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出此言?”
“还看不出来么,他们是,乘风而来,尽兴归去,游走于大黎、西追、南岭三国交界处的有风氏族人,想要西南首富改换姓氏,也不过是一念之间,凌南王府,认真起来计较,在他们眼里确实不够格。”
“不过,你怎么这么迟钝?难道没听过?”
林余不解,景澜也不是单纯只做土匪生意,这些信息即使一时半刻没想明白,也不该滞后如此之多。
祝景澜偏开目光:“哪有,连三国正统皇室都要礼敬三分的有风氏,谁能想到在荒郊野岭能遇上。”
卫宁好笑:“我们一族在外人眼里这么厉害呢。”
阿玄:“族长,过了啊,你的样子完全不像不知道自己很厉害的模样。”
“少说一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她看向林余,莞尔,“林余,留下来。”
“理由。”
“我卫宁青睐强者,只有强者才配与我做朋友,你很合我心意。”
林余轻点头。
只是只身与熊拼搏,就能俘获一族族长芳心,实在草率。
“在遇到你之前,我坠落百丈悬崖,是景澜在身下护着,他也很勇敢……可能途中脑袋有微许受伤。”
不然实在解释不了,从她醒来,景澜一直不在状态的事实。
“顺路救的人不重要。”
“可我若想走,你也留不住。”
二人对立,目光里暗流汹涌。
“是么,那些追杀你的人,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谁派来的?”
阿玄帮腔:“就是,收拾他们,还费了些功夫。”
林余:“这对我而言确实很重要,但并不是不可或缺,我……习惯了。”
有人一直想要她的命,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不用质疑的事实。
卫宁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叹道:“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让我怎么愿意放你走呢。”
见祝景澜要一瘸一拐挡在林余跟前,她立刻打断:“你可别说要想把林余留下,就先从你尸体上跨过去那些迂腐陈酸的老掉牙话语,咦,太肉麻了。”
林余:“他不会如此,我的事情,也与他无关。”
卫宁:“谁知道呢,毕竟你也说了他脑子不好。”
林余:……
她明明记得她说得分明是脑子可能伤到,这个脑子不好完全是两码事情。
莫名再次尴尬的祝景澜是要将被打乱的节奏捡回来,他在商在野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哪怕对方全是滔天巨浪,又如何。
她现在正在做的事,不就是与天斗么。
这片天充斥着乌云,多一片又如何。
“谁说我要说的是这个。”
“林余,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这里交给我,我若死,也会拉着你黄泉路上作伴。”
闻言,卫宁方才正眼看了他一眼:“还不错,有骨气。”
“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你直说,要怎样才能放我们走?”
她看着无比严肃的二人,不由叹道:“我素来不忍美人眉目愁展,你我之间,也不是第一次。”
“这样,你陪我三日,我还你自由,既不耽误你的事,这份情,你也还了,一举两得,如何?”
“可你亏了。”
卫宁爽朗笑着:“我乐意,这天底下的事情,我乐意去做就做了,计较得失那是庸才会做的事。”
居于高位的年轻掌权人,所思所行都不能用寻常人的处事法则判断。
他们手上,最不缺的便是改变世间法则的力量。
舆图上的轻轻一划,山河里满是血肉堆积。
最后他们把酒言欢,哀哀父母长夜泣血。
既然她松了口,境况没到鱼死网破一步,林余也愿意下这个台阶。
“好,我答应你。”
卫宁赞道:“爽快。”
祝景澜:“林余,你真答应啊?”
“无妨,你安心养伤。”
“我的事我能处理……你该不会是因为我……”
林余别过脸:“你想太多了,早些休息。”
卫宁:“林姑娘,现在我可以邀请你去踏雪么?”
“当然,这是第一日。”
卫宁眼里噙着笑:“行行,你说了算。”
祝景澜见二人有说有笑出去,完全摸不着头脑,欲要跟着,被阿玄拦下。
“澜公子,你就别跟着去了,我们族长真要对林姑娘做些什么,你也拦不住啊。”
“话是这个理,我跟着她…她好歹能收敛些吧,你是没看到她方才一副都要把人吃了的模样,不对,你俩一伙的,我和你说这些作甚,你让开,我不想和你动手。”
“哦。”
阿玄应着,抬脚毫不犹豫踢向祝景澜受伤的腿,祝景澜反应快,往旁边躲去,正要斥问,被身后的榻凳绊倒,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床上栽去。
阿玄在对方大呼小叫里扑上去摁着人伤口把人捆了。
“澜公子,你就安心在这呆着吧,我们族长虽做事随心不讲章法,但以我跟在她身旁多年的经验,她是绝对不会做出强人所难的事。”
祝景澜瞪着他:“你确定?你能保证?”
“……额,如果发生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见他又要挣扎,他赶紧改口:“我们有风氏的伤药乃天下一绝,所以你在这三日里完全可以将伤养好一大半,不然怎么去和我们族长叫板?她用走的,都比你跑得要快。”
祝景澜:……
从未有过一次受伤如此憋屈。
“可我总觉得,你们不怀好意。”
阿玄笑不达意:“你会对照顾路边受伤的小动物生出歹念么……”
入夜,林余方回来,看到被捆着的祝景澜,不由好笑。
“你是在?”
祝景澜绝不会承认他被阿玄按住痛穴绑在床上快一天,闷声道:“我静修。”
“真不需要帮忙?”
“不用。”
他不用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见林余转过身去,将布帘拉起,利落躺下。
一丝一毫不拖泥带水,仿佛他只是一个同住的客人。
祝景澜心里不自在,她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和自己说的?
就算不提他们之间那层隐晦的关系,现在他们到底是在同一条船上的蚂……盟友。
哼,一定是卫宁的狐媚子术把她迷惑了。
明日说什么他也要跟去一看究竟!
翌日醒来,屋子里通亮,他一惊,急忙看去,布帘被拉起,林余已经离开。
他吐槽,这有风氏的伤药还真是神奇,既能给他治伤,又能防止他捣乱。
阿玄端着早茶进来。
“澜公子,可需要我帮你松绑?”
祝景澜打量着他:“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族长带林姑娘入山了,你就算追去,也找不到。”
原来如此,他就知道不会这么好心。
“昨日,他们都做了什么?”
阿玄好笑:“林姑娘不是回来了吗,你没问?”
他语塞,他倒是想问,没机会啊。
阿玄看破也说破:“还是说,你俩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像你所以为的那般牢不可破?”
祝景澜:……
他也是卫宁挖墙角计划中的一环吧。
“不说就不说,我不问了。”
“随你,你若是等林姑娘闷得慌,可以四处走走,但只有一处,黑红色帐篷范围内百米,不得靠近,别说我没提醒你,没人引荐贸然进去,可是会有比死还难以承受百倍的事情发生。多说一句,昨日林姑娘受邀前去,留下的意向……嗯,你知道的。”
祝景澜无声翻了个白眼,绕过圈套问:“你就不怕我跑了?”
阿玄幽幽道:“你俩若是想悄悄溜走,也不用和我们族长在这里虚与委蛇,我说过,我们族长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有风氏也不是。”
祝景澜挑眉:“因为我们对你们构不成威胁,这才是最根本原因吧。”
“还是那句话,随你怎么想,我解释的,应该已经很明白,澜公子不必一直对我们抱有敌意,我还有事要忙,不便多陪还望见谅。”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多说一句,昨日林姑娘和我们族长…相谈甚欢。”
祝景澜:……
他绝对是故意的。
什么黑红帐篷不能碰林余昨日也去了之类,分明也是说给他听,若不想让他知道靠近,不如直接不说。
他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另有意图?
但有风氏神秘,强大的秘密,还是足够引诱人铤而走险。
时机难得,等他离去,祝景澜尝试下地,疼痛从脚心一直往上蔓延,他短促吸着气去适应,好在还能忍受。
外面是一处平坦的青绿峡谷,暖风和煦吹拂草野,远处牛羊懒散晒着日光。
白色帐篷错落分布,有不少人穿梭期间,阿玄口中的黑红帐篷,正立于其中。
他隐约觉得不对劲,走上一处高地,发现这里是按五行八卦排列,误入其中,极易迷失方向。
“这点小把戏,也想糊弄小爷我,未免太看不起人。”
祝景澜蹲地上演算,很快推出生路路径,找到离黑红帐篷最近的观察点。
他小心靠近,保持着百米距离,倒要看看,他不动,对方要出什么花……哎呦,这,这哪里是他看的。
祝景澜猛然一惊,心里已经将阿玄骂上上百句。
他刚隐蔽好,拨开草木小缝往帐篷处观察,就见一白发窈窕女子背对着他,宽衣解带。
看不得看不得,看似清白丢的是那名白发女子,实则祝景澜也觉得自己丢了不少。
难道是他想多了,有风氏的算计也如此接地气,居然想用此等方法来挑拨他和林余之间的关系?
祝景澜起身要走,突然顿住,一颗很小的石子落地,声音很轻,但却像重重打在他身上一般。
地面随之微微颤抖。
原来百米距离,也是谎言。
一道轻快的声音随风而来,似在身边响起。
“老身已逾古稀,竟还有黄毛小儿偷窥,实在不知是我之过还是你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