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仪被他扶着坐下,眼底闪过迟疑和犹豫,可是最后还是没有继续阻止。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现注意到萧鹤龄也在暗中观察和跟踪太子的事,更没有去深思萧鹤龄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萧鹤龄见她没有反对,就耐着性子安抚了几句,而后离开了。转身之际,原本还在含笑的眉眼瞬间落满冰霜,嘴角还挂着一抹阴测测的笑。
又在宋令仪的侍女进门前收起所有的表情,打开扇子遮了遮嘴角,不甚走心地吩咐道:“好好照顾你家姑娘。”随后毫不犹豫地出了定国公府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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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五月底,这么久了沈老夫人的病总是不见好,整日昏昏沉沉,沈明姝看着很不放心,想去慈悲寺祈福求平安。沈夫人欣然同意,就给她派了人手护送她去。
慈悲寺距京城不远,不过半日的车程。自己懂事以后沈明姝在慈悲寺给自己生母点了长明灯,离京前年年都要来此祭拜,如今时隔三年回京,早就想来看看了,只是一直不得闲,如今倒是正好有这个机会。
慈悲寺里的住持和沈明姝还算相熟,所以事情办起来还算顺利。沈明姝在来之前就已经斋戒,到了地方休息了半日,第二日一早就去找住持请平安符。
她跪在主殿神佛下的蒲团之上,双手高举符牌过头顶,微微低着头,闭着眼,等待着住持完成帮助她完成这场祈福。因为是来祈福,所以她穿得很是朴素——一身灰白色的素锦大袖百迭长裙,外头配上一见纱质外衣,头发也用了灰白色的发带和两跟白玉兰花簪挽起,清瘦的身躯拢在素净又飘逸的衣裙里,风一吹,衣袂翻飞,恍若将要羽化飞升的谪仙。
萧鹤龄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沈明姝。
他站在主殿之外院子里那颗巨大的祈福仙树之下,树上祈福牌深红的丝带缠满茂盛的枝桠,随风飞舞。可这样耀眼夺目的景象并未引起他的注意,因为他的目光尽数落在了那个虔诚地跪在蒲团之上的女子身上。
萧鹤龄身为恭亲王世子,虽然还未娶妻,但是已经及冠的年纪,身边自然是不缺女人伺候的。更何况因为他的身份,京城里有名的美人也见过不少,可他第一次,在还未看清其全貌、只能看到个侧脸时就心跳加速的。他身边的侍妾,或清纯可人,或娇艳明媚,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可他从来没有这样心动到有些失控的感觉。
为什么?
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她出现的场合太过特殊,身上的气质又太过醒目,恍若天上月,可远望而不可及,所以叫他忍不住心生向往吗?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再回过神来忍不住往里走想看看那是谁时,里边的人已经起身。
她双手合十朝住持见礼,而后带着她的符牌转身往外走。
也趁着这个机会,他看清了她的脸。倒不是多么绝色倾城的模样,只是与她周身的气质十分相和,眉眼温柔却又带着疏离,清冷出尘、清丽脱俗的模样。
萧鹤龄紧了紧手中的折扇,一时愣在原地久久不曾动弹。直到近侍朔风来提醒:“主子,王妃那边好了,正请您过去呢。”
他才回过神来,急忙叫朔风去查一查方才那白衣女子是谁。
朔风不解,自家主子也不是什么重色之人。那姑娘他也见到了,除了气质出尘一些以外其他也没什么十分引人注目的地方,竟然让主子失神这么久。但他也不敢多说,只能应下去查。毕竟一个女人而已,能让主子高兴便是她的福气,于是换了劲雪到跟前伺候,自己去办主子交代的事了。
沈明姝并不知道这一遭事,因为慈悲寺的神佛十分灵验,所以常年香火不断,香客也十分多,她一门心思在祈福上,并没有注意到殿外的人如何。
难得来一趟,沈明姝给家里人都求了平安符,又去生母的牌位前说了会儿话,而后不再逗留,赶在晌午前带着一众侍女侍卫启程回家。
第二日一早,沈明姝就被沈夫人请到了正院。
沈夫人对沈明姝的婚事很上心。原因无他,作为沈明姝的继母,她必须要在这最后的关卡帮沈明姝把好关,给沈明姝挑一个合适的夫家,再风风光光地送沈明姝出嫁,这样才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沈家正房里,沈夫人正陪着沈明姝看送来的画像。这些都是她着人收集的京城中尚未婚配的、年龄家世样貌都很适配的男子们的画像。
沈夫人笑着将画像放在沈明姝的面前,指着画像对她说:“这些啊都是我找的认为合适的男子的画像,你可以放心瞧一瞧,有没有中意的。你放心,挑的都是家世合适样貌中正品行端正的公子,他们的家里啊我都有往来,都还算熟悉,是家世清白没什么腌臢事的人家,就看你中意哪个,若有相中的咱们啊再找机会让你们多了解。”
说罢又怕沈明姝多想,急忙补充道:“若是这些没有喜欢的,也不打紧,咱们再找找就是了,你还小,慢慢寻就是,不要多想。”
沈明姝见沈夫人这样小心,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感慨:沈夫人也不容易,为人继室,对待她这个先夫人所出的女儿处处小心。也庆幸沈夫人是个很好的人,否则,要是碰上个狠心的,这么多年过来只怕自己早就被搓磨没了。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是真心感念沈夫人的,所以对待几个弟弟妹妹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爱护。
“多谢母亲。”她看着桌上整理好的画卷和名册,又笑着感激沈夫人:“这画卷和名册挑出来想必废了母亲不少精力,正好,昨日我在慈悲寺给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们都求了平安符,今日正好交给母亲,剩下的,还请母亲帮我转交给父亲和明宗他们。”
说罢还让秋水端来了一匣子上好的燕窝和人参:“母亲操持家中事务辛苦,也要注意身体才是。这是女儿的一点孝心。如今祖母久病不愈,家中都依赖母亲,还望母亲保重身体。”
沈夫人看着扶摇捧上来的几个平安符,还分别贴心地装在了不同的样式的荷包里:给沈从云的是一只墨色藏金线绣苍鹰的荷包,给她的是香妃色绣蝶恋牡丹样式的;给沈明宗的是藏青色银线绣锦竹的,给沈明娴的是粉白色绣玉兰花的,给龙凤胎的是两只嫩黄色的荷包,一只绣着兔子,一只绣着老虎。
又看了看那匣子燕窝和人参,她再一次感慨沈明姝的妥帖。她并不担心沈明姝会在这些东西上动什么手脚,因为从前很多次,只要她外出去寺庙里面祈福,就会给家人带平安符,一次不曾落下,也不曾忘记任何一个人。
“你有心了,那我就收下了。这......”
“夫人,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来了,说是有事要禀。”
沈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急匆匆进来的常嬷嬷打断。沈明姝见常嬷嬷这样着急,又是关于宫里的事,于是赶紧起身告退:“那女儿先退下了。”
沈夫人也不好再留她,只让人将画轴都送到她院子里,让她耐心看看,若是看到合心意的就来正院告诉自己就好。
“怎么回事?什么事这么着急?”送走沈明姝,沈夫人有些疑惑地问常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