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月,夏灼再一次回到了这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房间里。还是那个小阁楼,还是那个小三层,还是那个熟悉的小房间。熟悉的是位置,而陌生的是房间里的事物。
丹顶鹤还在老位置……呜,应该是在老位置吧,夏灼有点不确定。前两次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她记得很清楚,房间里黑压压的,哪怕打着手电筒能见度也很低,她根本看不清房间里的布局。
这次不一样——房顶上的灯散发着洁白的光线,柔光撒在房间里的物品上,房间里的一切被夏灼尽收眼底,与之前阴森、摸不到边界感觉截然不同!
灯光一开,才发现这个房间虽然比普通的房间大点,不过大得也有限,估摸着一个篮球场的大小,房间里很是空阔,除了正中间有一个雕像外什么都没有。
仰头看了一眼雕像,看不清雕的是什么,仰得头都快酸了也没有看见雕像的头部。房间的高度超过了她的想象,往上看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像是雾气,又像是一团白光。雕像的上半身就被这白光笼罩,房间里的光亮似乎也是这团白光发出的。
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光与亮堂的房间,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夏灼默默地把东西放到地上,然后摘掉戴在头上的头灯。
这些东西是进来前木星给的,显然是按前两次的经验准备的。如此看来他们也不知道房间里有灯了,心里这么想着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应该是灯吧?这灯功率得多高才能这么亮?
很快夏灼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她重新拿起地上的水盆朝房间中央的丹顶鹤走去。
“鹤兄,好巧哦,我们又见面了诶。”一趟趟地将装满水的脸盆放到顺手的位置后,她拉了一把小凳子坐在丹顶鹤的身边。小凳子也是木星专门买的,十公分高的矮凳子高,底下装着轮子能动,省的她直接坐到地上弄湿裤子。
“你说说,你这是怎么了,触犯天条了吗,每个月来一次‘千刀万剐’的。”一坐下她先是查看了丹顶鹤身上的伤势,今天出乎她意外的,地上的血迹并不多,看伤口似乎刚开裂不久,血腥味也没那么浓烈。
熟练的浸湿毛巾、拧干、擦拭伤口、上药、包扎,一整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许是明亮的环境给了夏灼勇气,又或许是熟能生巧,她还有空闲聊:“鹤兄,你这伤口疼吗,我看你一声不吭的好像这伤口不长在你身上一样,说实话,是不是很疼?”
丹顶鹤趴在地上,双翅打开,本就比寻常丹顶鹤大几圈的身体显得更大了,衬着坐在凳子上的夏灼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团。
丹顶鹤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半响低低“呵”了一声。
明明听不懂丹顶鹤的话,但夏灼好像听懂了一样:“是吧,肯定很疼吧,我看着都疼。”
手上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生怕自己的动作给丹顶鹤带来二次伤害,嘴上夏灼没停过:“要不是听不懂你说话,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妖了,怎么每个月都能伤一次呢。”
夏灼真不是没有怀疑过,整个园里就她不是妖,丹顶鹤是妖也很正常,严格来说妖界的保育院内出现一只普通动物才显得不正常吧。
但她随即转念又想到,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性,她查过资料,园里的这个方位天气、地理环境最适合丹顶鹤生活,这只丹顶鹤觉得合适就来这生活了也很合理。
最重要的原因是——丹顶鹤成年了。不符合保育园的标准,木星曾说过保育园只接收妖界幼崽,丹顶鹤恁大一只明显不符合保育标准,如果真是妖一早就被送走了。
而园里的成年人(妖)只剩四个了,木星跟木辰在门外守着,她在这里坐着,丹顶鹤总不能是园长吧……
呵呵,木星都说了这是只野生丹顶鹤了,肯定不会有错的!至于丹顶鹤身上会什么会有这伤,天知道!丹顶鹤说了她也听不懂,她也不需要知道。
人要少点好奇心,才能活得久。
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她不再想这种危险的话题,转而开始跟鹤兄聊起别的事情。
鹤知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静静地注视夏灼,看着她围着他的伤口像只勤勤恳恳的小蜜蜂,估摸着已经有过两次经验了,这次处理伤口的速度非常快。
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左半边身体的伤口已经被包扎的差不多了。
拖着小板凳,她在处理心口的那道伤口,一边包扎一边嘴里还嘟囔着:“嘶……这伤口看几次吓人,怎么这么深。”
手上的动作越发的轻柔,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伤口,这道伤口约莫有小臂大小,血肉狰狞外翻,撕裂成条状的肉屑上凝聚出大颗大颗的血珠,下一秒珠连成线,在即将滴落地上的时候,被一块毛巾轻轻沾去。
夏灼处理的过于专注,以至于她并没有发现丹顶鹤一直在看着她。
一错不错、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她,那目光里似乎落满了星光,好像要将她整个人都装进眼底。
对于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全然不觉,夏灼仍在碎碎念:“鹤兄,真的,我实在好奇,你倒是吱一声,你这伤都是怎么来的,你都不痛吗。”
夏灼嘶嘶抽气:“这伤口我看着都疼,放我身上一道,不,半道我都能疼死,鹤兄你真的不疼吗。”由内而外的重度撕裂伤,肌肉纤维被拉扯到极限宛如失去弹性的网格纸,间或掺杂着一些两端失去连接的碎肉往地上掉。
“呵……”疼。
鹤知瑛低低地叫了一声,呼吸间身体起伏伤口上的破肉积压出一股股黑红的血液,将它洁白的羽毛侵染的猩红。
突然听到自己以外的声音,夏灼吓了一跳,然后才发现鹤兄竟然说话了,她都做好鹤兄这次像前两次一般高冷的准备了。转头看去丹顶鹤竟然在看她,眼睛深邃而湿润。
“是吧,肯定很痛吧,这不痛才奇怪,是不是非常痛?”夏灼皱巴着脸似乎听懂了他说的话。
“呵……”很痛。
“这么痛你怎么忍得了的哦。”大拇指跟食指捏住一块指甲盖大小已经失去活性的碎肉扔到地上,她将伤口上的血液用毛巾浸去,趁着新的血液流出之前快速的将药粉撒上去。
洁白的药粉撒上去的一瞬间变成了粉色,继而化成红色,她连忙加大药量,新药粉一层层盖上,在最上面一层药粉不再被侵染成红色的时候,伤口出血的速度总算减缓。
“呵……”习惯了。
“鹤兄,我跟你说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忍的,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古语有云: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忍不了的时候哭出来也没事的,这里只有你跟我,我不会笑你的。”
鹤知瑛看着她龇牙咧嘴的表情,眼底染上了几丝笑意,此刻叫嚣肿胀欲裂的灵魂似乎都平静了一些。
她似乎总在他以为够了解她的时候,迸发出出乎意料的点,商场里寸步不让的她是,现在喋喋不休的她也是。不管别人说什么,她有没有听懂背后的意思,都能最准确的击中要害。
吸取了前两次的经验,加上这次房间里光线充足,夏灼很快处理好了鹤知瑛身上的伤口。
“鹤兄,现在就剩你腹部的伤口没有处理了,我要给你翻身了,你注意点哈。”说着她钻到丹顶鹤的翅膀下,避开大的伤口用身体做支撑要给他换姿势。
实际上鹤知瑛自己坐起来也是可以的,这次刚发作没多久,木星就把夏灼喊来了,他还有力气,不过……
鹤知瑛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翅膀搭到夏灼的肩膀上,配合着她的动作“艰难”的坐起来,哪怕因为这个动作让他胸前的伤口绽开重新又流出了鲜血。
等夏灼成功从两个翅膀间再次钻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了——发丝凌乱,身上的衣服沾染了血迹,这红一块那红一块的。
像个小疯婆子。
注意到丹顶鹤的眼神,夏灼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情况,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的样子一定不好看,背后湿哒哒的估计都是血。
啧,她已经够小心的了,但是丹顶鹤身上的伤实在太多了,这一动又扯开了不少。丹顶鹤坐在她的正对面,按她的身高刚好看到他胸口的位置,注意到他胸前更红了,夏灼反手抹了一把汗,随后立即埋头开始新一轮的清理。
“鹤兄,你得赔我几套衣服的,这衣服肯定又是报废了,加上上次那套,你得欠我两套衣服哦。”
“至于命吗,按道理也是两条,但是谁让我心地善良,就给你打个折,还是算一条好了。”
“以后我就是你最大的债主,你看见我可得对我客气点,不然到时候可别怪我对你行使债主的权力。”
头也不抬,夏灼又开始碎碎念模式,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一度失控,声音也是颤颤巍巍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但这一切尽收鹤知瑛眼底,坐起来后他看向身前的夏灼更方便了,也能将她脸上的表情看得更清楚。
她一定不知道当她感到害怕的时候,话就会变得特别多。肯定也没注意到,她的手之前扶在他身上的时候也沾上了血迹,
小花脸的夏灼……
有点可爱~
哭唧唧的夏灼……
也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