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城昨晚下了大雨,整个城市寒气几乎是一夜之间骤然升起。
闻知冕故作神秘,一直不告诉她究竟去哪,周行漪撒娇着问了几次也不管用,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塞进车里。
司机开得很稳,一路上没有任何颠簸,周行漪一路上也出奇的安静,既不要这要那,也不再追着闻知冕打听目的地。
闻知冕察觉她的乖觉,放下了手里平板电脑。
“怎么了?”他毛茸茸地揉了揉周行漪的头发,“这会儿怎么这么安静?”
周行漪看到他主动贴过来,于是娇声着:“到底去哪?”
闻知冕忍俊不禁,感觉自己再不说,对面的人要憋坏了。
“我发小贺绍钦今天回国,说要送你一件礼物。”闻知冕看着她,继续道:“他很多年没回来了,这次回来可能还要走,所以我想着,你们应该认识认识。”
周行漪恍然大悟,点头:“这样啊,那你搞那么神秘。”
闻知冕捉住她的手指,轻轻地握上:“逗逗你,想让你开心一点。”
周行漪看他一脸玩味的笑,拍开了他缱绻着的手,“讨厌,走开!不许摸我。”
车子悄然停在一栋中式宫廷风建筑前,闻知冕和她下了车。
屋顶是宫廷园林风,采用了黄琉璃瓦绿边的剪边,灯光黄而暗,红墙绿瓦,朱砂着色的挑高墙面门口的窗棂是万寿无疆纹,连拍的建筑都是同一种风格。
“沪城还有这种地方?”周行漪有些意外,环顾一圈。
没等闻知冕回应,一个清亮的声音传了出来:“嫂子来了!”
灯下走出一个看起来和闻知冕年纪相仿的人,但他与闻知面不同,声音带了一丝少年感,一双丹凤眼含着笑,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很有魅力和气质的男人。
贺绍钦一身蓝色卫衣打扮,随意休闲,但周行漪认出他的腕表,是百达翡丽独有的蓝色盘面,低调又有创意。
“嫂子好,我是贺绍钦!”贺绍钦与她握手,就开始套近乎:“嫂子是京城人,可能吃不惯我们南方菜,所以我就做主选了这儿。”
他迎着周行漪和闻知冕,边走边介绍,“这里原来是个老克勒90年代开的餐厅,我盘下来又重新装了装,嫂子觉得这有没有一种故宫的感觉?”
真别说,从刚才在门口,她就觉得这里和故宫有一种说不出的相似,毕竟很少会有人这么改餐厅。
周行漪轻笑着点点头,礼貌地接话:“还真挺像的,我都不知道沪城还有这种地方。”
闻知冕:······
他们在包厢的座位坐下,迎面一大扇落地玻璃,正好应着花园里的花草山水。
闻知冕咳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贺绍钦,他反应过来,从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
“嫂子,这是我认识的国外治疗白血病的专家,昨晚知冕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下急诊。”
贺绍钦神情一下子就认真起来,全然没了方才的嬉皮笑脸。
“我是骨科医生,所以关于治疗儿童血癌方面不是很懂,就联系了这位霍普金教授,他在治疗儿童血癌方面很权威。”
周行漪一怔,原来昨天他说要帮安安找医生不是随便说的,而是真的记在了心里。
“贺医生,那这个孩子能治好吗?”
贺绍钦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个,不太好说,目前霍普金教授还没有看过他的病历,一切都只能等到他诊断后再说。”
闻知冕问:“这个教授在哪?什么时候能来?”
贺绍钦思索片刻,答道:“他是我国外上学时作交流认识的老师,他告诉我要等几天才来中国。”
周行漪有些焦急,这种病怎么能等,也许一天就能有奇迹。
“最快什么时候能到国内?”周行漪关心则乱,直接问出来。
贺绍钦给她倒了杯茶,安抚道:“嫂子先别着急,我已经让闻小姑告诉霍普金教授关于那孩子的实际情况,等他一到,立刻就能投入治疗。”
周行漪点点头,放下心来,闻知冕察觉她情绪的变化,握住她紧紧攥着手。
“会好的,别担心。”闻知冕温柔地看向她。
贺绍钦突发恶疾一般,整个人酸的不得了:“哎呦哇啦,你们搞什么?”
闻知冕听得懂他的话,没给他什么好眼色,周行漪虽然没听懂,但大概能猜出他这句的意思,松开了闻知冕的手。
“对了,嫂子,今天我来,还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贺绍钦话锋一转。
只见他转身出了房间,没一会儿抱来一只蓝山双色的布偶猫,大约有三个月大。
周行漪眼睛一亮,惊呼出声:“是布偶!”
看着周行漪欣喜不已的神情,闻知冕满意地笑了笑,顺着她的目光去看那只猫。
贺绍钦见到周行漪的惊喜,将怀里的猫抱给她,欣喜道:“她叫Delia,是个小女孩,三个月大。”
Delia毛茸茸地在周行漪怀里轻轻蠕动,浅银蓝的绒毛蓬松得像一团刚被阳光晒暖的云朵,柔软地覆盖着小小的身体,耳朵尖和尾巴尖点缀着略深的烟灰色,粉嫩的小鼻子像颗饱满的莓果,湿润地翕动着,它仰着小脑袋,似乎想记住周行漪的气味。
“我刚刚结束海外工作交流,过一段又要走,以后会经常出差,想把Delia托付给知冕,结果这小子说什么也不肯帮我养!”
贺绍钦字字声讨,眼睛时不时瞟过闻知冕,他的眼神已经能把贺绍钦刀了。
“后来这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又同意了,原来是因为嫂子啊!”贺绍钦得意地笑着。
周行漪点点头,欣然接受:“可以啊,她养在我和知冕这里,你也能放心了。”
“喵呜······”
一声细弱的叫声响起,Delia不知何时已经用小小的舌头轻轻舔着周行漪的手臂,它歪着头,那双海蓝宝石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看来她很喜欢你呢!平时她胆子最小了。”贺绍钦一脸老父亲模样地看着Delia。
周行漪低头怜爱地看向Delia,心一下就软了,她伸出手,那毛茸茸的触感立刻包裹了她的手指,Delia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友好,小脑袋主动信任地蹭了上来,那小小的颅骨顶着她的指腹,再然后,它就开始呼噜。
“Delia,叫叔叔婶婶。”贺绍钦幼稚地叫那颗小团子,Delia却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一样,轻轻掀了掀毛茸茸身体,对着周行漪就是咪嗷一声。
周行漪:······
闻知冕:······
一会儿端上来的菜都是新式京菜,混着几道传统的沪菜,主要是甜品类的。
“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贺绍钦问出了那个范范也问过的问题。
两人几乎都是同时愣了一下,然后就是语塞,说不上来个所以然。
“你们俩,没计划过?”贺绍钦不可置信,看向他们俩,盘里的烤鸭也不吃了。
闻知冕却应声,声音严肃:“很快了,已经在准备了。”
贺绍钦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继续夹菜,漫不经心道:“记得到时候给我递请柬,我一定参加!”
外人不知道他们在订婚前就要办两场婚礼的事,最主要的是,他们谁也没有再主动提起过这件事,而闻知冕郑重严肃的反应让周行漪有些意外。
原来他想过这件事。
他们没吃太长时间,在两点前就结束了午饭,贺绍钦将他们送到门口。
“嫂子,我跟你讲,阿拉知冕就是个榆木,在爱情这件事上一点也不灵光。”
贺绍钦凑到周行漪身侧,给她留了这么一句话,“他一个人惯了,现在有你陪着他了。”
还没讲完就被闻知冕一把拉开,两人一猫就坐车离开了。
周行漪的注意力都移到Delia身上,她不舍得让她一个那么小的团子关在航空箱里,于是一直把她抱在怀里,时不时逗着她,时不时亲亲她。
看来她很喜欢这只猫,闻知冕看着身旁的难得这么开心。
“你有猫了,都不关心我了。”闻知冕丧气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头转到另一侧。
“怎么会?”周行漪一边逗着Delia,一边有些敷衍地回应。
周行漪察觉到他有些阴沉,哪怕知道他在无理取闹,还是一手抱猫一手哄他:“我们堂堂闻总还吃小猫的醋?”
闻知冕转过身来,脸色阴沉,升起了后排的挡板。
“我们过几天去托斯卡纳吧,我们的第一场婚礼就定在那里。”闻知冕又提起婚礼的话题,眼神带了期待。
他早就想带她去意大利,提前看看他们的婚礼场地。
艳阳下,爱人边,他想象了很多次这个场景。
周行漪第一次听他说起婚礼的事,神色愕然,但心中却是释怀了很多。
她望着他恳切的眼神,只见闻知冕从口袋里拿出一颗亮起的星芒,那是他准备了很久的婚戒,定制款的尚美巴黎,水滴状的切割流光溢彩,那光芒悄无声息。
闻知冕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她左手上,尺寸严丝合缝,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大小。
在无数个日子里,他曾用目光反复描摹,丈量过她指间的弧度。
周行漪愣在那里,她没有想到,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冬日,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下午,他会拿出戒指,缓缓地为她戴上。
“好啊。”周行漪举起手,端详起那枚崭新但溢着火彩的婚戒,“就在托斯卡纳吧,我也喜欢那里。”
他抬起头,视线与她的目光交织,两人脸上同时漾开笑意,如同托斯卡艳阳下的一阵微风,吹散了彼此内心的迷雾。
周行漪清晰地看到,闻知冕眼中摇摇欲坠的眼泪,就要跌碎在她的掌心,那灼热几乎烫穿她的皮肤,闻知冕眼里面翻涌的,是潮水般的确认,是某种破闸而出的的热切。
她甚至没有给他一瞬反应的时间,身体已像被无形的浪潮推动,骤然前倾。
周行漪的唇,毫无预兆地地覆盖上他的唇。
闻知冕脑中嗡然一声,唯有唇上那一点柔软湿润和颤抖的触感,真实得如同惊雷,她的气息骤然将他包围,而他托着她手背的掌心,瞬间燃起燎原之火,沿着血脉直冲四肢百骸。
他手臂猛然收紧,将她整个人更彻底地嵌进怀里,他化身主动,反客为主,更深地攫取那两片柔软的甘甜,唇齿间的藩篱冲破,她细微的声音被他炽热的呼吸吞没,他尝到了她泪水的咸涩,比任何语言都更滚烫。
她的手早已攀上他的脖颈,指尖深深陷入他后颈的肌肤,而他的手掌也滚烫着,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唇终于分开些许,额头却仍紧紧相抵,急促滚烫的呼吸喷薄在对方同样灼热的脸颊上,他的拇指,带着薄茧,一遍遍摩挲着她指根处那枚戒指。
“闻知冕······” 她低唤,气息拂过他的唇瓣,“······我好像,真的离不开你了。”
怀里的猫被两人彻底抛却脑后,Delia似乎感受到氛围,于是无助可怜地不停叫唤着。
话音未落,她再次吻了上来,他喉间发出一声模糊的应和,更紧地拥住她,戒指在他们紧贴的肌肤间,无声地灼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