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梧州?赵柔柯凝眉,梧州地处偏僻,当地除了有座矿山,没有其他产业,为何赵错会在那?失踪了这么多人却一点风声不露,这背后的买主,怕是也不简单。

    赵柔柯在他说话时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没有放过丝毫细节。他言辞恳切,提到小花更是悲恸万分,不像在撒谎。只是.....她想起床下那字,实在是过于明显了。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不过还不太确定。

    老叟抹了一把脸,从刚刚起就绷紧的唇角,此时终于放松下来:“前几日我就一直在暗地观察你二人,如今你们能来,我也算没有白费功夫。”

    “这些年来,官府一直压着,我本想将这案子上报三法司,可我一平民,哪里能见到大官呢?直到知道无境书院。”

    听他说到这里,赵柔柯已经明白了。

    她替他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江子妍来到布衣巷以后,你听说了她要进书院,内心就酝酿了一个计划:如果他弟弟失踪,身为书院学子,这事一定会引起书院其他人注意,可没想到,春日宴江子妍得罪太后,被取消了进入书院的资格。你本以为计划落空,可谁知又出了另外一起失踪案,阴差阳错,这事竟让我俩给撞上了。"

    “是你绑架了江子妍的弟弟?!”陆心棠反应过来,声音都提高了几度。她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显得有几分无礼,说了句抱歉,又微微倾过身子,表情略有些紧张,问道:“那现在江子修在哪?”

    她环顾四周,皱着眉头,“我看这屋子也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

    老叟听她说完,缓缓点了点头。

    “没错。是我拐走了江子修,不过两位姑娘放心,我不会害他,此时,他应该回到了江家。”

    “我费尽心思引你二人前来,为的就是想让二位姑娘帮我个忙。”

    他将那匣子递给两人,赵柔柯看了一眼陆心棠,陆心棠眼中也同样有几分讶异,最后还是赵柔柯接了过来。

    “我想亲自去一趟梧州,有生之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她。无论是死是活,我想知道一个结果。这匣子里的东西,就交给你们了。”

    赵柔柯看着那匣子,那本手记静静躺在其中。纸的边缘已经磨损,想来在无数个日子,他都翻阅着,期待能得到一点小花的线索。

    她默默合上匣子:“实不相瞒,赵错是我兄长。这案子,我一定会查下去。只是老伯你独自一人去梧州,我担心会有危险......”

    话还未说完,只见老叟撩开自己披散的白发,露出黝黑的颈子。颈子上豁然一道口子,已经生了烂疮。

    她与陆心棠皆是一惊,这烂疮怕是已经有些时日,伤口已经变成黑紫色,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老叟看到她们的神情,散下了头发,淡然一笑:“多谢姑娘关心,只是我已身染恶疾,大夫说我命不久矣,仅有一年好活。布衣巷这个地方,我已经待了太久太久,从前有小花在还不觉得日子难捱。现在嘛.......我还是更喜欢行走江湖的日子,哪怕有天横尸街头,也无挂无牵,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桩案子。若有朝一日,能真相大白,便来这里给我烧个纸。我在黄泉路上,也能走的安心一点。”

    赵柔柯见不得有些不忍心:“我找人给你治,定能治好。这案子,你放心,你就好好养伤,养好了,说不定小花就回来了。”

    后半句,她说的有些底气不足。说到底,她进书院还是靠的周啸阑的举荐信,她在这京师并无权势。

    老叟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这伤拖了太久,已经药石无医。最后的时间,我不想困在屋子里。如果小花还活着,我没找到,那你们可要帮我找到她啊。

    如果她....她不在了,那我也能早些去看她。这丫头生下来就没爹没娘的,我也刚好去陪她。”

    两人从老叟家里离开,心情都十分沉重。

    赵柔柯抱着匣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心棠回头又看了好几眼那老叟的院子,“咱们好像......还没问他叫什么......”

    半晌,只听赵柔柯轻轻答道:"葛藤。"

    那日第一次去她便在屋内的一个破柜子里看到一块黑色木牌:“葛藤之灵位。”

    葛藤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知道自己在布衣巷无亲无友,便早早给自己立了牌位。

    葛藤,在山间沟谷时随处可见的植物。在繁华京师,是极为珍贵的药材。

    空荡的屋子又只剩下葛藤一人。他整理好行囊,环顾这间屋子,目光落在角落的柜子上。他打开柜子,拿出那块木牌,将它立在桌案上,目光有释然:“放心吧。那俩姑娘信得过。”

    他背上行囊,门被他缓缓关上,阳光透过木门的缝隙洒进房间,细微光线落在屋子角落里那根跟随他多年的水火棍上。

    *

    赵柔柯与陆心棠回到书院,便见到了不得了的场面。

    讲堂的窗户前,人高马大的周啸阑鹌鹑似的立在那听王夫子挨训,学子一个两个探头探脑的。

    王牧之背着手,手里拿着一把戒尺,两撇小胡子在嘴唇上一翘一翘的。

    “怎么?我还不能训你了?整日鬼鬼祟祟的,你当书院是什么地方。你不是喜欢来吗?你今日就好好的给我站在这里,直到她们散学。”

    “伯父.....”周啸阑被骂得半个字都不敢吭,只弱弱喊了一声,希望在这么多学子的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王牧之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阴阳怪气道:“真是新鲜啊?锦衣卫指挥使,叫我伯父?哪里有什么伯父?你还认我这个伯父?这么多年,你可有一次来看过我啊?”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声音倒是放低了:“不搭理你的人,你巴巴往上凑,我这个糟老头子你是忘的干干净净。恐怕啊。我家的门往哪儿开你都忘了吧。”

    周啸阑听到这里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也就不敢反驳,静静听训。却听的耳边一声轻笑,他抬眼望过去,拐角处,赵柔柯抱着胳膊,笑意盈盈地看向他这边。

    来来往往学子越来越多,赵柔柯像是从他的眼神中收到了求助信息。她拉住一位过路的学子,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学子跑过去,没多久,就见王牧之拧着眉毛,发出疑问:“李夫子?李夫子找我做什么。”

    他边走边回头,戒尺朝着周啸阑的方向点了点:“你给我站好啊。等我回来再说。”

    等到王夫子终于走远了,赵柔柯才从墙后出来,眸光中尽是调侃:“好了,王夫子走远了。别立在这里罚站了。”

    周啸阑看着她的笑,无奈道:“能不能别笑了.......”

    赵柔柯听完笑得更加开怀了,今日因为葛藤伯的事,心情本来很烦闷,现在郁气散去不少。

    “周大人,这种事情难得见到一回,很难不笑。”

    周啸阑轻轻牵起她的的袖子,拉起她的手掌,伤口已经愈合,白皙掌心的两道粉色疤痕格外醒目。

    他看着手心的疤痕问道:“翠竹和青叶说你已经回了书院,怎地不在府中多养一养伤?”

    虽然只是牵着衣角,但周围人来人往,赵柔柯有点不自在地将袖子轻轻抽开,主动将自己的掌心递在她眼前:“伤口已经好了。整日待在府中,还跟了两个尾巴,我都快憋死了。”

    她语气带着一点抱怨,周啸阑听了勾了勾唇角。

    赵柔柯看向自己的手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就是多了两道疤痕。”

    她抬眼刚好对上周啸阑沉沉的眼神,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高兴:“下次不要如此莽撞了。”

    赵柔柯哦了一声,低下头便看到他将一个玉瓶放在她的掌心。

    “这是御赐的伤药,每日一次。”

    见赵柔柯捏着那玉瓶,又补了一句:“不会留疤的。”

    赵柔柯听到这句,内心翻涌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也是爱美的,那两道醒目的疤痕,内心不是一丝一毫不介意的。

    上辈子没有什么机会做女子,这辈子,她也喜欢穿漂亮衣服,喜欢自己光洁的肌肤。

    她在陆心棠面前可以打个哈哈过去:这两道疤可是我救过四个人的见证。

    可在周啸阑面前,她突然就不想强装不在意。

    周啸阑看着她盯着那药瓶出神,开口:“为何回了书院,却不在讲堂听课?”

    赵柔柯内心挣扎一番,还是将在布衣巷的事说与他听,也同样将葛藤的猜测说与他听。

    周啸阑听完只是皱眉,目光落在远处,轻声道:“梧州?”

    赵柔柯道:“我打算与心棠一起根据那册子上的描述,将失踪的人像画出,过了这么些年,相貌怕早已经发生了变化。不过通过肌肉走势推出,应该问题不大。我担心背后之人会阻挠,此事只能暗地里查。”

    *

    北镇抚司的公廨内,周啸阑看着前不久探子发来的一封密信陷入沉思。有人自称是赵清远之子,敲响了梧州县衙的鼓,没过多久,人却不见了。他亲自去了一趟梧州,这人就像是一滴水落在水中,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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