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没有叫司机接送,自己驱车赶到中城城东机场,梁家和梁家的紫山实业总部都在相邻的明城,但梁远道在中城也有自己的落脚处,离何中麟的狗窝不远,何中麟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享受生活可是一把好手。
飞机提前落地,何皎皎没有等待多久,就看到梁远道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个勾肩搭背的公子哥。
VIP通道行人往来行色匆匆各奔前路,饶是如此,也免不了多抬眼打量信步走出的二人。
如果不是何皎皎,而是随意路过的行人,大约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那位满身潮牌的公子哥,但何皎皎不是路人,她太熟悉梁远道了,哪怕离得再远,哪怕只有一道剪影。
梁远道素来低调,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羊绒衫,身形颀长挺拔,只看走路姿态便知出身优渥,教养严格,再走近些,冷白的肤色衬着两丸墨黑的眸子愈发深邃,薄唇噙着一抹温润得体的笑意,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玉石,光华内敛。
何皎皎眯眼认清了那个公子哥的脸,登时鼓起腮帮子,梁远道怎么不提前发个微信?
这位谢公子背景了得,性子也十分了得,手臂懒散地搭在梁远道肩上,手里转着墨镜,十足的纨绔做派,像一团跃动的火焰。
谢方霁率先冲着不远处的何皎皎扬起下巴,兴冲冲“嗨”了一声,梁远道的眼中映出何皎皎的身影,清越的嗓音中带着暖意:“有劳你跑这一趟。”
何皎皎在两人之间扫视片刻,有些无奈地闭眼深呼吸,摆出热忱熟稔的笑容:“谢公子?这么巧,你也一道啊。”
“叫什么谢公子,多生分,和大学那会儿一样叫我就行。”
“Leo,好久不见。”何皎皎笑着附和,假模假式接过梁远道搭在手上的风衣,实则把手藏在风衣下狠狠拧了他的胳膊,“你看你,也不给我说一声,我什么都没准备就过来了。”
梁远道深吸一口气保持脸上的笑容不要裂开:“抱歉,我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巧,Leo最近在欧洲散心,正巧坐同一趟航班回国。”
散心?这位大少爷收过心吗?何皎皎止不住腹诽,脸上堆满笑容:“Leo怎么会来中城,谢伯父谢伯母在明城会担心的。”
谢方霁摆摆手:“谁管他们,难道就许Lucian来中城,不许我来不成?”Lucian是梁远道的英文名。
“那哪能啊。”何皎皎赶紧想换个话题,往二人身后张望了一阵,没看到其他人,她有些口不择言,“唉,怎么没看到欧露?”
梁远道杵在原地像一根任谢方霁倚靠的桩子,这根桩子试过朝何皎皎摇头使眼色,但还是晚了一步。
谢方霁的脸色阴沉下来:“别提那女人,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猝不及防见到谢方霁慌了神,一下子说错话了,何皎皎咬着嘴唇眼巴巴盯着梁远道,这大少爷太难伺候了。
梁远道很自然地拐走话题:“Leo,要去我家躲一阵吗?你在中城的房子肯定被伯父伯母盯着的。”
“你家没意思,算了算了,我去住酒店。”谢方霁就背了个扁扁的旅行背包,甩开梁远道大步往前走。
何皎皎与梁远道同时松了一口气,梁远道拖着行李箱走不快,何皎皎快速用手机发出一条简讯,抓着梁远道的风衣转身追上谢方霁:“Leo,我联系了中天嘉年华的经理,顶层套房还空着。”
中天嘉年华是中城商圈顶级的奢牌酒店,何皎皎前段时间踢馆哥哥的生日会就是在中天嘉年华的宴会厅,顶楼总统套房的售价常年保持在10万一间夜。
大约也是没想到哪里还有更好的去处,谢方霁没有拒绝何皎皎的提议,上车后她和梁远道默契地没有开口,发动汽车先将谢公子送去中天嘉年华。
梁远道靠在副驾闭目养神,谢方霁独自瘫在后排玩手机,还不忘有一句没一句和何皎皎搭茬。
“听说你那新来的哥哥很厉害,我在明城都有所耳闻。”谢方霁搂着副驾座椅凑到前排,玩手机没意思。
从城东机场到中天嘉年华路程不近,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高速公路上来去的车辆不多。
何皎皎瞧见后视镜里谢方霁兴致勃勃的模样,打了方向盘变道,随口开了句玩笑:“可不是嘛,打得我丢盔卸甲喔。”
“我不信。”谢方霁脖子伸得更长,他要仔细看看何皎皎的表情。
“再看我也没有用啊谢大少爷,我也没招了呀。”何皎皎换挡想超过隔壁车道的车辆,导航语音提示前方有限速拍照,“你平时不和我们一起玩大概不清楚,中城以前做房地产的那个张家,他家公子最近还给我送玫瑰花了呢。”
“啊?”谢方霁挠了挠头,像是听说了什么天方夜谭,他瞥了眼梁远道,梁远道靠着头枕纹丝不动,应该是累极了,“那你怎么办啊?”
“我没回家住,爸妈那边也没动静,先拖着吧,这种事也没法急于一时。”何皎皎扯出凄凄惨惨戚戚的愁容,一眼看不出几分真几分假。
谢方霁瞪眼出神了一会儿,突然回过味来猛拍了一下副驾的椅背,震得梁远道猝不及防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我爸的秘书之前到欧洲来抓我,跟我提起我爸最近在忙和中城这边合作的事,如果顺利的话,你们中天的日化产品线估计要在明城铺开了。”
这本该是市场部共同参与的大事,但何皎皎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又或者市场部有员工参与了,但她这个市场总监毫不知情。
心中烦闷再度升起,她迫切需要做点什么破局,但仓促回国她身边竟无一可用之人,偏偏又急不得。
何皎皎知道梁远道醒了,余光里瞥不出异常,她抬手又调整了一次后视镜,从谢方霁脸上看不出说谎的痕迹,他也没必要对自己说谎。
“我才回国没多久,没听说这个消息。”何皎皎语调平稳,目光直直关注着前方路况,脑海中回想父亲和何皓升这段时间出差干嘛去了。
谢方霁整颗脑袋都凑了上来,挤到前排:“你想个法子把这活儿揽过来,我呢回家跟我爸吹吹风,事成了功劳不就是你的了么,”
何皎皎并非真心向谢方霁做戏卖惨,谢方霁是明城的剑,斩不了中城的官。
高中和大学时谢方霁追过何皎皎很长一段时间,期间何皎皎对谢方霁从来不假辞色,直到谢方霁放弃追逐开始和别人交往后,两人才建立起一些友谊,毕竟只做朋友的话,谢方霁是个人品不错的哥们,背后的家世也令人咋舌,除了像个小屁孩似的永远需要哄着捧着。
更何况何家的中天集团和梁家的紫山实业在日化线上构成竞品关系,地方保护可不是谢方霁和他爹撒个娇就能搞定的,不打个头破血流不会有结果。
何皎皎明白其中利害,但还是忍不住心动,何家觊觎明城的市场就像梁家觊觎中城的市场一样。
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何皎皎打了个马虎眼:“刚刚才听你说要躲着伯父伯母,现在就这么送上门去,我可做不出这种插兄弟两刀的事。”
谢方霁大约是想到了爹妈满脸凶相朝自己扑过来的样子,跌回后排发了一会儿呆,还是玩手机吧。
驱车赶到中天嘉年华,酒店员工认得何皎皎的车牌,几位领导早早在门口候着,何皎皎是酒店的大业主,谢方霁也是需要仔细招待的大人物。
泊车员将车开走,酒店总经理领着何皎皎三人直达顶楼,总统套房已经收拾整齐,随时等候入住。
推开沉重的胡桃木对开门,空气中弥漫着雪松与皮革的冷冽安香,挑高穹顶上垂下的是水晶流苏吊灯,巨大的全景落地玻璃窗外事云顶之上的壮美天光,暖金色的阳光细细匀匀泼洒在整块手工地毯繁复的纹样之上,恢弘的城市天际线也不过是桌上茶歇的点缀。
套房管家衣冠楚楚静候在一边,看到一行人走近,即刻迎上前将谢方霁引入门内。
终于安顿好这尊大佛,何皎皎与梁远道稍稍作陪一阵就很快离开,梁远道倒时差靠硬睡,谢方霁倒时差靠硬玩,他在车上时就约好一帮在中城的朋友,打算痛痛快快玩到昏迷为止。
何皎皎替谢方霁关好房门,嘱咐候在门外的行政管家千万哄好这位大少爷。
送梁远道回家的路上,二人都沉默不语,原本是一次开心也寻常的接机叙旧,现在完全变了味道。
开车路过何中麟的门店,何皎皎看了眼车载屏幕上的时间,这小子果然不会亏待自己,早早就关门落锁。
也不一定,说不定今天又睡懒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何皎皎将车停在梁远道家门口,梁远道不比谢方霁在欧洲一路吃喝玩乐神采奕奕,临了回国路上又得打起精神照顾谢公子,此时人已经快到极限了。
但他不肯休息,今天就这样放何皎皎离开,下次再见时就没那么好开口了。
“娇娇,我不想饿着肚子睡觉,你帮我随便做点吃的吧。”梁远道坐在车里不动,赖着不肯走。
“嚯,你倒是敢提要求,把我当阿姨啦,我不会做饭。”
“拜托。”
将车停在洋房的车位,何皎皎瞧着梁远道眼皮都在打架了还不忘装腔作势,拿他没一点办法:“装可怜给谁看呢?下车!”
何皎皎下车从后备箱搬出梁远道的行李:“开门。”
梁远道看上去很高兴,人也精神了不少,好像刚才困顿的表情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