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忘了吗?”周城东缓缓开口,声音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看来是忘了......”
他手指尖相互摩擦着,停留片刻,眉毛紧蹙,思绪万千,忽地侧身,像是轻笑一声,又或是吁叹。
背过身时,身上仍旧透着灯光,只是林悄从没去关注,那光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喝酒,所以我不会主动跟你喝,若是婚礼上的酒,我倒可以不顾这些。”周城东曾这样说过。
那是池然离开后一年的一次年会,周城东从没放弃喜欢林悄,就像林悄从没放弃喜欢池然一样。
林悄早早的放下了筷子,兀自刷着手机,徐向初时不时就会发来督促的消息,让她喝不了就要懂得拒绝。
林悄无奈摇摇头,回复了一个字“好”。
池然的朋友圈在两年前就停止更新了。有时候林悄挺矛盾,尤其是关于他。想知道他的近况,却害怕看到他过得不好的消息。
明明真心希望他幸福,若是哪一天真看到他身边出现了其他女孩,却又不甘心那人为什么不是自己,或许他们在一起才会更幸福,可若是真会幸福,不也没等到那句“我也喜欢你”吗。
她仍旧带着期待,指腹滑动着屏幕,自然垂落地长发几乎将那张脸隐没,也遮住了她的视线。
林悄将头发别到耳后,露出了精致立体地五官。明晃晃地水晶灯光线投映在她脸上,徐向初在画眼影地时候加了淡淡金粉,好似阳光下地湖面,波光粼粼,耀眼似星。
不知划了多久,她失了兴趣退了出来,却又突然喜上眉梢,手指还停留在屏幕前,卷翘地睫毛上下扫动着,她清晰地看到了,池然的头像出现在了朋友圈那一栏。
林悄迫不及待地去点开它。
可她看到的却是那个她最不想看到的消息。
“委屈地宋小姐,年底才露脸。”下面配着一张图,女孩在男孩的身后,半张脸掩在他肩后,她笑得十分开心,照片中还能看到面红耳赤地娇涩。
此时林悄还不肯去相信。
林悄拿手机的那只手像是突然脱力一般,手机失了重心渐渐偏移,正当要滑出掌控范围之内后她心一惊才猛地抓起手机。
她的举动很快就吸引了一旁的赵司瑜,“没事吧,怎么突然晃神了?”赵司瑜关心道。
林悄匆匆撇过看她一眼,她下意识握紧手机,屏幕还亮着。她看向赵司瑜时表情太过生硬,全身好似在发抖。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赵司瑜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拉着木凳靠她近些,隐晦问她是不是生理期,林悄木讷地摇头,始终一言不语。
“怎么了?”另一边地文嘉园也察觉到,关心道。
林悄的喉咙像是插着一把刀,刺穿她的喉骨,嵌入到肉里,让她疼到一时间失语。她努力让自己更加冷静,强撑着理智为了不引来更多的关注,她吞咽了一口唾沫,喉咙上下滑动着,暂时将卡着地异物推开。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逐渐开口,“没事——”。她就像是硬生生地将这两个字从她口中硬拽一般,带着厚重地鼻音,声音嘶哑,仿佛声带受了很严重的伤,那张化了妆地脸几乎要掩盖不住她的苍白,她故作镇静地不想让人察觉却又怎么也掩不住。
……
“我真的没什么事。”林悄哑着嗓子,似是带着哭腔,声音低沉得充满阴郁。
赵司瑜大概了解她的脾性,这种时候,无论怎么问,无非就是没事没事着敷衍。
“要不要试试这个?”赵司瑜拿过一瓶白酒摆在她面前。
还没等林悄同意,赵司瑜就把酒倒进了她杯子里。
“很烈。”赵司瑜说。
林悄看着那杯酒,瞳孔泛着血丝,她忍得极辛苦,从前还怪责自己一遇到事就掉眼泪,因为总是憋不住,泪失禁。她忽地笑,笑自己从前定力不够。
林悄似是摇了摇头,表示酒烈不烈没关系。赵司瑜侧过眼看她时的眼神里,有一种似曾相识或者是感同身受。
身上的衣服有些厚重,赵司瑜像是扔掉了那个让自己喘不过气地东西,继而一个人喝着酒,已然没再说话。
林悄目不斜视地盯着那透明白酒,始终没伸手冲动地喝下那杯能让她不省人事地烈酒。
“怎么没喝?”赵司瑜的语气很冷淡。
林悄垂丧着头,头发被她捋到耳后,“不喝了,胃不好。”她的声音很轻。
赵司瑜露出狐疑地眼神,随后淡然地侧过头,没再说什么。
宋小姐......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走走走,下一场。”其中一个男同事意犹未尽地嚷道,“吃得差不多了吧。”说完还看了看桌子上有些狼狈地菜。
“KTV走起——”另一个男同事拖着尾音附和道。
“我们就不去了吧!”赵司瑜主动提了出来,沉默的另外几个女同事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光,顿时起了兴致,开始抱团。
“对啊,这么晚了,我住的还挺远。”
“主要是我今晚有约了,还得赶去跨年呢。”
“那个,我也不去了吧。”
……
老板站出来发话了,他基本不会强留公司女同事很晚才回家。
余下的人在酒店门口分开,林悄找到一处石阶坐下,借着冷风暂时将那个消息凝固。
“怎么样,今晚拼车回去。”赵司瑜坐在她旁边,“看你今晚就喝了一点点红酒,怎么看起来像是醉得路都走不稳的状态。”
林悄淡淡回了一句,“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赵司瑜笑出声。两人之间的话题好似持续不了多久。
赵司瑜探出半个身子,望着往来的车辆。
那晚的车好似很难打。
临街小店大部分都已关门,路灯下还隐约能看见几只小虫。树叶沙沙作响,连风声都显得格外刺耳。在这繁华吵闹、匆忙地城市里,若不是在寂静深夜,哪里还能感受来自大自然的问候。
赵司瑜拦到了一辆车,准备拉着林悄上去。
“等一下林悄,等一下。”身后有人在喊叫,那声音实在熟悉,都没去猜。
“你怎么……来了?”林悄有些意外,却没惊讶。
徐向初在她身上嗅了嗅,一脸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没喝多少。
“来接你。”
林悄暖心地笑了笑。
想到了被晾在一旁的赵司瑜,此时她一手把着车门,好似有些尴尬。
“那我就先走了。”赵司瑜说。
“注意安全。”林悄对着车门告别。
“车还等着呢,别磨蹭。”徐向初一手拉着林悄的手臂,一手挽着她的肩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林悄坐在车后排,车里窗户紧闭,闷闷地空气中夹杂着难闻地汽油味,让人闻着胃翻腾还发酸。
“帮我把包拿着。”林悄冷不丁冒出这一句,还没等徐向初反应,林悄又说了一句,“突然觉得好累。”
徐向初接过包挂在自己身上,视线落在了窗户外面不断变化的景物。
“我睡会儿,到了叫我。”林悄语气淡淡,她闭着眼睛靠在了车窗上。
……
犹记得上次喝了酒后的场景。
和老板出差,碰到了蛮不讲理地客户。因为在饭桌上,林悄和他喝过一杯酒,他便将猥琐地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饭后便主动找到林悄,明里暗里地表示让她去已经开好的房。
林悄果断拒绝后,在明明已经看到她生气地神情却还是言语侮辱道:“你这样的,不就是卖身体谈合作,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林悄气得将客户打了一顿,事后老板不仅没有站在她那边反倒是让她主动去给客户道歉。
这样的老板不跟也罢。
那时,徐向初还和她合租在一起。
林悄回到家后,徐向初便朝着她笑了一下。
“回来得正好。”徐向初下班得早,已经在厨房捯饬着晚饭,此时正洗着刚买的葡萄,说话间夹带着水流地哗哗声。
林悄怏怏地,一脸丧气,“家里买酒了吗?”林悄主动接手还没洗好的葡萄,豆大滚烫地泪珠滴在了水槽里,她啜泣地两声,“我想喝酒。”
原来心情不好的时候,除了掉眼泪,还有用酒麻痹自己。
“那个……我下去买。”徐向初看着她抖得厉害的肩膀,此时不管是安慰还是去声讨其他人都不能让她好受。
徐向初出门买酒花了半个小时,回来的时候看见林悄坐在客厅看电视。
她手里拿着遥控器,“你回来啦?”林悄顶着一双红肿地眼说,“你这是去搬超市了?”
她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一样,回归了日常。
这半个小时里,她是如何度过的……
林悄从小就如此,一遇到事总喜欢偷偷躲起来。不想让人看见,不想让人知晓,不想将一个人的情绪带给另外一个人,即便是认识多年的徐向初,她也如此。
“没啊,就看到有几个新产品,就多逗留了会儿。”徐向初在尽力配合她。独自消化的情绪并非转瞬即逝,相反,去得比所有东西都慢,都难。
餐桌上摆了两菜一汤,有林悄最喜欢的冬瓜排骨汤。
最后菜动了一半,酒成了餐桌的主场。
徐向初已经醉到不省人事。
“徐向初,喝之前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是我先醉。”林悄跪坐在徐向初卧室门口,含糊不清地指着屋里那个沉睡地人说话。
徐向初睡得昏沉,偶会传来丝丝动静,但也只是鼻子和喉咙间地声音。
林悄从卧室门口跪着爬行到客厅茶几与沙发中间那个位置,林悄两手拿着酒,茶几上还摆着一堆未开封的。
空荡荡有些寂寞地空间,墙上钟表滴答滴答一圈又一圈,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了,又是一天。
她望着白得有些反光的墙面,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