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等到了晚间,纯贵妃到了养心殿后殿的西耳房燕喜堂待命,和她一起的还有其余妃嫔等着皇上翻牌子。

    除了皇后,高位妃嫔也免不了翻牌子,这是大清的规矩。

    敬事房的公公来请安,“恭喜纯贵妃娘娘,皇上今个翻了娘娘的牌子。”

    其余候着的妃嫔寒暄道喜了两句,就各回各宫了。纯贵妃让宫女给敬事房的太监看赏。

    纯贵妃在太监的引领下去养心殿里陪皇上用膳,琳琅满目的菜摆了一桌子。

    纯贵妃站在一旁为乾隆布膳,跟皇上说,今日永瑢和嘉多喜欢那只小狗。

    乾隆夹了一口酒酿鸭子,突然开口,“皇额娘如今膝下寂寞,朕打算让和嘉去尽尽孝心。”

    这是要把和嘉抱去寿康宫养的意思。

    纯贵妃错愕了两秒,赶紧笑道,“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这孩子朕瞧着安静乖巧,皇额娘养着也省心。”

    乾隆全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又说起永璋的课业,以及打算为永瑢找两个哈哈珠子的事。

    纯贵妃垂下头,温顺地听,“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等回了景仁宫,宫女上前要给纯贵妃梳妆,却被她给叫退了。

    永璋早就去了阿哥所,永瑢也要去了,和嘉再被抱去寿康宫养着。

    心里空落落的,纯贵妃拿帕子拭去眼泪,隐忍的情绪喷薄而出,这皇家的儿女不在亲生母亲跟前养着本就是大清朝的规矩,低位妃嫔就没有养儿女的资格,皇后娘娘的和敬、永琏都抱给了太妃抚养,先帝的皇子还有抱出府给大臣养的呢。

    贵妃又如何,后宫妃嫔的职责就是伺候皇上,开枝散叶,至于皇子公主的教养,她能做什么主。

    皇上一句话的事,自己怀胎十月活生生掉下的一块肉又要离自己而去了。

    不同于两个阿哥,从他们一出生,她就知道自己养不长的,最多也不过是养到六岁就要去阿哥所。

    她的女儿,好不容易养活了,提心吊胆地害怕被抱去。

    养到现在,她以为能一直陪着她的。

    纯贵妃哭了一场,不敢让任何人发觉,过了好一会才让宫女进来收拾和嘉公主的衣物玩具。

    永瑢看着几个收拾的木箱笼,知道了妹妹要走,也闹了一场,纯贵妃强忍不舍,耐心哄劝。

    永瑢哼了一声,去狗窝抱着小白塞给了和嘉,“小白,替我,陪着妹妹。”

    和嘉对于自己刚住惯了景仁宫就要挪窝的事情也有点反应不过来,听着纯贵妃耐心嘱托自己,什么要听皇祖母的话,不要挑食,好好睡觉……

    说实话,她是不大愿意去的。

    但是,她愿不愿意,没用。

    纯贵妃隔了两日,抱着和嘉,亲手把女儿送去了寿康宫。

    乾隆的母亲崇庆皇太后钮祜禄氏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看见和嘉笑的牙不见眼,“这孩子长的跟花骨朵一样,瞧着就让人喜欢。”

    和嘉的确生的好看,遗传了纯贵妃江南美人的娇俏,又多了几分皇家公主的大方明朗。

    “和嘉养在哀家这你就放心吧。”

    纯贵妃能说什么呢,自然只能真诚地表达自己的孝顺。

    “怎么还带了只狗来?”

    “是皇上赏的,永瑢听说和嘉要来寿康宫给太后尽孝,就闹着要把它送给妹妹,也让它给皇奶奶解闷。”

    “这小滑头。”皇太后乐得看兄妹和睦,叫身边的嬷嬷去把小狗带下去好好安置了,“今日怎么不顺便把永瑢叫过来,也让哀家瞧瞧他长高了没有?”

    纯贵妃怎么能说永瑢今天哭着不让妹妹搬实在没法过来给您请安这样的话,传到皇上耳朵里,还以为是她故意使手段不想让孩子过来,累得受申饬。

    只好道,“这孩子昨日贪凉,今早有些咳嗽,怕过了病气给您,就没让他过来。”

    “你这个做额娘的,照料孩子得尽心。”太后其实不大瞧得上纯贵妃的出身,可到底是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又生了两个阿哥一个公主,皇上孝顺是孝顺,也不许她干涉后宫的事。

    不痛不痒敲打了几句,过了过嘴瘾就让纯贵妃回去了。

    和嘉也被嬷嬷抱去了后殿西次间,她打量房间的布置,墙面新裱糊了淡粉的墙纸,地面铺设软毯,避免磕碰。蝴蝶纹的绣墩,边缘雕缠枝花卉的矮桌上摆着布老虎、九连环、陶瓷娃娃、西洋进贡的八音盒。台上放着铜镜、胭脂盒、象牙梳,妆匣内盛放珍珠、珊瑚串等小饰品皆摆放整齐。房间一角还有张小书案,摆放着笔墨纸砚等物。

    和嘉心里觉得满意,看得差不多了,趴在乳母怀里,困困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乳母又轻声哄了会,才把和嘉放在西侧的炕床上,摆了摆软枕位置,让小公主尽量躺的舒服,又拿锦被给她盖好,放下花鸟图案的绸缎帐幔悄声守着。

    这头的怡嫔妹妹柏氏,连续好几天偷偷打扮一番,去御花园想偶遇皇上,却扑了个空。

    终于想了明白,央求怡嫔带她去拜见皇后娘娘给个恩典。

    怡嫔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得宠时候的日子,那时候多风光啊,有一次皇上赏了吃食,连皇后都没有,只给了她,独一份的宠爱。

    只是这宠爱也如逗个可人心意的猫狗般,浅薄的不能细看。像阵风似的,一吹就散了。

    怡嫔又拿出这些天给七阿哥绣的小衣服小鞋子,想起小产没生下的孩子,心里更苦了。

    要是有个孩子,有个念想,日子兴许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怡嫔和愉妃说了这事,愉妃是个通情达理的好性子,“柏妹妹到底是在我宫里学规矩的,只是皇上一年来不了我宫里几次,平白把人给耽误了,我陪你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到了储秀宫,皇后和颜悦色地跟怡嫔、愉妃闲话。

    看怡嫔给七阿哥做的小衣裳,夸她做的好,绣活又精进了。

    怡嫔苦笑,能做的不好吗,她整日闷在屋子里,也就只能绣些东西打发时间了,趁皇后心情好,赶紧道,“这是妾身的妹妹,都入宫好几年了,知道皇后娘娘生了七阿哥,是大喜事,特来跟您请安的。”

    皇后娘娘点点头,大概明白了怡嫔求她的事,打量了下怡嫔的妹妹柏氏,“真是个美人,在愉妃那规矩学的如何了?”

    柏氏伏着身子,紧张地答,“都按嬷嬷教导学着。”

    愉嫔也在旁边,夸着柏氏如何懂事守礼云云。

    “皇上最近身边伺候的人少了,若是你有福分,当尽心伺候。”

    柏氏脸上浮起一抹红晕,赶紧应是。

    太后听身边的耳报神说怡嫔带着妹妹去拜见了皇后娘娘,轻哼一声。

    “她还想复宠不成?”

    “兴许是想给妹妹求个恩典。”

    怡嫔又恭顺地陪皇后娘娘闲话了会,刚想带妹妹离开,就看到太后宫里的宫女进来请安,“太后娘娘说许久未见怡嫔了,邀怡嫔主子去寿康宫一叙。”

    怡嫔忐忑地随着宫女去了寿康宫,心里暗骂妹妹,若不是她非要出头要恩典,自己平日里谨慎安稳度日,哪至于又惹得这尊弥勒佛注意。

    她从前盛宠时,太后就不待见自己,她是外地官员进献的民籍汉女,不是选秀入宫的,出身寒微,太后担心她魅惑皇帝、耽误朝政,没少劝皇上雨露均沾,别翻她的绿头牌。

    寿康宫里,和嘉已经跟太后混熟了,太后很乐意抱着这么一个胖乎乎,白嫩嫩的娃娃,天天搂在怀里一口一个心肝肉地叫。

    看着怡嫔小心翼翼地样子,太后微眯着眼,笑的慈祥,“你也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了。最近如何啊?”

    怡嫔恭敬地答,“托老祖宗的福,奴才一切都好。”

    太后嗯了一声,又让怡嫔的妹妹上前来,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天,就差让她转几个圈。

    “是个齐整的孩子。”

    “行了,尝尝哀家这的茶。”

    怡嫔和柏氏平日里哪有福分喝这样上好的新龙井茶,一边谢恩一边小口抿着。

    “怡嫔啊,你最近要是在宫里清闲,就替哀家抄两卷佛经。”

    怡嫔听出这是太后在敲打她,心里叫苦,恨不得扯破嗓子让太后明鉴,她失宠这么多年,还能翻出什么浪呦。

    可是她什么也不敢说,只能跪着谢恩,感激有这个机会让她跟老祖宗尽孝心。

    太后这下满意了,过了会,就让她们姐妹俩回去了,还顺便捎了点新茶叶和糕点。

    出了宫门,怡嫔长舒一口气。

    柏氏晕飘飘的走出来,脑子里都是飞黄腾达的梦,拉住怡嫔的手问,“姐姐,太后是不是瞧着我好,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这样夸人。”

    怡嫔眼皮抽了抽,嗯了一声,太后以前也这样夸(讽)她来着。

    柏氏又问,“姐姐,太后娘娘抱着的那个女孩是哪位公主啊。”

    “是纯贵妃娘娘所出的和嘉公主。”

    “同样是民籍汉女,怎么纯贵妃就有这么大的造化。”柏氏揪着帕子不服气,“生不了阿哥,以后有个公主也是好的。”

    “纯贵妃是官员进献给先帝,雍先帝指给皇上的,那就是先帝赐婚,再加上纯妃养成了这么多子女,和我能一样吗?”

    “姐姐,咱们……”柏氏看了一眼失宠多年的怡嫔,心里觉得姐姐大概没指望了,大刺刺改口,“我要是能生个阿哥公主,咱们后半生就有好日子过了。”

    怡嫔懒得再同妹妹说什么,“说清楚了,我只帮你这一回,成不成就看造化了。”

    柏氏心里全是期盼,抬头看日光正好,走在紫禁城的道上,感觉又回到了刚入宫的美好日子。

    等怡嫔姐妹俩走了,太后跟身边的嬷嬷说,“我瞧着比不上怡嫔年轻的时候。”

    嬷嬷陪笑,“多个人伺候皇上总是好的。”

    “哼,怡嫔那时候那个轻狂样,如今倒是懂事了许多。”

    “民间的汉女出身,就该本分点。说起来,纯贵妃倒是个好性子,也好福气。”

    和嘉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太后回过味来,顾及怀里的和嘉,又说了几句纯贵妃的好话,“瞧瞧,给我生了个好孙女,也该有这番造化。”

    “论福气,谁比得过老祖宗您。”

    这话说到了太后的心坎里,想起了在雍王府做格格时干活的日子,“说起来哀家年轻时候也是苦过的……”

    等到第二日富察皇后给乾隆布膳的时候,顺便说了这回事,乾隆想起来还有一个怡嫔的妹妹在宫里,出于对怡嫔年轻时那一点留恋和皇帝好新鲜的天性,乾隆让太监准备让柏氏今晚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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