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虎深吸一口气,脸色依旧煞白,但眼神逐渐镇定下来:“不,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况且,已经有人看到了是我推的,你就算说是你干的,他们也不会放过我,还会把你牵扯进来。”
沈鹤摇头:“不行,你是为了帮我,我怎可让你……”
“你疯了吗?”陈虎压低声音厉声道,“你知道弑父是什么下场吗?比起我被抓可惨多了!”
沈鹤张了张嘴,还欲说话,陈虎目光直视沈鹤,直接打断他,道:“听着,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如果他们问起来,你就说与你们无关。”
说完,陈虎转头看向青禾。青禾已经慌了神,眼中满是惊恐和无助。
陈虎轻声说道:“青禾,别怕。我先去投奔我的父母,他们如今在玄月门修炼。”
“我绝不能不管你!”沈鹤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虎看向沈鹤,语气稍缓:“你和青禾只需与此事撇清关系,明日启程去了天墟宗,再找机会来寻我,到时我们再团聚。”
“可……”沈鹤还欲说话。
青禾慢慢镇定,她明白当下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于是她轻扯一下沈鹤的袖子,冲他轻摇头,随后看向陈虎:“你一定要多保重。”
青禾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短短几分钟,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陈虎点点头,低声说道:“等我。”
远处的人声越来越近,陈虎看向沈鹤:“青禾就交给你了。”
随即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林中。
人群很快就到,为首的几个人看到地上的沈父,顿时惊呼起来:“真的死人了!快,抓住陈虎!”
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立刻朝陈虎逃跑的方向追去。
为首的王本是沈鹤家附近的村民,他走到沈鹤面前,目光紧紧盯着沈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鹤刚要开口:“是我……”
话还没说完,青禾猛地拽住他的衣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王本见状,只以为沈鹤是太过悲伤,他叹了口气,拍拍沈鹤的肩膀,道:“节哀顺变吧。”
随后,招呼其他村民:“来几个人,先把沈叔抬回去。”
几位村民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沈父的尸体抬起。
回村的路上,沈鹤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父亲的束缚,还是为血脉相连的父亲离去而悲伤,还有陈虎哥,也不知他现在跑了多远。
回到家中,沈母看到丈夫的尸体,顿时瘫坐在地。沈鹤呆呆地站在一旁,心中一片茫然,他也还没有从刚刚的事情中反应过来。
过了半晌,前去追捕陈虎的村民们无功而返。众人心中明白,陈虎到底是捕猎队的队长,普通村民根本追不上他。
事已至此,众人只能安慰沈母节哀。一旁的沈鹤不语,只是默默开始准备父亲的丧事。
第二天黎明时分,青禾来到沈鹤家门前,轻声道:“该出发了,天墟宗的人不会等我们。”
沈鹤犹豫了一下,目光投向母亲。
沈母正在那儿默默收拾着父亲的遗物,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沈鹤的内心一阵纠结,如今父亲刚去世,要是自己去了天墟宗,就等于把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可是,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直是沈鹤心底的渴望。而且只有去天墟宗,凭借那里的人脉和资源,他才有可能找到陈虎。
“娘……”他哑着嗓子开口,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沈母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身来,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一向软弱的妇人此刻眼眶虽红,眼神却异常清明。
“去吧。”她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沈鹤眼中动容。
沈母再次轻点头道:“去吧,你父亲的事,我能应付得来。不能因为家里的事,毁了你的前程。”
沈鹤沉默良久,欲言又止,终是扑通一下跪向沈母,随后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走出门外。
画面一转,天墟宗内云雾缭绕的玉石小径上,远远走来两道身影。
那女子一袭素白长衫,双眸似寒潭般幽深,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
而她身旁的男子则截然不同,他一头乌黑长发高高束起,衣袍翻飞间尽显意气风发之态。
引得沿途的天墟宗弟子纷纷驻足侧目。
“快看,是白师姐和沈师弟!”
“听说他们这次又完成了宗门任务。”
“唉,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有白师姐那么厉害?”
“我看你是在做梦!白师姐是什么人?宗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不过,我没有那么高的追求,我有沈师弟那般神武便足够了。”
“我看你还是早点睡吧!”
微风拂过,吹起白慕雪额前的碎发。她微微侧首,对沈鹤说了句什么。沈鹤闻言轻笑,连带着白慕雪的面容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忽然,远处传来几个同门弟子刺耳的议论声。
“啧,明天训练又要和那个废物青禾一组了。”一个男声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知道吗?上次我稍微用了点力,她就摔得爬不起来,弄得我这几次训练都不敢使出全力,真怕打到她。”
“可不是嘛!”另一个男弟子立刻接话,声音里满是轻蔑,“上次任务,她连最简单的御风术都用不好,害得我们差点错过时限。这种废物是怎么混进天墟宗的?”
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我看啊,八成是她那个弟弟沈鹤在背后帮她。要我说,沈鹤也是脑子进水了,这种废物就该早点滚出宗门,省得拖累大家。”
男弟子继续添油加醋:“你们知道她上次炼丹课把丹炉炸了吗?差点把整个丹房都烧了!这种废物就该……”
白慕雪停下脚步,皱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弟子们讨论得正兴起,丝毫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沈鹤脸色铁青,拳头已经攥得发白,还未等他出声,站在旁边的白慕雪已快他一步,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愠怒:“是宗门安排的任务太少了吗?以至于你们在这里肆无忌惮地说人闲话!”
哄笑声戛然而止。几个弟子僵硬地回头,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半晌才哆嗦着挤出:“师...师姐。”
“青禾与大家都是同门,如若在外面遇上妖兽,那便是要并肩作战的亲人。”白慕雪周身寒气更甚,“咱们宗门之人最忌讳的就是相互倾轧,青禾学习是慢了一些,但遇到困难,大家理应互相扶持。即便是不帮,也绝不能这般嘲笑!”
她心中清楚,青禾绝非故意贪玩落下修为。很多次夜深人静,白慕雪路过青禾窗前时,屋内还亮着昏黄烛火。
几个弟子听到这话,涨红着脸低头道:“师姐,我们知错了。”犹豫片刻,又转向沈鹤讷讷道:“对不起,师弟。”
沈鹤听到他们道歉,紧绷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宗门分组向来都是随机分配的,青禾从未向他提起过这些事,他竟不知道她在同门中承受着这样的压力。可转念一想,宗门弟子为了提升实战能力,也确实渴求与强者搭档。
沈鹤沉吟片刻,开口道:“既然大家都觉得和青禾一组会影响修炼进度,那以后就由我来和她组队吧。”
他抓头看向白慕雪,眼中带着询问:“师姐,这样可以吗?”
白慕雪微微颔首,道:“可以。我会向长老说明此事。”
随后,她转头看向那群弟子,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后,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向我和长老们反映,但若再让我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同门……”她顿了顿,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分,“下次定严惩不贷,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弟子齐声道。
白慕雪冷冷扫过几人:“既已知错,便去思过崖面壁三日。记住,天墟宗门规第一条:同门如亲友!”
“是!”弟子们如蒙大赦,低着头快步离开。
待弟子们的脚步声彻底消散在夜色中,沈鹤望着白慕雪泛着冷光的侧脸,郑重地拱手行礼:“谢谢你,师姐。”
白慕雪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轻轻摇头:“我是大师姐,这是我的分内之事,何必言谢。”
她略作沉吟,又道:“明日我恰好得闲,你带青禾去一趟藏书阁吧,我帮她挑选一套适合她体质的修炼功法。”
沈鹤猛地抬头,眼底亮起惊喜的光芒:“真的吗?那我替青禾多谢师姐了!”阳光折射在他的眼眸,竟比往日更耀眼几分。
自此之后,白慕雪总会抽空去看望青禾。
她会耐心地为青禾指出修炼中的问题,手把手地教她法诀的要领。但作为天墟宗大师姐,白慕雪实在太忙了,既要处理宗门内务,又要外出降妖除魔。
因此,她的教导总是断断续续,无法持续。
此刻的白慕雪并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青禾和沈鹤都会离开天墟宗。若是早知如此,她必定会抽出更多时间陪伴这个勤奋却资质平平的小师妹。
而现在,一切似乎都沿着既定的轨迹运行着。那么,沈鹤究竟想要在何处重新开始呢?
清晨的阳光斜斜洒在演武场,白慕雪手执一柄木剑,动作行云流水。
青禾专注地模仿着她的动作,虽然略显笨拙但十分认真。一旁的沈鹤也在跟练,时不时纠正青禾的姿势。
突然,院门被推开,一道高大身影裹挟着清晨草木气息闯入,小麦色皮肤下青筋虬结,浓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咧嘴一笑:“沈鹤,青禾,原来你们在这儿,真是让我好找!”瞥见白慕雪时,这才收了嬉笑,抱拳行礼:“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