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知冕公司临时有事,他将周行漪送回家后,又掉头回了GE。
郁子安要进一步谈智能家居的事情,其实具体合作要通过招标竞选才能最终敲定,在开标以前,闻知冕并不愿多和郁家人私下来往,但是不谈合作,两家偶有来往,碍于股东和长辈的面子,闻知冕不好不见。
闻毅中曾经和闻知冕提过几次郁子安,觉得他并不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子,反而是很有潜力,在商业上初露锋芒的新秀,再加上闻家人对于郁子安姐姐郁婉君都有着很高的评价,所以爱屋及乌,对这个郁家的小儿子也有着不容小觑的期待。
前几次周行漪在闻知冕面前多次打听他,闻知冕才开始进一步了解他。
这次他来找闻知冕,并不是想借两家人情走后门,而是来询问他关于后期产品的代言人选定问题。
GE很少会做家具类的智能产品,因为GE近几年主要聚焦高级AI、智能算法,其余的都是些长辈们打下的实业江山,闻毅中告诉他不要顾此失彼,实业是根基,闻知冕听取他的建议,所以GE在新兴和传统行业都多有涉猎。
代言人这一方面,闻知冕并不太能当机立断地给出建议,毕竟日常GE有需要选代言人时,都是由策划部给出备选再经过数据测算检验市场,最终再由他敲定。
郁子安开门见山,递给闻知冕一份代言人相关资料。
闻知冕接过翻了翻,扉页上赫然的几个大字——当红艺人,邵书燃。
那个曾经和周行漪纠缠过的流量明星,上过头版头条的那个男人。
闻知冕死盯着那张素净的艺人选角照,眉头蹙得更紧了,觉胸口闷得很,一股烦躁和嫉妒在心中飘起,喉咙滚了滚,身体绷坐在那里,像一尊石像。
周行漪曾经和他,传出过恋爱的绯闻,只不过他不能确定,婚后他也没有提起过周行漪昔日的“前任”们,也没有问过。
握着文件的指间用力捏了捏,他想到他和周行漪的联系,就有一种无名的嫉妒。
“闻总觉得,这个艺人怎么样?”郁子安见他盯着文件出神,终于出声叫他。
闻知冕回过神来,面不改色地合上了那薄薄的一沓文件,声音有些嘶哑:“不好。”
郁子安本不用管这些事,但是他总想亲力亲为,在自家父亲面前多挣表现分,所以才主动插手选艺人的事情。
他有些诧异,他知道闻知冕对艺人明星的事不甚了解,为什么这么快就否定了他的人选?
“闻总,这个人有什么不妥吗?”郁子安想要一个理由。
“看起来没有什么市场,人也和产品气质不符。”他说的很委婉,但声音却阴沉,不容置疑。
郁子安了然,以为他是有什么更长远的打算,但他还是开口:“他的市场流量其实不小,可塑性也很强。”
的确,邵书燃是炙手可热的当红艺人,销售量和流量都不用怎么担心。
“闻总有什么更好的人选推荐吗?”郁子安问他。
闻知冕神色凝重,但却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根本不会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谁都可以,他不行。”
邵书燃绝对不行,闻知冕揉了揉太阳穴,谁都可以,谁都好,唯独不能是他。
他不能深想,一想到自己视若珍宝的妻子曾和这个人有过情缘,理智都要被抹去,眼神也黯淡下来。
闻知冕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甚至打开手机检索了几个月前的那条新闻,只搜出来寥寥几张图片和几个网友时评,想来当时周家应该是花了力气才让热搜平息的。
“京城周家小姐夜会当红流量小生······”
“能不能当好自己千金小姐,别来霍霍我家哥哥了!”
“顶!支持楼上!可怜我家哥哥一片痴心错付QAQ”
“其实我感觉,这个嫂子这么漂亮,哥哥也不亏啊,求别骂!”
下面附了一张放大修复的图片,更清晰了。
邵书燃的手搭在周行漪的腰上,他戴着口罩,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到他眼里的笑意,还有周行漪漫不经心地和他碰杯,甚至还有他们结束以后,邵书燃送她回了酒店······
闻知冕怒意更深了,额角的青筋跳起,直接反手关上了手机,很大的一声响,手机被他扔在了桌子上。
只简单交代了工作后就往家赶,路上还碰到了大堵车。
这个点,刚刚天黑,又开始下雨,正是晚高峰,那辆古斯特就被堵在路中间,闻知冕坐立难安,他的心中不断重复着那些被放大的照片,脸色阴沉的可怕,眸底复杂的情绪在翻涌,双手攥得更紧了。
车比预计晚了二十分钟到家。
闻知冕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但餐厅里没有开主灯,只有两簇小小跳跃的烛火,他没管那些,只一心想看到周行漪的身影。
他环视一圈时,周行漪端着一个小巧的蛋糕从厨房走出。
原来刚才那光芒的来源,是周行漪,她穿着单薄的吊带蓝色睡裙,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只见闻知冕将外套随意地脱下扔在了沙发边,快步流星地朝周行漪走过,放下她手中的蛋糕,几乎是不管不顾就吻了上去。
周行漪被他猛烈地冲击打得措手不及,只感觉闻知冕灵活地敲开她的牙关,闻知冕的呼吸很乱,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你,你怎么了?”周行漪喘不上气,轻轻推开他。
“他好还是我好?”闻知冕冷锐,强压着一股烦躁和怒意,嘶哑的不成样子,“说话?”
周行漪一头雾水,“谁啊?你在说什么?”
闻知冕的眸子沉的更深了,禁锢着她脖颈的手更加挣脱不开,“他也这样吻过你吗?嗯?”
他快要疯了,沙哑的声音听得出在拼尽全力地忍耐着什么,身体都在抖,看着周行漪一脸懵懂又澈然的眼睛,闻知冕渐渐松开了手,满是受伤:“你和邵书燃,也这样过吗?”
周行漪的声音像是卡在喉咙,表情也空白了一秒,如果不是闻知冕主动提起这个人,她都快要了这段露水情缘。
“怎么提他?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周行漪当他是日常吃醋,神色间闪过无奈的笑意。
“你就只说,你们有没有?”闻知冕没有了平日里的柔情,满是逼问她的意思。
周行漪深吸一口气,蹙眉不解,对他没来由的情绪无语:“你在想什么?当然没有啊!”
闻知冕看着她有些恼羞的模样,脑海里闪过那几张图片,身体纹丝不动,“那你们······”
不等他说完,周行漪委屈着打断他,“你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就算我和他真有什么,那也是陈年旧事了!”
闻知冕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狠狠刺了一下,理智也回来了许多,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吃醋,嫉妒,冲动在刚刚盖过了理智而已。
“本来想给你过生日的······”周行漪偏过头看着那块精巧的生日蛋糕,跃动的烛光照在他们中间。
闻知冕一滞。
生日?今天是他的生日?她知道自己的生日。
连他自己都快要忘了。
闻知冕站在原地,深邃的目光牢牢锁在那两片跳跃着烛光的蛋糕上,脸上的怒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
那震动如此清晰,以至于他向来沉稳的脸上都出现了更久的凝滞,仿佛刚才的质问和怒意烟消云散。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场景,又像是看到了某种深埋于心底,早已尘封却从未忘却的东西。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哗哗的雨声,烛火燃烧的细微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着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行漪不想生气,也不想忍受他无端的情绪:“你没来由就回家质问我,本来打算给你过生日的。”
她的声音有些委屈,带了一些哭腔。
闻知冕有些愧疚,他不该这样,也许是吓到她了,即便再生气,再嫉妒,也可以好好和她说的。
“抱歉,我不该那样和你讲话。”
周行漪看着他被浇灭怒火的模样,心底有些复杂的情绪,他生气也是理所当然,想知道她的过去,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今天是他的生日,29岁的生日。
周行漪被他看得心头发慌,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轻松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生日快乐。”
他的视线,顺着她的目光,这才仔细地落在了昏暗的餐桌上。
没有奢华布置,没有堆积如山的礼物。只有一个插着白色蜡烛的精致小蛋糕,两根细小的火苗,在蛋糕顶上执着地燃烧着,组成了一个笨拙却无比清晰的“29”。
闻知冕的目光终于从那道微弱烛光上移开,缓缓深深地落在了周行漪的脸上。
昏黄的烛光跳跃着,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仿佛点燃了两簇幽暗的火焰。
那火焰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一种被深深触动的柔软,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疼痛。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周行漪紧绷的心弦上,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
闻知冕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住,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和淡淡的雪松香。
他的视线再次扫过那蜡烛,然后重新落回周行漪脸上,声音低沉沙哑:“……你弄的?”
周行漪点点头,眼神灼灼地看着他的反应,不再计较刚才的失控。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微微俯身,凑近了那两簇小小的火苗。
他闭上眼睛。
闻知冕很久没有过生日了,平时要么不过,要么就是以商业应酬为目的的人情来往。
而今天,大雨冲刷的冬夜里,他的妻子,满心炽热地为他庆生,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而他,刚才还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质问她。
嫉妒,愧疚,怜惜,疯狂。
闻知冕承认,此时此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也格外柔和。
闻知冕对着那两片面包蜡烛,对着那个“29”,许了一个愿。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只有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和他低沉平稳的呼吸声,窗外的雨声似乎也成了遥远的背景。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那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绪似乎沉淀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和一种周行漪看不懂的灼热。
他直起身,目光再次落在周行漪脸上,声音低沉:“许完了。”
周行漪看着他吹灭了蜡烛,两缕细微的青烟袅袅升起,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餐厅里陷入了更深的昏暗,只有窗外路灯透过雨幕投射进来的微弱光晕。
尴尬和不知所措重新涌了上来。周行漪赶紧拿起旁边的蛋糕刀:“那切蛋糕吧?”
“不急。”闻知冕却按住了她拿着刀的手。
他的手心滚烫,带着一种压制不住的力量。
周行漪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陪我喝一杯。”他看着她,声音不容置喙,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带着暗芒。
周行漪被他看得心跳加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闻知冕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向客厅角落的酒柜,他熟练地打开柜门,取出一瓶未开封的罗曼尼康帝,又拿了两个水晶高脚杯,他动作利落地开瓶,深红色的酒液如同绸缎一般,滑入晶莹剔透的杯中。
周行漪接过酒杯,冰凉的杯壁让她指尖一颤,浓郁醇厚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看着闻知冕,他举起杯,深邃的目光穿过杯沿,牢牢锁住她。
“我。”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只是低低地说,“今晚不是有意的。”
他的声音在雨声和昏暗的灯光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周行漪心头微动,也举起了杯:“没关系,生日快乐。”
水晶杯轻轻相碰,发出清脆悠长的声响。
闻知冕仰头,将杯中深红的液体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他放下空杯,目光灼灼地看着周行漪。
周行漪也学着他的样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馥郁和一丝橡木的醇厚,随即化作一股暖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淋雨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意,也让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放松下来。
她的脸颊开始微微发烫。
闻知冕又为两人续上了酒,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喝着,周行漪也沉默地陪着。
窗外是永不停歇的雨幕,窗内有弥漫的酒香,一种微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淌,无声地发酵着。
他们都喝了不少。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周行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脑袋也有些轻飘飘的,视线里闻知冕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朦胧。
那些委屈、慌乱、不安似乎都被这暖意融融的酒气和昏暗的光线稀释了,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情绪开始悄然滋生。
她看着闻知冕。
他坐在她对面,背脊挺直,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中如同刀削斧凿,握着酒杯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微微垂着的眼帘还有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但周行漪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缓缓放松下来。
不知何时,两人杯中的酒又空了。
闻知冕放下酒杯,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绕过餐桌,走到周行漪面前。
周行漪下意识地抬头看他,酒精让她的眼神带着一丝迷蒙的水汽。
闻知冕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抚上她的脸颊,那触感温热而略带粗粝,像带着电流,瞬间让她浑身一颤。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描摹一件易碎的珍宝,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眉眼,鼻梁,最后停驻在她微微张开的,泛着水润光泽的唇瓣上。
那目光深沉得如同漩涡,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极具侵略性的热度。
周行漪的心跳骤然失控,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带着红酒的醇香和他身上独有的冷冽木质调,将她完全笼罩。
就在她以为他要吻下来时,闻知冕却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酒精浸染的磁性,和一种近乎叹息的无奈:
“愿愿……”
他叫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滚烫的温度,烙印在她的耳上。
“你总是……有办法。”他顿了顿,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最终化作一句含义不明的低语,“让人……束手无策。”
“以后,只爱我一个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