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无合下了值就着急忙慌地往家里赶,秦远岫自己去了刑部大狱,去见秦丞相,岐无合总是不放心。
昨晚上,岐无合便忍不住,一遍遍地问道:“茸茸,真的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秦远岫一只手捏着他的发丝,整个人都趴在岐无合身上,想了想,才说道:“可我们和秦丞相之间,闹得这么难看,他肯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到时候,他要是骂我倒也罢了,我可不想你陪着我一起挨骂。”
秦远岫的手指在岐无合心口上戳了戳,低着头,闷声说完,也不看岐无合的表情。
岐无合的心都要被秦远岫戳软了,已经软成了一摊水,在秦远岫手心,任她拿捏。
秦远岫是真的不想让岐无合去,秦远岫和岐无合过得这样好,要是见了秦丞相,指不定他会说出如何难听的话来。
秦丞相为了儿子已经像是疯了,他要是说些疯话,秦远岫倒不怕。可秦丞相要是见着了岐无合,再专门冲着岐无合说些难听话,秦远岫可舍不得。
岐无合遇着了和秦远岫相关的事情,便容易多思多虑,更何况,秦丞相名义上,仍旧是秦远岫的“父亲”,岐无合要是伤心了,秦远岫一定心疼坏了。
秦远岫可舍不得岐无合上赶着去吃苦头。
“那茸茸答应我,明天不许大悲大喜,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动怒伤心。”
“成,”秦远岫点点头,想要翻身从岐无合身上下来,这么压着岐无合也不是个事,“我保证,我明天就拿他当……”
秦远岫本来想说,就拿秦丞相当空气,但岐无合可不懂什么是空气,秦远岫一时间走进了死胡同,正想着,说个什么词能平等地替代一下。
“啊!”
秦远岫这头正沉浸在自己的脑海的字典里呢,猛然就又回到了岐无合的身上。
岐无合的手臂一抬,一只手扣着秦远岫的腰身,秦远岫没回过神,便又趴在岐无合身上了。
秦远岫:“……”
岐无合也愣愣的,一看就是也没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做了这样的动作。
岐无合稳住心神,静静地和秦远岫对视,愣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岐无合自己也不知道,他本来也是认真听着秦远岫说话呢,秦远岫一动,离他远了点,岐无合下意识地一动,一伸手就把人捞回来抱着了。
秦远岫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又不是生气,看着岐无合这如临大敌,不知道该如何分辩的模样,秦远岫没忍住,笑了两声。
岐无合这还摸不着头脑呢,但秦远岫高兴了,岐无合便也跟着笑了。
秦远岫笑够了,一抬手,望着岐无合嘴角还没消下去的笑意,伸手戳戳岐无合的脸,轻声说了一句:“真是呆。”
任是谁也想不到,声震朝野,权倾四海的东厂厂督岐无合,在秦远岫面前竟然是这幅模样。
只要是在秦远岫手心里,岐无合就是这样好欺负。
岐无合刚进了前院,便打发人往后院里看看 ,看看夫人在做什么。
崔禄看着小七得了这个差事,连忙上前回道:“夫人刚刚才安排过了晚膳,此时正在主院书房里。”
岐无合点了点头,意思是知道了,便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岐无合要洗漱换衣,这才好往后头去。
崔禄看着小七那一脸佩服的模样,轻嗤了一声,“别装出这么一副恶心样来,谁不知道督主一颗心都在夫人身上。”
小七也不恼,只奉承地笑了笑,“那是,您老人家高瞻远瞩,这不,一下子就摸准了督主的脉。您老都未卜先知啦!”
岐无合着急,这头发都没理好,便往后头去,一进门,就见秦远岫正在书桌前面不知道理什么呢。
秦远岫早就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了,督主一回府,在府里就像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人人都忙乱起来。
膳房急着备菜上锅,小丫头们忙着点灯,汀兰她们便更忙了,各处都要盯着,不能忙中出错。
秦远岫一抬头,就见岐无合连头发都没梳好,可见是有多么着急。
秦远岫没忍住笑了一声:“急什么呢这是,头发都乱糟糟的。”
岐无合哪里还顾得上头发,只一味地凑近了秦远岫,盯着她的眼睛看,“茸茸?”
秦远岫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伸手给他顺了顺头发,“没事,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哪有那么脆弱。”
秦远岫本来是想说自己没那么脆弱,眼皮子哪有那么浅,可秦远岫在岐无合面前哭了一次,这话便显得没有那么有说服力。
岐无合柔声哄道:“没事的,茸茸,没事的。”
秦远岫憋了一整天的情绪,在岐无合出现以后就像是猛然泄了气的气球,在冰面上砸开了一个洞,暴烈的情绪都宣泄而出。
岐无合的声音就像是安全屋,与世隔绝的洞穴,让秦远岫可以躲在其中,为秦远岫遮风挡雨,不必担忧天灾人祸。
秦远岫不想让岐无合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一转身扑进了岐无合的怀里,一只手抓皱了岐无合的袍子。
岐无合伸手揽住了秦远岫,将人抱起来,放在了腿上,岐无合的手一下下地顺着秦远岫的后背,轻声道:“好了,好了,茸茸,我回来了。”
岐无合的手像是有魔力,一下下极有节奏地抚平了秦远岫波动不平的心绪,秦远岫的眼眶通红,不想让岐无合看见,只好将自己埋在岐无合怀里,闷声闷气:“我真是恨死他了!”
秦远岫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股委屈不平是从何而来,只觉得喉头都堵住了,如鲠在喉一般,语气也气冲冲的:“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这样把我们害了……老天如果有眼,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承受这些?”
岐无合用手背蹭了蹭秦远岫的侧脸,声音温柔极了:“对,天道不公。我知道茸茸心软,不敢喊打喊杀,你若是想要他的命,这个债夫君来讨。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去杀了他。别哭,茸茸。”
岐无合是认真的,秦远岫虽然没有抬头,却知道岐无合此时的表情一定认真极了 。
只要秦远岫愿意点头,岐无合没什么事是不敢做的,不过是早点送秦丞相去见阎王,早送一程,也算是秦远岫心软,不让他在刑部大狱里受苦了。
秦远岫猛地抬起头来,拉着岐无合的手,声音闷闷的,一听就是哭过了,“不要。”
岐无合一颗心都要碎了,柔声哄道:“好,茸茸,想要什么都告诉我,不哭了 ,好不好?”
好像秦远岫不管想要什么,岐无合都会竭尽全力。
秦远岫听了岐无合的话,却反而更想哭了,一双眼红彤彤的,气冲冲地望着岐无合,“都怪你,我本来不想哭的,你一来,我就控制不住眼泪了。”
岐无合的手不停地给秦远岫擦着脸颊上的泪痕,伏低做小地哄人:“怪我,我错了。我来晚了 。”
岐无合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他若是早些回来,或者不放秦远岫一个人去刑部,秦远岫便不会独独一个人在书房里闷着,独吞苦果。
一想到秦远岫一下午都独自在书房中,还承受着这样烦闷痛苦的情绪,岐无合便心疼极了。
“你哪有什么错啊,”秦远岫的眼泪就在刚刚,猝不及防地涌了出来,这会子情绪下去了,秦远岫深深吸了一口气,情绪也平静下来了,“我就是,我就是……”
秦远岫也说不出来为何如此,这也是秦远岫从来不曾有过的心情。
秦远岫从上辈子起,便不曾依赖过什么人,当时的朋友总说她骨子里有一种决然和悲观,秦远岫此时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样讲。
秦远岫此时一见着岐无合,便控制不住地感到委屈。
岐无合顺着秦远岫的后背,耐心地给她揉了揉后心,“当然是我的错,我来晚了,也不该让你一个人去刑部。”
岐无合是真的后悔了,让秦远岫一个人去面对这样残忍的场面,还伤心成这样,岐无合真是后悔莫及。
岐无合反倒像是生了闷气一般,闷声道:“我真不应该听你的,我就该陪你一起去的。”
秦远岫撑着岐无合的肩膀,直起身来,凑近了看向岐无合,惊叹道:“这是谁?这还是岐无合吗?”
岐无合居然第一次反驳了秦远岫的意见,还居然敢生秦远岫的闷气了。
虽然这股气的来源是岐无合看不得秦远岫伤心,这也足够令秦远岫惊叹了。
岐无合在她面前,居然有脾气了。
岐无合像是得了些勇气,接着说道:“茸茸都答应我了,茸茸既然没做到,那我也该不能再听你的,这种事情,就该让我陪着你。”
秦远岫惊叹的表情丝毫不加掩饰,看得岐无合心口滚烫,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脸都要红了 。
秦远岫伸手捧着岐无合的脸,轻柔地摸了两下,这才开口轻声附和道:“对,我就该和你一起去,我怎么能不带岐无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