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林子安在,购买通行令之事便落到了他的手上。
此人财大气粗,几袋子灵石砸下去,便加塞了几个加急的位置,原本的一日审核期限都不必再等。
“霸气。”宜川听说后,下意识地称赞,却在林子安回首看她之时别开头冷哼一声。
林子安开扇轻挥,看似不在意,可与他相熟之人皆能看出他脸色的不自然。
路屿川自然也算相熟之人。
他视线轻划,扫过二人,便站到了宜川身边,恰巧将二人隔开。
沈一麒撑着头看了半晌,才将林子安朝自己的方向一拉,搭着肩将人拐走。
“怎么回事?”他问。
林子安不解:“什么?”
“怎么你遇到宜川,便……不太像你了。”沈一麒搭在林子安肩上的手被拍开,他摩挲着下巴,古怪地打量着眼前翩翩如玉的少宗主。
“有吗?”林子安神色一僵,朝宜川二人的方向往去,瞧到那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凑得极近,一大一小的两只手合在一起比划着,脸色有是一黑,挥着扇子就想冲上去,却被沈一麒阻止。
沈一麒拽住他的胳膊:“如果是往日的你,摇着扇子笑一笑便罢了。”
如今却还想冲上去,冲上去做什么,将他们两个人分开?
况且他看得清楚,路屿川分明是在纠改宜川结印的姿势,听路屿川说宜川的心法和功法都是他教的,因为纠正姿势而有些微小的身体接触也很正常啊。
沈一麒探出头,看见宜川成功掐出诀来,满脸得瑟的不知道和路屿川说了些什么,路屿川忍无可忍地敲了她的头,不过那力道看着就很轻。
应该挺正常的,他记得在青云门时路屿川也时常给门中子弟们讲学。
沈一麒越想越觉着没有问题,同林子安道:“他们只是在学习功法,你上去掺和什么。”
“那是学习功法的样子吗?”林子安睨视他们,“你当真不觉得他们有些亲密了?”
沈一麒摇头。
“路屿川哪会和人这样笑。”林子安模仿路屿川的表情,暖阳和煦。
“呕,你别学了。”沈一麒没眼看,“路屿川不是和谁都是这样笑的吗?”
林子安收起笑:“他以前笑得可没那么真情实感,只是在外敷衍罢了。”
沈一麒困惑:“那他们关系好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还不是因为!”林子安说到这又熄火,捏的白玉扇咯吱作响,“路屿川身负重责,怎么可以因为私情乱了正事。”
“一我没看见情,二我没看见乱。”沈一麒摘下腰间的玉牌就朝林子安手中塞,“照你说的那般眼中,你现在去上报仙盟吧。”
见林子安不接,他笑一声:“那就别管了。”
林子安背靠着墙,闭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消减着心中的燥意。
这几日,确实是他失态了。
可那日宜川能毫不费力地挥动真霜玉扇,就连扇骨上的暗纹都被她隐隐催动,每当林子安想起那个画面,胸腔中便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扇柄,这把扇子是他父母留下的遗物,这世上,应当只有他一人能挥动。
除非宜川是……
*
幽竹山隐蔽,平日里少有人造访。
如今,通往幽竹山的灵舟之上,除了他们四人,便只剩下三五个修士。
因有前车之鉴,这回路屿川踏上灵舟第一时间便将那些修士暗中观察一遍,确认没有威胁才放心让宜川乱跑。
“大哥,你们也去幽竹山?”宜川一眼便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修士,站到了边上。
“昂。”大哥点头,手中拿着半碗粉嗦着,抽空回她,“这船只去幽竹山,我不去幽竹山去哪。”
“哦。”宜川点头,仍然待在大哥的旁边,双眸璀璨。
倒是将大哥看得不好意思了,背过身去嗦粉,宜川依旧眼巴巴盯着,直到被路屿川拖了回来。
“没事做便看看心法。”路屿川板着脸道。
宜川嘴硬:“我有事做。”
她跺脚,视线一转,就将沈一麒拉了过来,伸指对着他那把刀道:“这刀瞧着好犀利,看着便是一把好刀。”
路屿川扫视那把刀,瞧着分明平平无奇,也没见宜川夸过他的剑,路屿川的手不自觉摩挲着剑柄。
他思索着,林子安一把将他拉走,直直地拐到船舱内。
他反复确认甲板上听不见声响,且宜川没有注意二人的方向,这才开口。
林子安:“我刚才看见,宜川就这样眼巴巴的盯着那个修士吃东西,这番动作行为只有年岁尚小的孩子才会做吧。”
路屿川神色未变,倒是回忆起初带宜川离开断界山的时候,遇到好奇的人或物便直勾勾地盯着,遇见新奇的事情就直接了当地问出声,全然不顾是在什么场景下。
好几次都是路屿川将宜川拉回来后,自己去赔礼道歉。
在他每日碎碎念般的教育下,宜川才改了一些,现在盯着别人吃东西,已经好许多了,若是以前,没准她就要问一句:“好吃吗,可以给我吃吗?”
想到这,他莫名轻笑出声。
“她就是饿了。”
林子安一愣,眼中浮出担忧:“是因为先前你说的病吗?”
路屿川点头。
“她究竟是怎么了,要不要回去找个医修仔细看看?”
“目前没什么大碍。”路屿川抬眸望向甲板,“齐亭知道情况。”
林子安立即道:“齐亭终究只是药仙宗的弟子,不如我请药仙宗掌门亲自来给宜川看诊,这样才能安心。”
话语落下,室内安寂。
路屿川眸色晦暗,视线一寸寸扫过林子安的面容。
“你为何对宜川这般在意。”他开口,几乎质问,“你对她,究竟有什么心思?”
“我就是担心你——”
路屿川冷声打断:“不要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
林子安面色倏然一白,握紧玉扇,闭了闭眼,长睫投下的阴影遮住眼底的情绪:“这与你无关。”
再次抬眼,狐眼中只留下冷冽:“你是她的谁,又以何种理由来质问我。”
路屿川冷笑一声,倒是不答,拂袖转身离去,留下林子安一人。
又失态了,林子安捏紧玉扇。
他不能说,这事关乎他的父母,再未查清前,无论是谁也不能说。
宜川在甲板上,将沈一麒捧得飘飘欲仙,就连那把刀也舍得给宜川摸一下。
不过也只是一下,一下之后,沈一麒就将刀收了回去,还责怪宜川摸重了。
宜川:……
驶向幽竹山的灵舟很小,船舱内也只有几个供人修整的座位,内里空气不流通,气味称得上难闻,因此修士们都站在甲板上。
沈一麒已经原地打坐修炼起来,宜川坐在他的旁边,手中捧着心法,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
她马上就要打起瞌睡了,恰在此刻,一身着翠色衣裳的女修走了过来,行走时,发髻上垂挂的翠色珠子轻晃着,在阳光中折射出粼粼波光。
宜川盯着那颗下坠的珠子,鼻子微动,闻出淡淡的竹香。
女修面色温和:“这位姑娘,你也是去幽竹里吗?”
“这船只去幽竹山,我不去幽竹山去哪。”这回答是宜川照搬的。
女修面色一僵,又恢复如常,继续道:“姑娘真爱开玩笑。”
她就这样自然挨着宜川坐下:“姑娘你这身衣服可真好看,是从哪里买的呢?”
宜川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尴尬笑了下:“秋水城买的。”
女修微笑夸赞完衣服,又问:“你去幽竹里是去做什么呀?”
宜川面无表情地回答:“没做什么。”
女修完全没注意到宜川的抗拒,自顾自道:“顺心而为倒也蛮好。”
她继续:“好想叫你妹妹呀,我的妹妹若是还活着,应该也有你这般大了。”
宜川面无表情,心中未有触动,不过记得路屿川曾教过她,遇到这种情况得说些什么话,便干巴巴挤出一句:“节哀。”
女修眉中带凄:“我叫宋咕,是一个散修。我刚才提到的那个妹妹,其实是我的表妹,幼时我和她的关系很好,可是后来表妹一家搬走了,我们十来年未曾见过了,直到前几个月表妹家传来噩耗,说是……”
宋咕讲到这,声音带泣,以袖掩面。
“说是表妹被贼人所掳,失踪许久,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宋咕抽噎道。
宜川看着女修,不知道说什么。
她也没问宋咕,怎么就这般自顾自地说下去了,仿佛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一通话。
宋咕擦擦眼泪,“我这次去鹤通南庄就是为了打听我妹妹的下落,听说那里只要花钱就能买到消息。”
她又笑了起来:“没准到时候我们还能在鹤通南庄见面。”
宜川一愣,她方才可没说过自己要去鹤通南庄。
她一改方才的面无表情,挤出笑颜:“那真是太好了,姐姐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啊。”宋咕点头。
宜川继续询问,手抓住宋咕的手臂:“姐姐是哪个门派的?”
宋咕回答:“我是散修,无门无派。”
“原来是散修,好巧呐姐姐,我也是散修。”宜川恍然大悟般点头。
舱门被推开,路屿川从内走出,宋咕恰巧转头。
日光正好,照在她的身上,照在她身上将翠色珠子迸出莹光。路屿川远远望着她,只是一眼,宋咕便转过头。
“我该走了。”宋咕道。
宜川看见路屿川的视线,松开拉着宋咕的手,清了清嗓道:“下次再见,宋咕姐姐。”
她刚松开手,宋咕便从椅上起身,似有索命鬼在追赶,逃离时还记着留下句:“再见,宜川妹妹。”
宜川勾唇轻笑,等路屿川来到身边。
“方才那人是谁?”路屿川看宋咕离开的背影。
宜川拉路屿川坐下:“不速之客。”
路屿川挑眉。
宜川轻轻笑着,这女修有些许蠢笨,方才,她可从头到尾没有提过自己的名字,在女修急着要走之时,故意炸她喊了声女修名字,那女修竟也自然回应了宜川的名字。
居然是冲她而来的。
宜川托腮,看着女修转身躲到他们看不见的方位。
“真有趣,居然有人是冲我来,而非是冲你而来。”宜川抬眸,眼中皆是兴味。
路屿川轻弹她的脑门:“这可不是好事。”
宋咕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躲到灵舟一角后便摘下发间的翠珠,注入灵气催动着,轻声将声音传入。
“禀告大人,我已经获取了宜川的信任,任务可以继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