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的冬，是宁静的。

    林悄工作的办公楼下，新开了一家咖啡店，第二杯半价，长长的队伍都已经排到了门外沿街。

    林悄之是望了一眼，并没有上前凑热闹。

    等电梯间隙，发现周围的人几乎人手一杯那家店的咖啡，包装还挺耳目一新，图案似夕阳也似朝晖。

    邻座的同事午休外出办事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一杯那家的咖啡，林悄这才终于看清logo上面的文字。

    ——流年。

    林悄握着纸杯，一股温热在掌心晕开来，通过血液流动贯穿着全身。

    她的睫毛轻颤，冬日暖阳斜过窗户软软地投射进办公室里，经过那束光时，宛若被神祝福，渡了一层金边。

    “那家咖啡店的老板好帅啊。”同事戴琪一脸花痴样，闪着星星眼对着办公室的女同事聊八卦。

    看她的样子，似乎去了好几回。

    “干练寸头，眼睛很大，睫毛细又长，最为反差的是他的模样尤显羞涩，就给人一种邻家大男孩的感觉。”戴琪一边回想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有人搭话道：“那你不赶紧出击。”

    戴琪一听，耳根子发红，虽然已经过了少女这个年龄段，但讨论到这些还是会忍不住脸红。

    林悄也没过多的想去听她们聊的八卦，可在戴琪描述咖啡店老板的样貌以后她一度愣神。

    电脑屏幕跳出一些精美地图片，正中方的时间一分一秒地变化着，她像是在跟自己较劲，无神地双目中在思考着什么。

    咖啡纸杯被她紧握着已经有微微凹陷，她未曾察觉，暗怵着，手劲越来越大，直到咖啡溢出，溅了她一手才回神。

    “没事吧，你这什么情况？”一旁的同时忙不迭地拿出纸巾给她，关切道。

    林悄摇摇头，莞尔一笑。

    她定睛看向公司门口，暗暗下了某种决定一般，而后她穿上衣服，连手机都没拿便冲出了办公室。

    戴琪纳闷，怎么突然慌里慌张的，要去干什么，她追了出去，大喊道：“别忘了一会儿要开会。”

    林悄已经进了电梯，关门之际回了她一句“知道了”。

    冬风刺骨，吹得人止不住哆嗦，林悄一走到外面整张脸和那双手都被冻到僵红。

    咖啡店门口俨然还排着队，但比起早上那时候要少一些。

    她犹豫着走进了那家店，直接略过了队伍直奔收银台。众人一双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像要把人剥开了一样，眼神里透露出嫌厌，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这么不识趣——插队。

    只不过林悄一心只在一件事上，倒并没有过多去关注别人投来的眼神，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她并非是插队，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收银员在点单的间隙觑她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其他服务员见她还站在收银台边，为了避免引起还在排队等候的顾客的不满，在她没开口前，上前阻止。

    “您好，请后面排队。”服务员专业有素，声音甜美，带着微笑。

    林悄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那长串的队伍，视线才回到了服务员身上。

    “我不是来买咖啡的。”林悄解释道。

    服务员眯着笑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困惑，不是来买喝的为什么直接走向收银台？

    渐渐地她失了微笑，用一种早已洞察一切的眼神上下扫视了她一番，顿时了然，又一个少女心泛滥的人为老板而来。

    没开业前就已经有人垂涎这家咖啡店老板的颜了，如今这才开业第一天，来的女性大多数都是想一睹老板的颜。

    服务员哼笑一声，神情轻蔑，冷言道：“老板不在。”

    林悄狐疑地看着她，她还没说是来找谁呢，怎么就确定她是来找老板的。

    “没关系，照片也行。”林悄带着礼貌地口吻。

    女服务员诧异得嘴都张开，一脸不可思议又带着些嘲讽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像是在说，现在的人什么时候这么疯狂迷恋一个人了。

    另外一个穿着正规，西装革履，笑如灿花的男人快步走过来，给这名女服务员使了一个眼色，就把她给支走了。

    “不好意思，小姐，”男人解释，“老板在忙，可能没时间会客。”

    林悄对着他微笑，下意识地与他隔开了些距离。

    “没关系，我就看一眼，哪怕是背影也行。”林悄模样迫切带着某种深情，倒让男人有那么一瞬相信她是老板的旧友。

    男人半信半疑，但也还是领她去了另一边。带她到咖啡店后门，指着面前那块小草的说：“那就是我们老板。”

    林悄在看到那人背影后，眼里的失望填满眼眶。他穿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身高与他相差无几，寸头倒是他中学时的模样。林悄望着那背影只看了一秒便就确定，明明眼里只存有少有的期待了，却还是让失望溢满了整个眼眶。

    不是他。

    她轻笑，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明明他曾经说过，不喜欢咖啡，又怎么会开咖啡店呢。

    然不是她想的那个人，但还是很感谢他能让自己这份冲动得到冷静，她对着他淡淡道了声谢谢，转身走出了咖啡店。

    男人不明所以，愣了几秒。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店门口。

    老板忙完，见他表情木讷，走近在他眼前晃了晃。

    男人回神。

    “怎么了？”老板眼神清冽，好似一汪湖水澄澈。

    “刚有位小姐找您，可她只看了一眼你的背影就走了。”男人如实表达了刚才在他看来有些奇怪人的行为，可他的话一出就引起了老板全神注视。

    他发出一丝颤音，那个一直沉稳的男人此时手足无措，他颤悠着从上衣里面掏出钱包，又小心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四周已经微微淡黄地照片，他的手在颤抖。

    “你看清楚，是不是……她？”

    不知何时，老板的眼眶泛着血丝，多了一层雾蒙蒙地感觉。

    一层薄薄地泪。

    男人看一眼，确定不是。可是见老板这么在意，他不免又凑近一些看，的确找不出一点相似。

    他只好摇摇头。

    老板垂眸，眼窝处浮出淡淡地灰色。

    一座城，一家咖啡店，有人永远在。

    这句话比咖啡店标志还明显地印在杯子上，也就是因为这句话，林悄才联想到了那个人。

    夜里凌晨两点，刺骨的寒风肆虐在城市各个角落。昏暗的路灯下斑斑树影被拉得好长，树叶载着薄雪，静悄悄地立在树枝上，只剩下孤独的风声。

    在十二月的冬季，比不上夏夜，城市的夜景依旧璀璨光亮，只是少了点烟火气，天空淅淅沥沥下着细雪，显得格外凄凉。

    此时的林悄还在加班。

    办公室的白炽灯亮得晃人眼，敲键盘的声音仿佛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在走廊外有回声循来。

    整个公司的人已经连续加了一个月的班，几乎很少会出现闲暇的情况。林悄和她的一个同事赵司瑜还留在办公室处理文件，两人的脸色在电脑屏幕前显得有些苍白，专注地眼神里除了认真更多的是疲累。

    赵司瑜的手终于离开了键盘，她舒了一口长长的气，仿佛卸掉了千斤重的石头。她伸着懒腰，扭动了一下脖子，“咔嚓”一声脆响打破了长久的宁静，她偏头看了一眼林悄。

    “林悄，你那儿结束没？”她的语气带着慵懒。

    一句话还没结束，那接蹴而来地哈欠便模糊了声线。赵司瑜没察觉到旁边的动静，以为她没听见，于是又提高了音量，声音清晰了些，“林悄？”

    “走吧......”一丝清冷低缓的声音在耳边袭来，好似这肆意生长地冬风，让人忍不住打一个寒战。

    回到家后，进门的第一件事不是开灯，而是反锁门。

    随后才凭着记忆去摸开关的位置，她上下按动开关好几个来回，屋里的灯都没有亮起来。

    她有些着急了，情绪总归是在黑暗中比较容易被放大。她打开了手机灯，没来得及换拖鞋，走到房间去开灯，“哒”的一声，房间很快亮了起来。

    借着光，头脑很快便清晰了些。

    灯泡差不多该换了，前些天就一直时暗时明的闪烁，她盯着客厅顶上的灯，想想也该坏了。

    她往后躺了下去，吐出了好大一口气，沉沉的。

    徐向初给她发了好长一串的消息，在晚上十点半的时候，那时正是林悄忙到忘我的地步。

    徐向初和林悄认识了十几年，算是亲人一般的存在了。

    林悄点开了第一张图片。

    图片里她穿着洁白婚纱，头插着百合花的新娘照片，她的眼睛笑得弯弯地，双手交叠在前。林悄不断重复着动作，放大，缩小，再放大，再缩小，仔仔细细看她婚纱的设计细节，看她脸上洋溢的幸福微笑。脑海中就像是在放映着倍速电影，将这些年发生地事情一帧帧播放出来。

    不知不觉，她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溢满，模糊了视线。

    林悄点开了下一张图片，是一个假人模特。

    【怎么样，给你挑的伴娘服，漂亮吧！】

    【我精挑细选之下，就看上了这一件，挺适合你的，无论是从设计感还是款式来看，我就觉得你肯定会喜欢。新颖，独具一格，特别是肩颈这处的白纱......】

    下面将近十多条消息全是她详细讲解这件伴娘服的话，她可真耐得住性子这么全方位地给她说这件伴娘服。

    林悄继续往下翻着。

    【不会又在加班吧，怎么这么久没回消息？】

    【好吧，肯定是在加班了。】

    【明天跨年夜，我要来的哦，你可别跟人约了。】

    【还有，你那个灯泡明天我来的时候让李易柏给你换了。】

    ......

    【嗯......明天见。】

    林悄退了出来，没有回复她的消息，要是这么晚给她回消息，明天一天就得听她在耳边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