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清晨,云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一看手机,九点十五分。她心里一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鲤鱼打挺坐起来,后背挺直的瞬间才猛然顿住,是呀,这里不是沪市。

    不需要为了节省房租赶早班地铁,不用换乘三次、单程耗上两个小时去挤密不透风的车厢。

    她又缓缓躺下,指尖拂过柔软的被褥,神情放松起来。

    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有微信消息。点开,是新加的好友发来的两条消息,头像是她熟悉的茶山轮廓,微信名叫旷野。

    早上七点:【你起来了吗?】

    八点半:【早餐给你温着,你醒了后记得来一隅吃。】

    她上大学前,同龄人都没怎么用微信,如今过去近十年,她才和陈澍加上微信好友。

    云荼简单洗漱完,带着门禁卡往一隅走。昨晚林雅带她去过一次,那片不对外开放的区域藏在白楼深处,是员工的工作生活区,办公、吃喝、休息都在这儿。

    云荼用门禁卡刷开玻璃门,穿过挂着绿植的走廊来到厨房,开放式的空间里,陈澍正坐在岛台旁敲代码。

    他今天穿了件印着“旷野”logo的白T工服,和林雅昨天那件一样,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衬得他眉眼干净,少年气未脱。

    听见动静,陈澍抬眼看来,笑着同云荼打着招呼,“昨晚睡得好吧?”

    云荼讪讪点头,没好意思说自己失眠到后半夜。

    “快来吃饭。”陈澍从蒸锅里端出个白瓷盘,放在岛台上推到她面前,“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每样都买了点。”

    盘子里躺着水煮蛋、肉包、花卷和馒头,冒着淡淡的热气。

    “这么多……我可能吃不下。”云荼看着琳琅满目的早餐,有些无措。在沪市,她的早餐可有可无,主要由是否早起决定,但唯一不变的是冰美式。

    陈澍端来杯热牛奶,见她蹙着眉,眼尾漾开笑意:“想吃多少吃多少。镇上没有西式早餐,不知道你能不能习惯?”

    云荼咬了口肉包,松软的面皮裹着多汁的肉馅。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点头。以前总觉得喝冰美式是精英标配,后来才明白,那不过是打工人续命的咖啡因,哪有此刻热包子配热牛奶的踏实。

    “我吃好了。”她轻声说时,盘子里还剩着花卷和馒头。陈澍随手拿起来就吃,“你还没吃早饭?”云荼惊讶地问。

    他动作顿了顿,本想说怕浪费,但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含糊道:“加个餐。”吃完又举起旁边的玻璃杯,仰头灌了好几口,喉结在阳光里滚动,清晰得晃眼。

    云荼看得有些发怔,直到陈澍拿手在她眼前轻晃:“云荼?发什么呆呢。”她才猛地回神,脸颊微微发烫。

    “吃完带你去老宅看看?”陈澍擦了擦嘴角,目光征询地看着云荼。

    “好。”云荼立刻点头,心里的雀跃压过了窘迫。

    两人走出一隅,晨光已经暖融融地铺满院子。云荼刚站定,就看见门口停着辆暖白色的电瓶车。

    “我们骑这个去?”她有些惊讶。

    陈澍把头盔递给她,眼里闪着促狭的笑:“都是小路不好开车,电瓶车方便。”

    云荼接过头盔,扣在头上。学生时代的陈澍,上学时总被黑色轿车接送,她实在没法把眼前这个骑电瓶车的青年,和记忆里的少年重合。

    “上来吧。”陈澍跨上车,拍了拍后座。

    云荼犹豫着坐上去,电瓶车轻轻晃了晃。

    老宅就在茶山的脚下,看着近,但道路弯弯绕绕,骑车需要十多分钟。

    村路起起伏伏,电瓶车在蜿蜒的小路上行驶着。

    时而平顺,她能感受到,初夏的风裹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是独属于家乡的味道。

    时而颠簸,当车子猛地向下冲时,她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双手不受控制地往前伸,在指尖距离男人的腰只有几厘米时,却又猛地顿住,转而用力攥紧了后座的金属支架。

    陈澍似乎察觉到了,在颠簸处放慢了速度,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抓好了,前面有个急转弯。”

    电瓶车在一片竹林处停住,竹叶在头顶沙沙作响。陈澍摘下头盔,“到了,你慢点下来。”

    竹林前面就是老宅,云荼没有直接过去,而是绕到竹林后面,来到山脚旁的一片小小的墓地前。

    她蹲在墓碑前,指尖轻轻抚过碑上的名字,“奶奶,我回来了。”她声音很轻,带着哽咽,“我没在沪市工作了,以后就在家乡待着。”

    她絮絮叨叨地说,说她这些年的境遇,说旷野社区,说陈澍,说自己打算留下的决定。“我会把老宅修好的,会让这里越来越好的。”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忽然看见陈澍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就朝他招了招手。

    陈澍走过来,站在她身边,对着墓碑微微鞠躬。“奶奶,他就是陈澍,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现在的老板。”云荼介绍道,声音带着点鼻音,“他搞的项目,是想让家乡变好。您要保佑他,保佑旷野社区越来越好呀。”

    陈澍看着她红着眼眶却认真的样子,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轻声说:“奶奶放心,我会照顾好云荼,也会把社区做好的。”

    离开墓地,两人往老宅走。越靠近,记忆里的轮廓越清晰,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云荼越迷离,院墙塌完了,荒草长到半人高,哪还寻得着过去的踪迹?

    云荼继续往里走,脚步踩在碎瓦上,发出细碎的轻响。忽然,她在角落里停住了,那里有个石磨,磨盘上长满了青苔,却依旧完好无损。

    “这是奶奶以前磨豆腐用的。”云荼蹲下身,指尖轻轻触摸磨盘,“爷爷走得早,奶奶一个人靠磨豆腐卖钱,养大了爸爸和姑姑,后来又把我带大。”

    “她除了春天要早起采茶,其余日子每天雷打不动的两三点就要起床。怕打扰我休息,她把石磨挪到院里,借着月光,或是点着蜡烛,就这样磨啊磨。人家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奶奶磨了一辈子豆腐,手上全是茧子,可我从没听过她说苦。”

    陈澍在她身边蹲下,看着石磨上的青苔,轻声安慰:“别多想,说不定奶奶真不觉得苦。这个石磨,我们后面可以把它清理一下,找机会把它运到社区留作一个纪念。”

    云荼抬头看他,见他表情认真,她忽然笑了,“好啊。”

    陈澍看了下手表,站起身来:“差不多快吃午饭了,我们回去吧,宋青昱和林雅一早就去买火锅食材了,说要庆祝一下,欢迎你的加入。”

    云荼也跟着起来,有些害羞,“这怎么好意思。”

    陈澍正想接话,身侧传来了一道声音,“小陈?”

    两人同时转过身,面前站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蓝布衫的袖口卷着,手里提了个竹篮,里面装着翠绿的黄瓜、苦瓜、丝瓜,沾着新鲜的泥土。

    “张婶,去田里摘菜去啦,准备做午饭?”陈澍笑着寒暄,语气熟稔。

    张婶点了点头,略带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来这儿呢?还有,”张月华朝云荼看去,“这女娃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呀?”

    十二年未见,张月华脸上添了些细纹,但嗓音依旧洪亮。

    “张婶,是我呀,云荼。”云荼笑着打招呼。

    “啊?云荼!”张月华满脸惊讶,往后退了半步仔细打量,“真是女大十八变,我都没认出来!”她印象中的云荼,是被奶奶追着喂饭的小丫头,晒得黑黑瘦瘦,整天在山里疯跑,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她奶奶的呼唤声响彻整个山头。可眼前的姑娘,皮肤白皙透亮,一头柔顺的秀发在微风里轻轻摆动,眉眼间尽是温柔娴静。

    “你们在一起啦?”张月华看看陈澍,又看看云荼,眼里闪过了然的笑意。

    云荼见她明显误会了,赶忙摆手解释:“不是的张婶,我跟陈澍是高中同学,我这次回来刚好遇上了他。”

    “哦哦,我知道你们是高中同学,真是有缘!”张月华拍了下手,“我先前还在小陈面前提过你,想不到这就遇到了。”

    云荼一脸疑惑,旁边的陈澍主动接过话来:“张婶就是旷野社区的做饭阿姨。之前她做了茶香排骨,见我爱吃,说她隔壁的小姑娘也喜欢吃,看我们年纪差不多,一听我是省会来的,就问我认识你不,说你高中也是益市一中的。”

    张婶在旁也附和着,手里的竹篮晃了晃:“想不到你和小陈居然是高中同学!不过你们好像后来没联系了,小陈问我你现在在干什么。说起来也是巧,那阵子我女儿生孩子,我去城里照顾她,住的地方刚好跟你姑姑一个小区。有次碰到你姑姑,提到你才知道,你如今去了沪市,还在大厂里当上产品经理了呐!”她语气里止不住地为云荼感到高兴,眼角的笑纹挤成了花。

    之前在云荼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她毕业后就跟高中同学断了联系,陈澍怎么知道她在沪市大厂任产品经理,今天又直接带她来老宅?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张婶,其实我这次回来,是因为离职了,以后就在旷野社区工作。”云荼刚说完,就见张婶眼里的喜悦淡了下去,眉头微微蹙起。

    张月华比谁都了解旷野社区的情况。

    刚开业时,她和村里几个大婶轮着去做饭,后来陈澍对她说:“张婶,以后就你每天来做饭吧,你做的菜大家都爱吃。”可没过多久,就变成十天半个月才去一次,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想开口劝劝云荼,可看陈澍在旁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想着下次去社区做饭,找机会单独跟云荼说说,这好不容易走出大山,怎么又回来了?

    张月华找了个借口:“快中午了,我还要回家做饭,下次再聊哈。” 说着就跟他们道别,脚步匆匆地往老宅旁的一间青砖瓦房走去。

    这头,陈澍的手机突然响了,宋青昱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陈哥,你跟云荼姐出去了吗?快回来吃火锅哦!食材都备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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