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过开始一天，隔天赵司瑜就不知去向，仿佛如人间蒸发一样，联系不到也找不到。

    走得悄无声息连一句话都没留下。但她这一走，瞬间将这件事发酵至顶点，很快，关于赵司瑜“畏罪潜逃”和背叛者的身份被实锤。

    林为锋和林悄则每天依旧如往常一样上下班，仿佛这件事发生过也就过了。只不过律师倒是真的来过。

    “林姐，赵姐这事是真的吗？”文嘉园忧心忡忡道，眼神里似是真的不敢相信。

    林悄刚倒了一杯热水，此时热气氤氲在眼前，不知是模糊了视线还是“身在庐山不知真面目”。她坐在椅子上，语气风轻云淡，似是不在意，“什么真的假的？”

    文嘉园激动起来，“你没听其他人说啊，就是赵姐偷了你的方案，现在拿钱跑路了。”话毕还目光迥然肯定了一番。

    林悄放下水杯，懒懒地转着椅子，有些玩弄，有些思考，有些冷漠，“我的方案能值几个钱。”

    文嘉园虽未听到林悄有些嘲讽地浅笑但也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情绪。

    “怎么不值钱，是你太谦虚了。”文嘉园笑笑。

    “你觉得值钱？”

    “当然……”

    “哈哈哈——”林悄没忍住笑出了声。这笑虽不是大胆肆意，但也多少引起了注意。

    “周城东，林悄这是坠入魔道了？”同事A惊异道。

    “滚蛋——”周城东踹他一脚，斜着眼，眉尾向下，没好气地嗤他一句，“什么坠入魔道，那叫得道成仙。”

    同事A觑他一眼，连声“啧啧”道，表情透露出几个字，“得得得，在你眼里，她就是仙。”

    周城东挥起手，做出一副要扇他的假动作，同事A嬉笑着跑开了。

    还没到下班时间，林悄和林为锋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了。

    林悄的私人电脑在这件事之后就好像不再被随身携带，在她眼里倒成了透明物，出事后就没再打开过。

    i念服装品牌的负责人已经同意林为锋一起吃顿饭的邀请。对方表示看了V公司的设计方案后已经宣告合作了，谁先交出满意的答卷就是应该得满分。对方毫不避讳地说，这顿饭只是礼貌上应邀，尽管林为锋已经“三顾茅庐”了。

    饭局定在周五晚上，又一周过去了，律师来来回回好几次，每次就好像是喝杯茶聊个天的功夫，就像是来见好友一样，都是欢声笑语离场。

    “苏姐……”文嘉园在洗手间突然叫住了林悄，她声音微小，眼神时不时会警觉看向四周。

    林悄闻言也配合的蹑手蹑脚跟她去了走廊无人处。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林悄甩了甩手上的水。

    “苏姐，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没跟你说。”她说话支支吾吾，让人听了难受。

    “什么？”林悄问。

    “就是……之前我看到过一次，赵姐她……动过你的电脑。”文嘉园小声说道。

    林悄抬眼，神情严肃，“什么时候？”

    “就前几天，当时就是匆匆看了一眼，没想其他的，最近这事一出，我才想起来不对。”文嘉园振振有词，语气诚恳，不免多了些真实度。

    “具体时间，这样，我去跟林总汇报一下，让他查一下当天的监控。”林悄平静地说道。

    “监……控？”文嘉园瞪目结舌，惶恐地咽了咽口水，两鬓间仿佛冒出了细汗，她的双手开始局促不安，“不是说办公室里没有这些吗？”

    “是没有，但林总办公室有。”林悄靠在墙上，看着她说：“这电脑才不是我私人的，这是林总给我配的工作装备，没办法，做设计这行，客户有什么要改的，我们得跟着做，不可能就等着上班时间去改，人家催稿子的时候，不会说一句‘等一会儿，还没改好’之类的话吧。”

    文嘉园在听到监控在林为锋办公室的时候，她轻轻地缓了一口气，起伏并不明显，但林悄观察细致，一点点变化尽收眼底。

    “这怎么看监控，你的电脑又没在林总办公室。”文嘉园说。

    “开个玩笑，”林悄说，“这事我知道了，其实一开始我就大概猜到，起初还以为是我存有小人心了，没想到……”林悄顿了下，继而接着说，“其实林总一直在等那个人主动站出来，他平生最厌恶自己手下的人干出这些脏事。”

    文嘉园听了这番话，内心那搜小船仿佛遇到了波浪一般，再也平静不了。“或许赵姐只是还没想明白而已，所以才会突然消失的。”

    她到现在这一刻还没有明白其中的意思。知错能改固然是好，犯错后能够及时醒悟方是可贵，可很多时候，明明知道是错的，还要一意孤行。

    两人回了办公室，文嘉园盯着电脑，心猿意马。

    林悄一如既往提前一个小时离开了办公室，只是这次电脑被她带走了。

    周五那天，林悄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一件正式得体地衣服，晚上的饭局很重要。不单单是一个项目，还有一口气，一个面子。

    i念的负责人没有来，而是来了一位女士，年龄与林悄相仿。她穿着一件皮衣，头□□染了蓝紫色，嚼着口香糖，戴着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一股低气压霎时间充斥着整个包厢。

    “开门见山，直接说吧。”对方好似故意换了一种腔调，听起来有很明显的出入。

    “那我们也不绕弯子。”林为锋冷静应对着。

    林悄极不擅长这种场合，让她去说话交流，开口一句就能让气氛转至冰点。

    “这位是负责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林为锋还不忘介绍着有些如坐针毡地林悄。对方也只是不带任何表情的点点头，林为锋继续今天的主题，“这是V公司提供给i念的设计方案。”

    对方将帽檐扬起一点，凝视着电脑上看了不下几遍的方案。半分钟后，她轻笑，嘴角扬起轻蔑，不留余地地质问，“你不会想说V公司抄袭吧？”

    林为锋将电脑转了个方向，指腹在键盘上轻轻滑动着。林悄带着茫然的眼神看向他时，他的理智和冷静让她尤为震惊，但从林为锋的表情上看，他似乎没有要解释争论。

    “这事先暂且不说，您应该先看看我们的方案后再下定论，”林为锋将电脑再一次转到她面前，相较于刚才要轻松得多，“无论是从色彩，图案，文案三个重要元素来说，绝对贴合i念服装品牌理念。”

    对方这次将帽檐仰得更高，她的大半张脸被光照亮，她虽然穿着大胆张扬，但妆容却很自然清新，与穿着完全是两种感觉。

    林悄趁着她一直盯着电脑的时间再一次仔细打量了她，这身穿着像是故意强行加上去一般，显得格格不入。

    电脑屏幕的强光投映在她脸上，皮肤白皙细腻，眼窝微微凸起，即使被粉底遮住了阴影，但卧蚕突出，桃花眼更迷人了些。

    “林悄，你详细解释一下。”林为锋话风突转，让林悄没能及时接得住。好在来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如今只需要带着情绪陈诉。

    对方闻言将视线落在了林悄身上，此时她摘下了帽子，那双隐匿的眼睛终于显露出来。双眼皮，卷翘地睫毛，棕色眼瞳，柳叶眉，头发在她五指间柔顺得好像在触碰云朵一般，她的确很美。

    林悄不经意间偏头，林为锋盯着她发愣，甚至失了他一惯严肃的作风。这确实很不像他。

    “林总，鼠标。”林悄想用声音去打断他有些失分寸的表情，还是没能将他及时拉回。

    林悄凑近了些，眼睛眨巴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引起了林为锋的注意。

    “什么？”林为锋问道。

    “鼠标。”林悄指了指。

    他这才将鼠标给到了林悄手里，林悄翻着文件，已经开始准备介绍了。

    “不知道怎么称呼？”林悄面带笑容。

    “艾念——”她声音比之前柔和了些。

    林悄小声重复了这名字，发现与i念同发音。林悄猜想，或许人家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品牌名称亦或不可。

    “艾小姐，那我们开始吧。”林悄说。

    艾念点头。

    林悄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还算能够把控一些节奏，流畅而又专业的术语显得朗朗上口，得心应手。在将近半个小时的介绍中，能够看得出艾念表情上细微的变化，虽然她有在刻意控制。

    “艾小姐，这就是我针对公司所有的推广广告给出的具体方案。”林悄轻松地说着结束语。

    “嗯。”艾念只是轻轻发出一个声音，并没有过多的表情，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林悄在等她能再说些什么，但过了差不多五分钟左右，她依旧未说半个字。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艾念提出要走，并且已经准备离开。她站起身，重新戴上帽子，“关于合作，我会考虑。”

    林悄和林为锋相视而笑。

    “对了，”艾念已经离开了座位，又转身将还没有说完的话说完，“我姓余。”

    余艾念。

    是她的名字。

    不知怎的，林为锋好似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一般，最后露出一个如阳光明媚的笑容。

    林悄在余艾念离开包房后，八卦的好奇心不断在促使她，最后实在忍不住问他一句，“林总，您有把握吗？”

    林为锋轻轻扣上电脑，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水，他的一只手轻松地搭在椅子上，表情慢慢有了一些变化。

    “还挺漂亮。”

    噗——

    林悄干笑两声。

    片刻，他突然敛住表情，很认真地问道：“余艾念，你觉得什么身份？”

    林悄脑中闪过几种猜想，将那个她最有把握的答案说了出来。“我觉得她不是i念的老大就是i念服装品牌的总设计师。”

    林为锋微眯着双眼，勾着笑，眼神里表达了“默契”一词，“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他好似将这个猜身份作为一场比赛，一定要有个输赢了。

    “在她摘下帽子的时候。”林悄诚实回答道。

    林为锋笑出声，是胜利者由衷地喜悦。

    “我比你早发现，”林为锋起身要走，林悄收拾着东西。他语气里添了些骄傲，“我在i念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