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昨日被越均舟扔了的杏仁脆吗?
油纸上还有明显被他掐过的指痕。
楚香兰心念微动,将杏仁脆藏入袖中,恰巧这时,外面挨训的人回来了。
越均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在我的位子上做什么?”
楚香兰思忖,他方才应该没看到她捡了那块杏仁脆,思及此,楚香兰扬起脸,露出亲和的笑容,一双水眸满是无辜。
“没做什么呀。”
越均舟防备又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视了一遍,才回到位子上。
甫一坐下,便瞧见桌案上摆得端正的纸兔子,身子圆滚滚的,憨厚可掬的脑袋上还顶着一对大大的耳朵,脑袋两边用笔墨勾出一双漆黑的大眼睛。
越均舟一怔,皱眉:“什么丑东西?”
“……”
小不忍则乱大谋。
楚香兰暗暗捏紧拳头。
好在他们坐的是最后一排,先生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课,并未注意到他们。
楚香兰提起一口气,压低声音,循循教导:“虽然……它确实不是那么好看,但我们应该学会发现它有趣的一面。”
就像你,虽然嘴贱了些,起码本性不坏。
“比如,它还会跳。”
楚香兰将兔子拿过来,给他演示了一遍。
“无聊的把戏。”
越均舟忽然倾身逼近,凤眸紧紧摄住那双慌乱的水眸。
“我倒更愿意向楚二小姐学习一下……春泳?”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楚香兰一恼,推开他:“你不要便还我!”
士可杀不可辱。
她真是疯了,才会觉得越均舟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想借他来获取越均颐的好感,简直比登天还难。她还是少在他这儿浪费时间,多在越均颐身上下功夫吧!
却听身旁人轻哼一声。
“谁说我不要的?”
楚香兰没好气地看向他。
越均舟用两根手指提起纸兔子的耳朵,仔细端详,扭头盯着楚香兰,意有所指地笑了笑:“虽然它丑了点,但你说得对,要善于发现它有趣的一面。比如你,看起来蠢,实际也没聪明到哪儿去。”
“……”
她到底对这朵黑莲花期待什么?
楚香兰深吸一口气,毫不示弱地对上他恶劣的目光:“那确实比不上越二公子,不仅忍得下这么个丑东西,被人欺辱的时候还能忍住不吭声不反抗,当真是忍中强者!”
刚说完,便见眼前的少年脸色徒然一冷。
坏了,怪她逞一时勇,这下真把人得罪了个彻底。
楚香兰咬着唇,正懊恼着,却听一声冷笑传入耳中。
纸兔子在少年的指尖翻转跳跃,他的手很白,修长如玉,连指甲也修剪得干干净净的,与那阴翳的性子全然不同。
如此矛盾的两种感觉竟同时存在于一人身上,既相互排斥,又相互依存。
楚香兰莫名想到了太极鱼图。
“你想做的事,我可以帮你。”
少年清冽冷淡的嗓音将楚香兰的神思拉回。
她怔然抬眸,下意识问:“什么?”
纸兔子从指尖摔下来,静静躺在越均舟的手边,他转过头看了眼楚香兰,目光又意有所指瞥向前面的越均颐。
短暂的怔愣之后,楚香兰欣喜:“当真?”
“不过有一个条件。”
只要他肯帮她,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楚香兰也答应他。
“你说。”
越均舟盯着纸兔子,目光晦暗不明。
“他有的,我也要。”
“成交!”
她答应得很干脆,越均舟又忍不住看过来,对上那双亮晶晶的水眸,昨日被他压下的怪异之感再次袭来。
那些杏仁脆,她应该都给了越均颐了,毕竟她那么喜欢他。
他不明白,为何从小到大,越均颐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所有他想要或是不想要的东西,只有他,无论如何努力,母亲还是不喜欢他。
不只是母亲,连那个带他回国公府的人也对他爱答不理。
而对越均颐的态度却全然不同。
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甚至那些接近他的人都是为了越均颐来的,其中不乏越均颐的众多追求者。
讨好他,也都是为了越均颐。
他不过是戳穿了她们的伎俩,便个个恼羞成怒。
越均舟看着书案上的纸兔子,心底徒然生出一股暴戾,想要将那只纸兔子揉碎了丢掉。
只是,当他对上那双满怀期待的眸子。
他忽然想换一个玩法。
……
虽不知越均舟是处于何种心思才答应帮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顺利进入国公府,那些细节便不值一提了。
-
好在越均舟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但还算有义气的,说帮她便是帮她,再无旁的试探。
楚香兰也彻底放下心防,从心底接纳了这个合作伙伴。
只是……
“他就没有一句想对我说的?”
少年双手抱臂靠在假山上,在楚香兰期待的注视下,残忍地摇摇头。
下一瞬,果真见那双明亮的眸子瞬间黯淡无光。
越均舟不容声色地捏了捏袖口,凤眸微敛。
楚香兰低着头叹气,并未注意到越均舟的神色,满脑子都是越均颐这个榆木脑袋。
这些天除了在学堂,她就没见着越均颐的人,也不知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她的座位又与他相隔甚远,不方便传信,越均舟和越均颐同住一屋,她便只好托越均舟送信。
只是她写的信也从未见他回过一封。
她本想亲自去找他,可又不想太多人知道她对越均颐有意。而越均舟是越均颐最看重之人,又捏有她的把柄,与他合作,由他帮忙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越均颐比她想象中还要难对付。
“你再帮我送一次,就说……明日春游,我在静心湖等他。”
楚香兰将信递给越均舟。
越均舟垂眼扫过那封信,半晌,才接过,揣在怀里。
-
那封信自然到不了越均颐的手里。
越均舟临着灯,慢条斯理地将信拆开,一如往常那般,粗略地扫过信上的内容。
上面是熟悉的娟秀小楷,一笔一划尽显女儿家含羞带怯的情意,越均舟凤眸微微眯起,眼底暗潮涌动。
片刻后,他抽出一张空白的信纸,提笔沾墨。
无人知晓,他自幼习得一手好本领,能仿别人的字迹近十成像。
楚香兰那些信几乎都被他藏了起来。
偶尔一两封会装装样子,送到越均颐的手里,只不过信上的内容都被他改过了。
连越均颐的回信也被他动了手脚。
想起那张满是诡计的脸庞,越均舟莫名开始兴奋起来,捏着笔的手细细颤抖,他用力握住发颤的腕骨,直至青筋突起,才勉强冷静了几分。
脑海中却迫不及待地想——计穷力尽之后,楚香兰会如何做?
是恼羞成怒?
还是继续不择手段引|诱越均颐?
他想,大抵是后者。
因为。
她和他一样,都是诡计多端的卑劣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