似的男生身边走过,绕过地上一堆衣服,平静的把书包挂在了桌钩上。
宛如冰雕般的同学不知所措的站在了原地,满脸幽怨。
“门明明好好的反锁了……你为什么能进来……”
“小子,大力出奇迹。”
雪兔子的同桌是个外表纤细苍白,头发总是蓬松清爽,名字乍听会认为是强势的女孩,实际上却是个擅于写诗绘画的“森林系男子”。
但现在这家伙可以归为“原始系”了。
不管从哪里看,怎样掩饰自己,他除了一条豹纹短秋裤外,什么都没穿,
他的后脊椎有条丑陋突起的伤疤,雪兔子也有。
那里皮下几寸植入着他们每个人的“价格签”。
她的创口现在浅的几乎看不见,所有人都说接生她的医生一定来历不凡,最起码不会来自黑市诊所。
“你为什么总在左边看我……有人说从右半边看,我也是个正常人。”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将手贴在了左脸颊的赤色烧痕上。
雪兔子匆匆的低下了头,才说先该提起的问题,“你衣服怎么湿的?被一年级欺负了?”
同桌扯了扯地上湿漉漉的衣服,轻飘飘的说。
“学校那只黑尾的野猫,你见过吗?它今早被人溺死在水池里了,我把它捞出来埋了。”
气氛压抑了几度,像窗外淡棕色的阴天。
笨嘴!快该说些什么啊!雪兔子在内心狂嚎。
有人慢吞吞的推开门,考思敏诧异的看着他们,“男女之间不能过密接触!”
他又叹了口气,“不过这种事迟早会发生的对吧?青春期躁动……”
“老师,没有那回事啦。”
雪兔子急忙站起来打断了他的猜测。
与瞬间惶恐的她相比,半裸的同桌兀自红了脸。
“老师早上好。”
他揪着半截衣袖盖住胸口,怯怯的坐回到了椅子上。
老师默了默,同情怜悯的看向了男生。
恐怕……恐怕在他眼里,是自己眼神恶心的女学生从早开始强迫清纯男高就范淫威……
雪兔子心里暗叫不妙。
“老师我不想得罪任何人,更不想得罪校长,我还是自己出去站会儿吧。”
在老师似乎完全错意了雪兔子求救的视线。
“老师你也太不负责了吧。”雪兔子在他背后吐槽,看着他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这个世界是的要完蛋了,连大人们都靠不住。
“对不起。”男生已经穿上了还没干透的校服。
“唉,都怪……那只猫。”雪兔子说。
“校庆快到了,视而不见不代表一直能躲过去了。”
看到表格,男生为难的张了张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雪兔子咳了一声,“那…先说说我的点子,我想制作一个全家欢定位的联机游戏,FPS类型,用蘑菇和黑尾猫做主角的游戏怎么样?”
“你会想做游戏?果然是这样。”
“‘果然’是什么意思?”
“做游戏的事情只有你敢提出来了,你真是个厉害的人。”同桌羡慕地说。
“照着书本敲敲代码什么的,不算很难,噢,还需要借用学校的设备。”
“你一定能做到,我永远会支持你。”
莉莉斯·安扶住芮比忒·斯诺的肩膀,把晕倒的她送回了宿舍。
“是一间不错的房子呢。”
“那个伯德·索尔图的男人,你难道真不认识吗?”
芮比忒感到舌尖上泛起一阵苦涩,“我现在,现在才知道他的名字。”
“太可惜了,这一切本来不会发生的。”
莉莉斯为芮比忒烧了一大壶热水,替她泡好茶后离开了房子。
时间过去了很久,天黑了,月亮还露出了白尖尖。
赛琳现身了。
她看到倚靠在床头的芮比忒,以为她睡着了,悄悄为她盖上了小被子。
“赛琳小姐。”
芮比忒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得救?”
“很快,很快。”
幽灵沉重的叹了口气,她坐在芮比忒摇摇晃晃的床头,为她小声唱安眠曲。
天亮之后,灰塔发生了一件大事,恰如赛琳小姐承诺的那样很快。
首领郄泽尔·科恩,连夜封锁了灰塔所有出入口。
他在与联盟、帝国商讨骷髅向导来临灰塔的会议之后,决定重新启用荣誉死。
铁心要用最原始最有效的方法——相互屠戮,肃清灰塔内所有,潜在精神污染的哨兵。
但芮比忒得知这个消息时,荣誉死已经开始了一天。
她是从二日接近傍晚的黄昏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