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万事屋一行人也遭遇了他们的大危机。
事情还要从早晨说起。
一大早楼上乒铃乓啷的声音乱七八糟夹杂着某些大嗓门,互相指责抱怨,而楼下通宵经营夜场的两人还没睡下,直瞪瞪地盯着那天花板。
“喂,登势婆婆,我们真的不用上去拦着点吗?”
凯瑟琳捂着被噪音折磨的耳朵,
“银时那家伙都拖欠房租多久了?这动静怕不是要拖家带口跑路了!”
登势婆婆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烟斗,在柜台上轻轻敲掉烟灰:
“拦?省省力气吧。他们不是嚷嚷着要去横滨找人么?正好,赶紧滚蛋,省得我天天看着那卷毛糟心。再不走,老娘亲自拿扫帚撵着他们的屁股踢出去。”
“真是的,就连我们也知道横滨的地方有多危险。那孩子都回去多久了?这些家伙还不主动点。”
登势婆婆意味深长地说:
“所以,有什么好急的?等他们真把那丫头片子找回来,自然会把之前欠的房租连本带利吐出来。”
她想起先前那位少女直愣愣的砸倒在万事屋门前的样子。差点被认为是碰瓷,但后来…
“真是世事无常啊。”
她感慨着。
楼上的三人完全没有这样的感想。
“喂,银桑!我们真的要靠这辆小电驴骑去横滨?可是有几十公里那么远啊。”
“但是银酱,你的小电驴不能坐三个人——”
“当然了,那不是废话吗?你知道去横滨的车票要付掉阿银我多少口袋里的硬币吗?”
坂田银时转头又回答神乐,
“东京不是有禁狗令,定春难得在郊外撒欢跑一次,你就让他带着你嘛。”
“但是——”
“好啰嗦啊,眼镜。你就老老实实的当一个脑子上的装饰品,不要发声了!”
“但是——!”
两小时后,三个人一条狗站在空旷的原野马路边上,对着已经罢工的小电驴陷入了沉默。
“所以我才说啊,银桑!”
新八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犀利的光,“你昨天晚上到底记没记得给它充电?而且这辆车都服役多少年了?就算充满电,它的极限里程也绝对跑不到横滨啊!我们连三分之一都没到!”
被指责的本人蹲在路边,挠着那头标志性的天然卷,眼神飘忽:
“啰、啰嗦!这种时候,只要心怀希望,总会有热心肠的好心人开着豪华轿车从旁边经过,然后被银桑我无处安放的魅力折服,主动提出载我们一程的……嗯,没错,就是这样!”
一个小时后,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现在只剩下一狗和一电动车了。
万事屋三人组像三只落汤鸡,瑟瑟发抖地挤在定春肚子下面,试图汲取一丝可怜的暖意。雨水顺着定春的毛发不断滴落,效果聊胜于无。定春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呜咽,湿透的毛让它很不舒服。
志村新八掏出屏幕漆黑一片的手机,绝望地哀嚎:
“可恶,偏偏在这种时候,连手机也没电了。”
神乐则是心疼地摸着定春湿漉漉的长毛:
“定春这样看也太可怜了,我们不能只让他一个人淋雨呀。”
坂田银时翻了个白眼:
“那你自己出去,用你的身躯给他挡一下雨吧,怪力女,你不是平常一直有带伞的吗?这时候正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
“银酱你这是在虐待未成年人阿鲁,要是被PTA(家长教师协会)知道了,你立马就会被全日本的妈妈们讨伐至渣渣的哦!”
就在三人吵吵嚷嚷时,被雨水弄得极其烦躁的定春终于忍无可忍。它猛地站起身,用力地“哗啦哗啦”甩动庞大的身躯,瞬间制造了一场局部暴雨,把三人浇得透心凉。随后,它脑袋一转,将目标聚集在了它最喜欢啃的人类上。
“等等,定春,现在不是…”
坂田银时不由后退两步。
“啊啊啊啊啊啊——白虎!”
不远处的灌木丛后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正要扑向银时的定春和万事屋三人都是一愣,动作瞬间凝固。他们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一位穿着破旧的衣服,白色的短发像狗啃的一样的少年,正在惊恐的望向他们。
志村新八试图安慰对方:
“那个…定春只是只长得比较大型的狗,并不是老虎哦。”
对方明显不相信:
“…真的是狗吗?”
一个不备被定春从后面暴起,直接吞掉头的坂田银时试图努力说服和他相同发色的少年:
“真的是狗啦,你看它喜欢主人的样子是不是和一般的狗没有区别呢?哈哈,哈哈哈……”
“那个,你别说了,我相信了,你能不能先处理一下脸上流下来的血…”
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好在雨逐渐停了。银时脸上的血也勉强止住了。
“我是中岛,中岛敦。”
被忽悠着“因为你吓了阿银一跳,也把定春认错了,它现在心灵很受伤很难过”的老实少年心怀愧疚地接下了推着那辆沉重且没电小电驴的艰巨任务,
“我本来是想去横滨找之前认识的一位姐姐,但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有老虎在背后追我……”
少年挠了挠头,
“所以真的很抱歉,把这么大一只狗狗认成白虎…”
神乐不满地抗议:
“我们家定春这么可爱,哪里像老虎了阿鲁!”
坂田银时眼中精光一闪,搓了搓手:
“小子,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哦,我是指那些奇奇怪怪的,比如说怨灵啊、诅咒啊什么的?毕竟你的说法听起来就很邪门。”
“啊,不可能吧?这、这,呃…我觉得不会…”
坂田银时一脸哥俩好的热情揽住了他的肩膀:
“嗨,我懂,我都懂,唉,其实不瞒你说,我们三个对这方面也有一些研究,你知道为什么刚才我执意要把你留下来吗?其实啊,我刚刚就看出来……”
在银时极具蛊惑力的忽悠下,老实孩子中岛敦的眼神逐渐迷茫,脸上写满了不安:
“但、但是……我听说这种除灵、驱邪……一般是要收很高的费用吧?我的钱包都要空掉了……所以才一路步行,实在付不起钱……”
他似乎听到了身旁的男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啧”的不满声音。
但少年在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又是银时那张充满“真诚”关怀的笑脸:
“哎呀,谈钱多伤感情!我们万事屋做事,讲究的是缘……咳,是助人为乐!”
银时话锋一转,循循善诱,手指暗示性的搓了搓:
“你不是要去投奔你姐姐吗?想必你姐姐在横滨过得不错?手里应该有一点点积蓄,非常愿意为你这个弟弟付出,解决这个‘性命攸关’的小问题吧?”
“但姐姐也和我一样是个孤儿。”
这次他真的很清晰的听到旁边的男人发出了长长的叹息,非常大声的那种。
志村新八则越听越不对劲:
“等等,你一个人偷偷从孤儿院跑出来,你认识的那位姐姐给了你地址就让你一个人过去。你就不担心对方是想把你骗去什么地方拐卖之类的吗,毕竟你知道的,横滨那个地方风评其实不是很好…”
“不是,姐姐是个很温柔的人,我相信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见其他几人的眼神都带着怀疑,中岛敦急忙辩解,
“小的时候,院长不喜欢我,大家对我的态度也很一般,我总是一个人。只有做义工的姐姐,会陪着我说话聊天,听我的疑问和烦恼。有时候我就私心会想,她要是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或者,我要是能有更多朋友,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他记得有一次,自己忍不住把这份心情告诉了姐姐。那个时候,穿着义工围裙的少女沉默了片刻,然后给出了一个他当时似懂非懂的回答:
“你知道吗,敦?人必须在很多个时刻与自己的孤独所对抗。”
“如果失败了呢?”
少女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如果失败——也是很正常的,因为人是群居动物,所以会感到孤独,想靠近其他人是很正常的事,不必因此而感到愧疚。”
“那我们就必须要那样…对抗吗?”
少女闻言,奇异地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清澈,却仿佛蒙着一层薄雾,好像是在看他,又好像完全没有在看他。
她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清晰:
“不,当然不是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也没有什么是一个人必须要背负的。就拿我来说,我觉得做一个普通人也挺好的。”
万事屋的几个人纷纷吐槽:
“这不就是糊弄小孩子的说法吗!明明是自己的原因没办法陪你,但却扯了好多大道理,听起来突然有点火大了——”
中岛敦只是腼腆地笑了笑,没有和他们争论:
“但那个时候,我真的有被奇异性的安慰到。”
“算了算了,”
坂田银时抓了抓他那头乱糟糟的天然卷,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看你小子大老远跑来也不容易,还推着这么个破铜烂铁。这样吧,你陪着阿银我们几个,先找到我们要找的人。找到她之后,让她帮忙联系你这位‘温柔’的姐姐,你看怎么样?这总比你一个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强吧?”
中岛敦看着眼前这三个狼狈不堪还吵吵闹闹的家伙,又看了看身边巨大但似乎没有敌意的定春,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放松的笑容。
少年用力点了点头:“嗯!谢谢你们!”
他在前面推着那辆沉重的破旧小电驴,新八和银时在后面搭手。车轮在泥泞的路上发出嘎吱的呻吟。雨后的阳光穿过云层,在一行四人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