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廷。

    联邦官方文件没有明确记载过教廷，但上府之声论坛中，不少人讲述了自己被教廷找上的经历。

    章叙点进一个有配图的帖子，那个楼主贴出了同样的徽章。

    【急！】最近教廷很缺人吗，怎么疯狂招新？

    “家里人最近生了场重病，几乎跑遍了1区所有挂医院，每个医生都说治不好。结果第二天，就莫名其妙收到这个快递，没有寄件人，没有物流信息，里面只有这个信息和一张卡片。卡片上写了个14区的地址，我搜索了一下，是个医院。”

    1楼：教廷这些年被传得神乎其神，楼主还是注意点，别被骗了。

    2楼：14区？那地方狗都不去。

    6楼：楼上别看不起14区。那地方的医院，在治疗某些病症上，是有说法的。

    7楼、9楼、15楼都是复制粘贴的：请6楼大佬细说。

    6楼在后面回复：去多莫沃伊中心检查的时候，感觉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感官剥夺症。但多莫沃伊治不了，1区其他医院更治不了。后来突然听说，14区的新希望医疗中心可以治，我们也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试试看。没想到真的治好了。

    43楼：听说14区很不太平，6楼大佬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

    6楼：带家人看病而已，只要按时缴费，能遇到什么事。

    她又翻了几页论坛，确认没有有用信息。

    刨除掉一些毫无营养的灌水，其他应该真假掺半。唯一让章叙有点意外的是，多莫沃伊居然还是个医院？

    多莫沃伊内部运作核心，是识别、隔离、研究可能具有扩散性或危险性的异常现象与个体。

    但对于普通民众而言，多莫沃伊仅仅只是一家能够治疗各种疑难杂症的医院。

    如果多莫沃伊收治的病人中，存在被判定为高风险或具有研究价值的，他们就会经历与章叙一样的遭遇。

    而感官剥夺这种症状，并不是一种单纯的生理性疾病，而可能是一种异常现象的初期表现或副作用。

    6楼能按时缴费并顺利离开，带着家人前往14区的神秘医院，本身就能说明问题。

    要么是多莫沃伊将其评估为低风险，要么是其评估系统本身有漏洞。

    教廷的介入点，恰恰就瞄准了这些“漏网之鱼”。

    他们不需要挑战多莫沃伊的核心研究对象，反而瞄准了是那些被多莫沃伊系统筛下来的边缘病例。

    对于走投无路的病人和家属来说，一个有说法的14区医院，哪怕再诡异，也是一根救命稻草。

    在已知多莫沃伊隶属于威胁响应局的前提下，教廷能够如此精准地截胡这些边缘病例，意味着威胁响应局有教廷的内奸。

    章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脑机接入的信息太繁多了，她近期行程排得太满，根本没有时间全盘梳理。

    章叙让莫科什调出联邦全境地图，将坐标锁定在14区，光幕瞬间被暗红色覆盖。

    在联邦官方数据库中，暗红色代表高度复杂与低度管控。

    新希望医疗中心，位于14区核心地带一个废弃工业园旧址。

    她尝试搜索这个地址的公开信息，结果几乎为零。卫星图像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大片坍塌的厂房轮廓和锈迹斑斑的管道骨架，像一头巨兽的残骸。

    没有注册在案的医疗机构，没有相关的新闻报道，在官方数据库里，那片区域甚至被标注为“重度污染，禁止进入”。

    她又摸出了那枚小小的徽章。整个盒子都拆解过一遍，里面没有定位器，也没有其他信息。

    “恭喜。听说昨天有条疯狗咬你？”季续的头像猛地跳出来，在光幕上放大。

    “疯狗说你是个花蝴蝶。”秒回完这条消息，章叙就下线了脑机。

    她真的想看季续和伊利亚打擂台。

    ----

    虽然报到时间宽泛到整整3天，章叙还是选择一大早就赶到了农业部。

    清晨的上府中心行政区还未完全苏醒，大楼的泊车位只零星停着几辆飞车。道路两旁的霓虹灯刚刚熄灭，只有几盏应急照明在晨光中闪烁。

    她乘坐电梯缓缓上到51楼，一开门，农业部内勤负责人黄夏站在门口，双手插在制服口袋中，带着几分等候已久的模样。

    虽然劳动关系还在新闻中心，但从今天开始，章叙的办公地点正式移到了农业部。

    “幸亏你今天就来了，我正想着要不要联系你呢。”黄夏笑着迎上来，顺势接过章叙手中的纸箱。

    “不好意思，让黄部长久等了。”

    黄夏摆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你这箱子可够沉的，里面不会装了半个新闻中心吧。”

    章叙笑了笑，没接话。

    她确实把能带走的东西都装上了。

    不但有置物架、空气加湿器，还有两盆看不出是什么的植物。它们在她接手后，长得格外茂盛，叶片泛着淡淡的荧光。

    黄夏提前看过章叙的简历，对这位调任者相当满意。

    她一边领路一边说：“走吧，先带你去见见外勤部同事。他们正忙着收拾行李，准备去14区出差。”

    这也是农业部希望章叙尽快报到的原因。

    “14区？”章叙敏锐捕捉到关键词。

    “对。”黄夏点头，“最近14区农业异常现象频发，而且情况越来越复杂。本来咱们部只负责生态评估和种养殖这块，但14区现在，不只是植物的问题了。”

    章叙心中一动。

    14区、新希望医疗中心、教廷……这些关键词都被一根无形的绳子串联起来了。

    现在，她也成了这根绳子上，一只摇摇欲坠的蚂蚱。

    “这次去的人多吗？”她问。

    “不算多，但都是精英。”黄夏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也是。被威胁响应局关注，还没被他们找借口抓走，也很不容易。”

    两人穿过农业部的办公区，走廊两侧是透明的生态舱，里面种植着各种变异作物。

    她的工位紧贴着墙壁，辅助机械员工已经将桌椅收拾干净。她带来的行李也会交由它们整理。

    农业部的研究方向是，在有限的可种植土地上，最大限度提高作物产量。

    章叙在走廊上停住了脚步，目光被其中一株植物牢牢吸引。

    那是一棵番茄植株，长得格外鲜艳夺目。尤其是果实饱满得令人惊叹，在实验室的冷白光照射下，几乎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见章叙感兴趣，黄夏指着一排生态舱，“我们正在开发一种革命性的新型光合作用增强剂。这些作物在加入试剂后，生长速度提升了近三倍，而且营养密度更高。不过……最近有些不太对劲。”

    章叙停下脚步，凝视着生态舱中的植物。它们的叶片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银色光泽，像是被水银蚀刻过一般。

    “哪里不对？”

    “生长信号释放到一定峰值后，它们就开始出现集体性逆向枯萎。”黄夏的声音低了低，“更奇怪的是，有些植物在夜间还回发出微弱的脉冲信号，频率接近脑电波。”

    章叙不是农学专业出身，调动脑机中已有知识，只能得出这是某种异常现象的先兆。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到一间会议室门口。门还没推开，就听见里面剧烈的争吵。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让一个新来的人参加这种任务。”这是个女声。

    “但她有经验，而且谷咚失联后，我们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另一个男声试图解释。

    谷咚？

    章叙突然想起这个名字。

    在八仙村时，她曾看到过谷咚留下的讯息，却因事务缠身忘记回复。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再次听到。

    “她连14区的情况都不了解，去了就是送死！”

    黄夏敲了敲门，走进会议室。里面的争论瞬间戛然而止。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章叙。”黄夏又转向章叙，“这几位分别是外勤部一队的队长柳德米拉，副队长林橙和技术顾问陈白河。”

    章叙一一握手。

    柳德米拉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金发碧眼，典型高加索面孔，但晒得黝黑。其余两人稍年轻些。

    该怎么形容。

    这几个人堪称孔武有力，和他们比起来，伊利亚更像技术类专家。

    “什么时候出发？”章叙开门见山问。

    柳德米拉上下打量了她一阵：“半个小时后。你确定要去吗？”

    章叙点了点头：“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如果需要准备什么特殊装备，现在可以告诉我。”

    她刚刚通过莫科什指挥了公寓的管家机器人，将所有出差所需物品打包完成，并交由机械运输员送到大楼。

    柳德米拉微微眯起眼，好似在心里评估章叙的作用：“你有实战经验？”

    她早就听说了这位新人，原来以为是被高层推到农业部、来走仕途的关系户，但现在也算有些许改观。

    章叙：“有，但不算多。应该足以应付一些非常规情况。”

    如果八仙村也算的话。

    柳德米拉没再追问：“行，那就一起出发。林橙，把资料拿来，路上她自己看。”

    林橙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递给章叙。

    因为标注了高度机密，所以没有用莫科什的内部网络进行线上传输。

    这是一份关于14区异常农业事件的初步报告，图文并茂。但很奇怪的是，文字清晰可见，但图片显示的内容像被某种不知名力量扭曲过。

    距离外勤飞车抵达还有一定时间，柳德米拉用公共光幕投屏了14区地图。

    她用红色油漆笔圈出几个点：“这是我们最近收到异常信号的位置，大部分集中在14区旧城区东侧，附近有几个高污染地带。”

    林橙补充说：“14区大约在前几年上报过内容，这个片区曾经隶属于一个生物科技工厂，该工厂开展过某种高密度生物实验，后来因为失控被封锁。最近三个月，我们监测到从那里传出的异常能量波动频率明显升高。而且，谷咚失联之前，她的信号在这里出现过。”

    又是“三个月”这一时间点。

    章叙望向图片中标注的地点，皱了皱眉。

    新希望医疗中心。

    柳德米拉注意到她的反应：“你知道这个地方？”

    “在论坛上刷到过附近地点的相关内容，应该只是巧合。”

    黄夏看了看腕表，提醒道：“出发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