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前一天，两人到音乐教室把合唱节目又排练了几遍，陆昭晞放下按在腹部的手，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有点痒。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谢时屿，他正低头整理乐谱，注意到她的眼神，抬头浅笑，“怎么样？”
“感觉比以往都好很多。”她心里很清楚，这背后是谢时屿一遍遍事无巨细的纠正，他教她时的那份耐心和专注，总能让她想起前世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巨星，于是乎连排练时能距离这么近都感到不可思议。
“那就好。”谢时屿把乐谱收进背包，“走吧，回家。”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入秋后的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练习带来的燥热，路灯照在二人身上，光晕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时而靠近，时而分开。
默默无言走了一段路，陆昭晞思绪飘到明天的比赛，《夜色》这首歌经过反复练习，她自信自己不会拖后腿，但瞧见身边人沉静的侧脸，一个盘旋已久的问题冒出来。
“谢时屿，除了《夜色》，你还写过别的歌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谢时屿偏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她会问这个，“嗯，写过不少，不过大部分还只是曲子，词没想好。”
陆昭晞闻言恍然大悟，难怪前世他出道即巅峰，作品一首接一首，且质量极高，当时只道是天才横空出世，现在才明白，原来都是用高中成绩换的。
“所以，词没写是因为没时间吗？”陆昭晞问。
谢时屿侧过身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无奈笑出声：“你说呢？”
陆昭晞被他看的不自在，脑中灵光一闪，“那个，好好学习是对的，高中嘛，就该把学习放第一位，真的，成绩不好以后容易被人挑刺，说你没文化，这种黑料一沾上就很难甩掉。”
“黑料？”没太明白她的担忧从何而来，谢时屿挑眉，被黑似乎离一个普通高中生很遥远啊，“黑我一个高中生干嘛，就因为我没考第一？”
“哎呀肯定不止。”陆昭晞摆摆手，思路顺着刚才的担忧想得更远，仿佛已经看到未来腥风血雨的娱乐圈头条，“以后进了那个圈子，交朋友啊，谈恋爱啊，都要特别小心，尤其是不能谈太多女朋友，不然人家说你花心，最好呢，就认准一个从一而终，这样还能立个深情人设，多好，粉丝也喜欢。”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幻想中，没注意到身边人的神情。
谢时屿屈起食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弹了一下。
“哎哟，干嘛！”陆昭晞吃痛，捂住额头瞪大眼睛看他。
“你今天出门前，是不是把整天的药量一次性吃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高论对现在的高中生来说有多么不着边际，陆昭晞对上谢时屿写满你没事吧的眼神，瞬间羞恼，抬脚作势要踢他小腿，“你才吃错药了，我这是未雨绸缪，懂不懂！”
谢时屿敏捷地躲开，脸上笑意终于绷不住，揶揄道：“行行行，未雨绸缪陆老师，那请问陆老师，我现在的学习态度和交友情况，还符合您的‘反黑’标准吗？”
陆昭晞被他笑得没脾气，自己想想也觉得滑稽，忍不住笑起来。
晚风吹走最后一丝胡思乱想，一路笑闹着回到陆昭晞楼下熟悉的路口，笑声渐歇，望向她在夜色中闪闪发亮的眼睛，谢时屿开口轻声说：“感觉放松点没？”
陆昭晞愣住，原来他看出来了，所以今晚他故意逗她也好，陪她胡闹也好，都是为了让她放松下来，不要紧张。
暖流悄悄涌至心尖，陆昭晞绽开笑颜点头，“嗯，简直不能更放松了！”
“那就行，明天比赛，别把好不容易练出来的气息松掉就行。”
“才不会呢！”陆昭晞瞬间炸毛，想也没想抡起拳头朝他胳膊捶去，“就不能盼我点好的吗？！”
然而谢时屿早有预料，轻松格挡开后挥手，“走了，明天记得别迟到，陆老师。”
望向他走远的背影，陆昭晞揉了揉自己捶空的手，关于比赛的忐忑也随他离开的身影消散在夜风中。
*
第二天一早，闹钟还没响，陆昭晞就自己睁开眼睛，此时窗外天色刚蒙蒙亮。
她起身洗漱，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清亮，还有一丝兴奋。
经过谢时屿的调教，她自认唱功虽然达不到他那种老天爷追着喂饭的地步，但至少绝不会在舞台上拖后腿，睡一觉起来后，她有信心能拿到配得上这首歌的好名次。
对镜子做了个深呼吸，抓起挎包出门。
到达市教育局门口时，才刚过九点，已经有几辆印着标识的大巴车停在大院里，带队老师还没到，只有零星几个其他学校的学生在附近等候。
陆昭晞找到贴有自己学校标志的大巴车，司机师傅正靠在驾驶座上听广播，她跟司机打了个招呼后就上车找合适的座位。
幸好虽然是大巴车，但车厢里没有奇怪的味道，阳光透过宽大的车窗洒进来，她扫过一排排座椅，径直走向车厢中后段，挑了个靠窗又晒不到太阳的位置坐下。
时间还早，陆昭晞拿出手机，没有新消息。于是靠在椅背上，目睹窗外陆续抵达的学生和老师，每当有人上车在她旁边的空位稍有停留，她就会立马说道：“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来人通常点点头，便继续往后寻找空位，陆昭晞则在心中悄悄松口气，随即心里有泛起期待，说是有人，但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谢时屿会不会选择和她坐一起，毕竟车上还有老师。
想到这，她从座位边探出头向车门处望去，刚好看到谢时屿随大部队上车的身影，同时也对上他身后带队老师的眼神，吓得她心虚的赶紧缩回头。
从窗子上倒映出的景象，陆昭晞看见谢时屿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
从她座位边路过了。
她坐直身体，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座椅，缓了好一会儿后心中安慰自己，他肯定是顾忌到老师和其他学校的同学才没和她坐一起。
嗯，她能理解，但心里还是一沉，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
就在陆昭晞情绪逐渐低落下来，下一秒听到身边传来摩擦声，她愕然扭头，谢时屿已经在她旁边空位上坐下。
把背包塞到脚边，谢时屿随意地开口：“原来你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你会坐后排。”
咦？原来他不是在找别的座位，而是在找她。
心情顿时飞扬起来，陆昭晞努力压下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只好转过头假装看向窗外，“这里窗户能打开一点透气。”说完，她象征性地把密封车窗拉开一条细缝。
“你晕车？”谢时屿问。
“嗯，有点。”
“给。”
“这是……”陆昭晞看到谢时屿伸到眼前的手，上面握着一盒晕车药和矿泉水。
“以防万一准备了这个。”
药盒还是新的，不用想也知道他是为什么会准备这个。
真温柔啊，陆昭晞不免想到以前他也是这样，把她照顾得事无巨细，以至于后来始终放不下他。
就水把药片咽了下去，陆昭晞把药盒和水还回去小声说道：“谢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