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味道。”林橙颇为嫌恶地皱了皱鼻子。
柳德米拉第一个侧身挤过扭曲的门缝，其余人紧随其后。
章叙注意到门框上细小的刻痕，是一种非标准化警告符号。与联邦通用的全然不同，但抗拒生人入内的意思很明显。
门内是个被废弃已久的空间，与二楼的实验室相比，这里的设备显得更加先进。
高耸的穹顶下，金属骨架锈迹斑斑，内里没有任何被植物侵染的痕迹。
“保持警戒！”
因为空间内没有丝毫光线，柳德米拉不得已同意大家打开了战术强光手电。
几道光线一齐汇聚，又四下分散。
“看那里。”章叙的手电光指向墙壁上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标识，“不是维修通道，也不是设备间。我们误打误撞来对地方了。”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标识是一个简洁的分段三角形，当然也可以称之为塔形。底下有几个字母，但大多数可识别的符号已经被熔毁了。
在那些熔毁的金属边缘，章叙又“看”到了一些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
视觉强化赋予她的并不仅仅是看清黑暗，似乎还有某种穿透表象、捕捉痕迹的能力。
“新巴别塔清洁区？”柳德米拉翻译了标志下方的文字。
巨大的圆柱形培养舱阵列式排列，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比二楼那些更加庞大，结构也更加复杂。
大部分舱体同样破损了，内里难以名状的培养液早已干涸，在舱壁留下层层叠叠的污渍。
“看这些。”林橙的光束停在一个相对完好的培养舱上。“是胚胎吗？”
透过模糊的观察窗，能看到里面浸泡的东西。
那是一团半植物半肉质的组织，表面覆盖着类似树皮的角质层，却又在局部伸出类似神经末梢的细小触须。
“不是胚胎。”章叙捕捉到了更多细节，“应该是残次品？基因融合失败的产物，还没来得及被清理掉。”
手电光再往前打，可以看见更多类似的培养舱，密密麻麻像墓碑一样。
这些实验失败的残骸，被永久遗忘在失落的坟场中。
陈白河将王一伟轻轻放到相对干净的地面上，这位14区行政署官员还在无意识地哼哼，显得有点恼人。
“新巴别塔接手之后，打扫过这个地方。”柳德米拉分析道，“但打扫得不彻底。”
章叙接过话：“舱体的损坏方向和地板拖痕，撤离时分了好几组，目标似乎不同。优先级高的样本被优先转移，这些‘废料’被遗弃了。
他们只清理了他们认为重要的东西。”
“分头查看，保持通讯畅通。林橙左，陈白河右，章叙跟我居中，注意脚下和环境异常。”柳德米拉下达指令。
柳德米拉时刻与威胁响应局保持着联系。
生物进化组已经抵达外围，但为了保障农业部几人的安全，他们还在找机会破开植物的封锁。
穿过林立的培养舱，抵达区域中间，是一个略高于地面的平台。
上面散落着被砸毁的控制台残骸。
章叙蹲下身，捡起一片相对完整的控制器碎片，残留的能量轨迹通过视网膜涌入大脑。
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等待着被组合。
“核心数据存储单元被摧毁了，很难看出什么有效信息。”她站起身。
柳德米拉摸出一个小巧的古早物理连接读取器，接驳在平台上唯一完好的方形接口箱上。
残存的屏幕疯狂闪烁。
一片混乱的雪花点后，挣扎着跳出几行残缺的日志片段。
【x年x月23日】融合体序列稳定性突破阈值，xxxx请求xx立即终止。
【指令驳回】继续观察，xx计划优先级xxx。
【警告代码】生物隔离屏障失效，xxx协议启动，全员撤离。
所有出现x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这是防偷窥内部协议，还是因为屏幕自然损坏。
但寥寥数语，已足够勾勒出一场失控的灾难。
新巴别塔接手医疗中心后，假借废弃之名，实际上秘密开展生物实验。
他们甚至给这个恶心的实验命了个新名。
但很显然，他们玩脱了。
“队长，有新发现。”陈白河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柳德米拉又测试了几个借口，均一无所获，便与章叙一到向右拐。
在左边一无所获的林橙也赶了过来。
右侧是一排固定在墙上的金属架子，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十几个密封的玻璃罐，罐子是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的组织切片。
罐子上的标签已经看不清了。
但内里大多是人类神经束或肌肉纤维。
章叙注意到某个与众不同的罐子，里面装着一小块人脑灰质，其边缘诡异地延伸出细密的植物根须。
出于对物理污染和精神冲击的双重顾虑，没有人提议打开这些罐子。
“新巴别塔的装饰品，还挺缺乏审美。”陈白河干巴巴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试图缓和气氛。
柳德米拉忍不住皱眉：“用植物纤维替代受损的人体神经？”
这种无法通过联邦审核的实验当然只能寄托于黑实验室开展。
章叙想起自己刷到的上府之声帖子。
她反手将链接分享给了小队成员：“看这个帖子，发布时间很近。如果6楼叙述属实，那新巴别塔撤离的时间也就在最近。”
“所谓治疗，大概就是他们在这里招募人选进行人体实验的幌子。”
柳德米拉尝试追踪6楼，但莫科什的权限被上府之声的隐私协议墙了。
这家公司能操纵自发性媒体，确实是很大手笔。
“这里是柳德米拉，目前已发现实验受害者相关线索，请求生物进化组加快突破速度，并调动佩伦之眼权限。”她迅速在通讯频道里向威胁响应局更新情报。
通讯频道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接着是回应：“收到，阻力远超预期，正在强攻。佩伦之眼追踪权限已递交，待上级核准。”
“核准需要多久？重复，我组需要明确时间。”
“情况特殊……流程……”
“警告！通讯收到干扰！”莫科什冷淡的合成音取代了威胁响应局的通话。
信号在一阵“嘶啦”的嗡鸣中结束。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莫科什，启动备用通讯频道。”
“备用通讯频道受到干扰，信号被高强度生物点磁场覆盖。很遗憾，柳德米拉组长，我无法帮到您。”
莫科什的余音消退之际，章叙捕捉到了能量的异变。
墙壁上那些微不可计的能量残留，逐渐向他们来时的方向汇聚，尤其是那些培养舱壁上干涸的污渍深处。
作为前英雄联盟资深爱好者，章叙想到了粑粑人扎克的被动。
如果能量的尽头是粑粑人，章叙实在想象不到，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警戒！能量在汇集！”她发出了警告。
柳德米拉反应极快，战术手电光柱几乎与章叙同时扫过去。
“性质？”
“培养舱污垢，能量在活化它们。”
章叙已经成为了小组中的人形高清扫描仪，大家都默认她安装了赛博仿真义眼。
这样也挺好，省得她被怀疑。
在特殊视野下，那些有机残留物的内部结构在微弱能量流下开始扭曲重组，如同吸饱了水的海绵。
舱壁上的污垢像融化的沥青一样缓缓滑落，它们脱离了金属壁，逐渐凝聚成半液态物质。
黑色物质又跌落到地板上，变成一滩活化史莱姆。
章叙毕竟不是一台精密仪器，尚不知道它是否有分裂增殖能力。
她只能看见微弱的能量流，就像无数细小的血管在黑色物质内部奔涌。而聚合体的核心，只有一片混沌。
“开火试试看吧？”
经历了这么多反认知的事情，所有人都对脉冲枪的作用报有怀疑。
砰！砰！砰！
林橙和陈白河的枪口几乎同时喷出光束，射入那团蠕动的黑色聚合体。
光束能量冲击的瞬间，黑色聚合体被贯穿汽化，留下几个孔洞。
“有效？”林橙虽满怀期待，但也不免怀疑。
然而，希望瞬间破灭。
被贯穿的孔洞边缘，黑色物质如同活物般迅速蠕动，转瞬便恢复如初。
更糟糕的是，更多污垢从邻近的培养舱壁上剥落，汇入其中。
“没用！它在愈合变大！停火吧，能量会给予它养分。”
陈白河的枪口下意识地再次抬起，却被柳德米拉厉声喝止。
谁都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也经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怪事，大家的意识反而有点摆烂地松懈下来。
听天由命吧。
如何呢？又能怎？
“它们的目标，是我们吧？”章叙也不确定。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那团已经膨胀到半人高的黑色聚合体猛地一颤，如同蓄力的弹簧，猛地朝离它最近的林橙弹射过去。
“小心！”
陈白河一面看顾还在昏迷的王一伟，一面飞踢，给了林橙狠狠一脚。
林橙一个趔趄，黑色聚合体也扑了个空。
它在游弋，可以称得上一句优雅，像芭蕾舞团首席。
“靠背啊！我没有恋异物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