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石

    别的秦远岫都不在意,只在乎一件事。

    秦远岫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要做坏事一样,轻声道:“听说,一品诰命也不全是虚衔,还是有点用的,对吗?”

    秦远岫记得,做了一品诰命夫人之后,一般的地方官就无权审判这些朝廷命妇了。

    岐无合没想到秦远岫惦记的居然是这个,半晌没说话,被秦远岫眼巴巴地盯着他的眼神逗笑了。

    “对,你也算是有官身了,一般的官员,都没有权利管你了。”

    秦远岫就像是捡到宝了一般欢呼了一声,岐无合无奈地又给她把被子盖上了,“茸茸,快睡吧。”

    岐无合在心里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秦远岫到底为什么高兴成这样。

    只要岐无合在这里一日,谁敢审秦远岫?

    可岐无合虽然不知道秦远岫为什么高兴,但也不妨碍他因为秦远岫露出的笑意而高兴不已。

    花厅。

    “武家的帖子?”

    秦远岫拿着琼兰送上来的帖子疑惑不已,就算是翻遍了原主的记忆,秦远岫也没找到这位武姑娘的消息来。

    琼兰的表情看着也很纠结,不知道该如何跟主子解释这里头的门道。

    琼兰轻声说道:“主子,这位武姑娘,虽然不曾嫁过人,但未婚夫已经仙去,所以武姑娘已经梳起了发髻,再不嫁人,做妇人打扮了。”

    琼兰掌管文书,平日里多是跟着秦影做事,主子用得着帖子的时候少。

    琼兰便摸不准主子的性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细讲这里头的讲究。

    汀兰多么聪慧敏达,一听琼兰这吞吞吐吐的模样,便知道琼兰这是把自己绕到死胡同里了。

    汀兰伸手推了琼兰一把,调笑了一声,“主子面前你还卖关子,快快讲明了,主子最爱听这等痛快事了。”

    先前秦远岫爱看的话本子,早已经成了府中人人一本的紧俏东西。

    多少不能出门的小丫头,日日三催四请,就盼着能让掌事丫鬟这样的姐姐们,从外头帮她们买一本回来。

    秦远岫爱看,是因为秦远岫读懂了这里头的愤怒、讥诮和郁郁不平。

    其他人虽然可能看不懂里头更深的门道,但她们喜欢看花娘并不一味地承受苦难,而是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狠狠惩治书中各式各样的烂心烂肠的负心汉、朝廷败类!

    秦远岫既然喜欢这样的故事,汀兰心中对主子的了解便更深一层,此时便能点拨着琼兰,催促她快些讲。

    琼兰闻弦声而知雅意,这回拿出看家的本事来,讲得是绘声绘色,只把秦远岫听得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藏龙卧虎,真是什么人才都有!

    这位武姑娘,名为武鸣玉,武家在她祖父的时候,家族还并不是十分显赫。

    直到武鸣玉祖父一路扶摇直上做到了尚书,武家这才算是真正地振兴起来了。

    武鸣玉父亲现在的官职虽然不显眼,可母亲却是实打实的勋贵。

    皇帝的亲妹妹,长公主当年嫁给了皇帝自己的心腹,长公主当年手中更是掌管兵权的,算得上是封疆大吏。

    这位长公主生下的独女,便是武鸣玉的母亲,明耀云。

    论起来,皇帝算得上武鸣玉的舅公。

    明耀云,人如其名,一生之中除了生育之苦,几乎不曾吃过什么苦头。

    武鸣玉的父亲还算是乖觉老实,明耀云却觉得,自己的女儿该要比自己过得更好才是!

    武鸣玉和明耀云一拍即合,要是能一辈子都不嫁人就好了!

    明明只是自己家的女儿不嫁人,却总有些烦人的臭虫,在此嗡嗡不停地叫嚣。

    明耀云本想一路敲响了舅舅的门,就算是求一纸圣旨,也绝不妥协。

    还是长公主萧拂霓拦住了明耀云,这么点小事哪里用得着去求圣上恩典。

    怪不得民间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这事要操作起来确实不难,明耀云从家中不显眼的子侄辈里挑了一个身体不好的,许诺了会替他照顾母父,便定下来了这门亲事。

    果不其然,武鸣玉还不到十二岁,这侄子便驾鹤西去了。

    武鸣玉梳起发髻,从此再也不必担忧有人会为了她不愿意“嫁人”,便死谏朝堂了。

    如此一来,武鸣玉在家中自在极了。

    秦远岫掐指一算,这位武姑娘跟她差不多大,只是两人向来不曾有过什么交集。

    今日一听此事,秦远岫却真的生出了结交之心。

    只听萧拂霓和明耀云的行事作风来看,这位武鸣玉、武姑娘,倒有可能真是秦远岫的知己。

    武鸣玉抬脚刚进了前堂,秦远岫便眼前一亮。

    只见武鸣玉梳着妇人发髻,发间几乎不点着什么珠翠,行动间落落大方。

    一望见秦远岫便露出个笑来,爽朗极了。

    秦远岫也是觉得倾盖如故,笑着道:“快请坐。”

    武鸣玉也不扭捏,望着秦远岫的眼神闪闪发亮,好似有千万句话要说一般。

    秦远岫正招呼她喝茶呢,望见她的眼神,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武鸣玉的紧张。

    武鸣玉每每开口前,总是有着不甚明显的吸气,语速极快,好像是背好了台词来的。

    在秦远岫回话前,武鸣玉的表情看着就像是大气也不敢喘。

    秦远岫一瞬间竟然觉得回到了上辈子,自己捧着书,请自己最喜欢的喜剧演员在上面签字。

    那位演员耐心极了,她细致地问过了秦远岫的名字,极其认真地写下了祝福语。

    明明她已经声名盖世,却仍旧温柔地对待秦远岫的心意,一点也不曾轻视。

    秦远岫那时候,把要说的每一句话都背诵过了无数遍,又在心中彩排了无数遍,最后甚至在手心写下了提词。

    秦远岫望着武鸣玉,恍惚间竟然觉得自己望见了当年的自己。

    秦远岫想到这里,有些想要自嘲一笑,说这种话或许会有些自以为是,可武鸣玉的反应容不得秦远岫不多想。

    眼前坐着的是这样鲜活的女子,秦远岫也觉得高兴极了。

    武鸣玉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两只手把裙子揉得乱七八糟,半晌才呼出一口气,眼神坚定地望着秦远岫。

    “我今日前来,有两件事。一是想要投奔秦掌柜,在掌柜手下做个账房先生也就满足了。二是,我是来请求秦掌柜……救一救衔石。”

    衔石的名号在府上可是鼎鼎有名。

    这下子连汀兰都没忍住抖了一下,差点把手里的茶点摔了。

    秦远岫脸上的表情显然是知道衔石是谁的。

    武鸣玉立刻喜上眉梢,语调也高昂起来,“衔石是我的手帕交,名为杨斯羽。家中已经给她定好了亲事,就是礼部尚书的嫡次子……”

    武鸣玉本来摸不准秦远岫的态度,究竟会不会愿意费尽周折地救一个陌生人。

    可如今就算知晓了秦远岫已经读过了衔石的作品,也不知道秦远岫究竟会不会应承下来。

    武鸣玉心一横,简直把来时做的功课全都抛在了脑后,全凭着一腔热血。

    “那嫡次子是个混账还是个色胚,被他毁了的姑娘不知凡几!我和衔石都恨极了他,连杨家人都一起恨!杨家人现在一心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半点不顾斯羽的死活,我们已经想好了,就算是最后想不成救她法子,成了亲也总能跑出来,到时候……”

    秦远岫也跟着提起心,忍不住问道:“你们想怎么办?”

    武鸣玉闷闷地道:“到时候我就把她藏起来。”

    秦远岫这下子也摸清这位武姑娘的性格了,不说了如指掌,也有十之七八了。

    秦远岫把茶点往武鸣玉那里推了推,柔声道:“好,我知道了。我会救她。”

    武鸣玉自从秦远岫发问,便有些心里没底,她也知道自己想出的办法有些不着调,可她也实在没办法了,这也不成,那也不行。

    一句孝道大过天。

    这回连长公主萧拂霓和明耀云都不看好武鸣玉能成事。

    单说这歹心的父母之命,杨斯羽就跑不了,连武鸣玉都师出无名,自然更难办。

    武鸣玉蔫头耷脑地捡出来一块茶点,正安慰自己呢。

    好歹争取过了不是,回家她就准备该怎么才能不动声色、悄无声息地把人藏起来!

    武鸣玉咬了半块茶点,才猛然醒悟过来,惊声喊道:“什么?”

    武鸣玉还有些转不过弯来,秦掌柜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了,不再问问她还有什么没说的?

    看着眼前专程投奔而来的女孩儿,秦远岫想的很简单,她看不惯,便不惯着。

    碧海乾坤,帝女衔石,费木怨土,衔冤填海。

    秦远岫读了杨斯羽的书,自认不能容忍这样活生生吃人的事情发生在她眼前。

    秦远岫此刻想的不是岐无合,也不是岐无合的权力能为她大开方便之门,而是自己手里的银印。

    一品诰命也是一品,而杨家,却根本没有什么人担任要职。

    只要秦远岫想,她就能传来杨斯羽。

    秦远岫看着她呆愣愣的样子有些想笑,又推过去一杯茶,“喝点茶水顺一顺。我说,我会和你们一起共渡难关的。”

    武鸣玉听了秦远岫这话,嘴里欢呼了一声,便从椅子上蹦起来了,捧着秦远岫的手,简直想猛亲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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