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酒

    乌云悲伤落泪,遮住了晌午的太阳,快到春季的夜晚来的晚些,以为晚上会阴霾遍布,没想到天刚黑,月亮就在顶空高高亮着,惹人沉迷它的柔色,饮酒赏月。

    地上草叶含着水珠泛起银光,是月光赐予大地的星星,与天上的星星在互相较着劲。

    宫规森严,用完膳后宫侍们不敢有一刻耽搁,继续忙碌起来,因而没发觉银光未照到的宫门前,一道小巧的身影贴着宫门,手上不知端着什么东西,让她有片刻迟疑。

    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在黑夜中闪着水银色的光彩在探查里边的情况,她贴着墙偷偷摸摸地绕过前殿,见无危险才放松下来,往上托了下藏在袖中的酒罐子。

    酒味顺着衣袖若有若无的散发着酒香,方才席间她闻见清冽香醇的酒,她为了在这时代最至高无上的帝王面前,维持乖乖女的形象,硬是等他们恩爱夫妻去御花园遛弯时,去御膳房偷了些出来。

    正要往前走,忽然觉得手上的负担轻了点,下一秒罐子就不见了。

    方知岁不敢回头看去,以为是自己偷酒喝被姨母发现,正要举手投降间,温润声在耳边响起,“郡主。”

    她放下心来,转过身,看着一袭金线游流的白衣,舒了口气,“叶盛你吓死我了,我以为被姨母抓到了。”又转回身朝她的寝殿走去,评道:“梁弋给你的这身衣裳倒是衬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叶盛低着眉盯着前方垂下的黑发,含着笑道:“郡主胆大竟还怕被贵妃娘娘发现。”

    方知岁小声道:“我还未及笄,喝酒影响不好。”

    她且算着现代家里对她严厉却从来没管教她,但是她也收着性子听消息里父母的话,满十八岁上了大学才敢去清吧中尝尝度数低的果酒。

    少女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殿前的石桌旁拍拍,让叶盛将酒坛放桌上,自己则跑去殿中拿出一套桃花渐粉的酒具。

    “喝着清酒赏这一轮弦月,不美哉。”

    叶盛撩起半袖,拿起酒提子搅动一番,激发出浓郁的桃花香味,带着雨后芬芳的甜腻萦绕在小院中。

    有一桃花在杯中似真似幻,等清酒满杯时像是漂浮上来了朵真桃花。

    “这可是我从姨母库中找到的宝贝。”她双手盛住下巴看着叶盛忙前忙后,拿出烧酒的炉子来,将酒打到温酒壶中,拿出火折子点起微火待酒温热。

    叶盛身态高挑,腰肢纤细,穿着锦衣有贵族公子的矜贵气质,光照着他山峰般的轮廓,不施粉黛,好似天上谪仙下凡尘来沾了人间烟火。

    他点好炉火,坐在石凳上微微扇动着,侧头看去,与直愣愣盯看他的水润眸子相对。

    “郡主缘何看着我,可是脸上沾了东西。”

    方知岁也不避嫌挪目,还往前伸了几分,绽开欣赏的笑,“天底下怎会有你这般长得绝丽的男子,想嫁你的人是不是都从京都排到边关去了。”

    叶盛摇摇头,“往常都是些猥琐猖狂之辈想抓我去当他们的小倌,还从未有女子说要嫁于我。”

    方知岁见他敛眉感伤,定是想起之前不好的事情,立马打抱不平道:“那些男的也撒泡尿照照自己的丑样,当给你端茶拿衣的都不配。”随即啐了一口。

    “郡主怎能这般口中无遮,若被旁人听见又该造谣郡主嘴中污秽不堪。”他倒是对方知岁的口无遮拦已然习惯,只是旁人听见难免不会造谣污蔑她。

    方知岁摆摆手不在意道:“我的名声早已烂透,这样很好,我可以不被世俗所约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说的轻巧,却是这世道中难以冲破的枷锁,人人守着三从四德清白名誉,不敢有一丝损坏,轻则固自封于陋室,从此不再见人,重则自戕融于黄土,了了一生。

    叶盛将煮的温酒倒出一杯双手奉到方知岁前,而后望着月光轻叹。

    “诺。”

    闻言回看,一杯酒伸到他面前,月光投在小小杯中轻晃着,抬眼看是明澄的眸子,亮亮的看着他。

    “我可不是吃独食的人,这是御酒佳酿,外面可喝不到的。”

    天气微凉,好友相伴,对月畅饮,人生就该过得惬意悠闲。

    半坛子酒下肚,月亮已经不在正空高亮,方知岁已经醉到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通通变得跟杯中桃花一样红。

    迷糊间她好似听见有人用极具诱惑的声音唤着什么,好像是她的名字,可是叶盛表情震惊可是并未张嘴,再想探究,下一瞬她双脚离地,忽如其来的腾空惊的她手下意识攀上那人的脖子。

    忽然打横起使方知岁本来就醉的脑袋更加晕了,走的还不稳,颠的她想吐,企图瞪大眼睛去看清面前的脸,猛然一颠,难受的腾出一只手锤着那人的后背,“呕,颠的我想吐。”

    焦躁的步伐听此话竟真的慢了下来,稳当又温暖的怀抱烘着浓浓的酒气,不知怎么催的她眼皮逐渐合上,睡过去了……

    再醒来就是做了个噩梦,她身体一震,惊醒的。

    都怪昨晚喝的太多,居然梦到了那个大木头,忍不住朝脑袋捶了两下,想要捶散那残留的醉意。

    “郡主……”

    此声温柔耳熟,但还是吓到了方知岁。

    她侧头看去,透着轻纱帐子隐约能见叶盛的模样,还穿着昨日那白衣正襟危坐,像在防备着什么面朝着虚掩着的门。

    “叶盛你怎么起的那么早啊?”她放下警惕伸了个懒腰,随即四肢无力继续躺在床上,没有任何想起床的想法。

    叶盛无奈叹了口气,他心中尚有男女大防,天将亮时怕被宫女发现,才坐到房内圆椅上来守着,不敢僭越半分,而她第一时间不是质疑他在她屋中有何不妥,孤男寡女是否有失体统,反倒像习以为常般。

    难怪昨日那人不由分说,直直抱起方知岁走向屋中……

    一袭黑衣,不怀好意。

    “郡主,我是男子,你是女子,我们共处一室实为不妥,你怎能不过问几句或气恼非常呢。”他自要分说一二,免得日后她被登徒子欺骗了去,还乐呵呵的笑着。

    方知岁侧着身撩开遮着她视线的一角帐子,叶盛一副长辈做派扶着桌就想开堂授课,她委屈巴巴地蒙上耳朵,“我酒还晕着呢,你要是真想教育我,等晌午困顿时讲,还能睡个美美的午觉。”

    叶盛气笑了,“你不记得昨晚之事?”

    “昨晚?”方知岁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说了什么胡话吧!”

    她仔细回想昨日断片处的情形,没有任何出格的事情,她自认自己酒品很好,才敢邀叶盛共饮。

    “没有……”

    罢了,既然她不记得,自己也不多说,毕竟那人能突破宫中层层防御,准确找到他们所在之处,身手敏捷那般轻薄行径,他们之间好似特别熟稔,他便不掺和。

    旋即眼底闪过落寞,憾然道:“我等会儿便要走了。”

    “走?走去哪儿,这宫中三五纵横,跟个迷宫似得,可别乱跑啊。”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他们有人位高权重,有人商贾行首,朱福才地位最低,腌臜之事都由他执行。”

    ……

    方知岁反应过来,倏地从床上坐起,对上那双哀愁含泪的双眸,颤颤的问道:“你……要说了。”

    “我没准备好,不准说!”

    她捂着耳朵,不是刚才那种玩闹虚蒙,而是严严实实的不想让一点声音进到耳朵里,屈膝埋着头。

    小孩子看见新奇的七巧锁,会满心欢喜走不动道缠着父母,在地上撒泼打滚哭闹着要,得到手后,精妙绝伦的解谜过程让他绞尽脑汁,也乐得其所,伴着度过一次次迷茫又无路的时光,七巧锁终有一天会解开,可一开始想解开谜题的心却没因此愉快起来,只余惆怅……

    层雪消融,城门大开,今日的城内又恢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繁盛之象,临近城门的小摊比往常卖力叫卖,烧开的汤水冒着滚滚浓雾,带着点骨头香,吸引饥肠辘辘的进城旅人。

    “停一下,我还有东西要买。”

    梁弋还未来得及开口阻拦,方知岁已经下车去,进了家绸缎铺子。

    他瞧着偌大的车中堆满了包裹盒子,手伸起来都不知道往哪放,烦燥的拿开挡在面前的盒子,上面还印着荣糕铺的章子,散着油润的肉饼味。

    “你不劝劝她,照她十步一停的买法,我们天黑了都走不到城门。”

    叶盛带有歉意的摇摇头,若是他能劝住,宫中就不会被方知岁扰的无往日严肃有序,宫女们慌乱的奔往各院备齐郡主要的东西。

    连梁弋也找萧以珏开方子拿药,治心疾风寒、发热腹痛的药材和外伤药都制了些,吓的萧以珏以为方知岁受了很重的伤要去鸾雀殿诊疗一番,被梁弋拦下,让他别去添乱了。

    叶盛撩开帘子的一角,看着曾经围困他的奢华牢笼,所有的光鲜亮丽背后都狼狈丑陋,刀尖悬挂在他的脚底,不停转,不停跳,他就是豢养的金丝雀。

    她是一盏照亮迷雾的光,找到藏在黑暗里的他,打开布满荆棘的笼子,夸赞他曾经所嗤之以鼻学的技艺。

    方知岁进来时双手空空,正要夸她不加负担就听跟车的仆从回禀,吓得他瞪大了眼睛。

    梁弋无语道:“被褥也要备着,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些,他是去安家立命的,不是去逃亡的。”

    “那京都的东西肯定比别处的好啊。”她清点着马车里的东西,再次交代每个包裹的作用。

    扰的梁弋开口嫌烦,两人吵闹了一路,不知是不是梁弋故意,后面方知岁只顾着与他拌嘴,没再叫停,不过半柱香就到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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