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纳影视的风格和天亦娱乐就完全不同了，虽然同是文娱产业，但其实本质上就不太一样。前者是精雕细琢的电影艺术，所有的表达都得浓缩到剧场那一两个小时，势必要删繁就简，因此装修风格上也偏冷静持重，棱角分明。

    吴虞经过一面公司文化的展示墙，所在的长廊另一侧是落地玻璃，向外是基于30层高度俯瞰城市景观的壮阔无垠，当然，有时候高度有了，但实际能看多远还要取决于当天的能见度。

    展示墙向前绵延这公司的悠长历史，而这些历史都要归功到具体的人身上，墙上展示着若干个人风格独特、与时代进步和市场表达息息相关的第五代、第六代导演们；然后是通过表演将剧本文字演绎成鲜活形象的 、曾在国内外各大颁奖典礼熠熠生辉的演员们；最后就是将二者结合发挥最大功效的幕后人员，这个职能在网络生态发展的今天也越发显著。

    作为一个签约不久但也初崭头角的新人，吴虞也正在成为墙末的风景线，前浪引领，后浪蓬勃。一路上不少工作人员路过他，纷纷侧目，激动谦恭地打招呼，吴虞则一一礼貌地点头，微笑回应了。

    “我去，今天居然能碰着他哎，运气值爆表。”

    两个身着职业套装的员工经过，忍不住停下来回望。艺人一般很少来公司，因为这种放到哪里都扎眼的人类一不小就会打乱公司的正常运行。

    “果然都说他谦谦公子，太有礼貌了啊，怎么对每个人都这么友好。”

    虽然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但对于有点知名度的演员来说，这种程度的回应也是能避就避。一是自家地盘没有镜头，不需要绷紧人设营业；二是海纳影视这么多员工，大半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工作交集，不需要特意一一维持表面工作，浪费感情。

    这地方承前启后的艺人这么多，知名的沉寂的，有点什么事都照顾手下人帮他跑了，很少会亲自来，即便来了，从来都是墨镜一带谁都不爱；没见过几个亲和友善，会拿自家“工蚁”如此当回事的人。

    “最主要还是气质，怎么帅的这么全面，快数数那比例，有没有9头身？”

    “要死了你，那可是漫画身材，三次元不太好套吧。”

    “慌什么，艺术来源于生活。”

    ……

    吴虞径直走到自己经纪人的办公室，里面的人从落地窗前回过身来。吴虞冲他挑眉，兀自坐在沙发上，“大清早的，看着大好河山运筹帷幄啊。”

    “你怎么来了，没找你啊。哦，来视察我工作的是吧？咖啡还是茶？”乔哥没坐下，问了吴虞要喝点什么，好让助理准备。

    “不喝了，我很快就走，顺便跟你说一声，上回提的培训，我去。”

    公司有条艺术发展线，响应国家对于文化输出的“守正创新”，打通了专业院校和一线影视产业互相学习和共同促进渠道。但同期演员中不怎么有主动愿意去的，毕竟像这样的学术技能培训在一线看来有点假大空，不见得能为自己的流量曝光添砖加瓦。

    “怎么了突然？”乔哥问。

    “人间不值得，想闭关。”吴虞淡淡答到。

    “开什么玩笑，给你接了活，你歇不到一个月就要进组了。”乔哥还是给他倒了一杯水才坐下。

    “培训也不就两周吗。”吴虞接过来，在沙发上坐正了，长腿收了收，手搭在膝盖前合拢。

    “那也不会让你去大材小用的，你一个科班，我们肯定优先演技需要提升的那几个。更何况你那个本子也是名导，刑侦类，同样和好几方合作，有题材专项的培训，到时候只会和考警校差不多的难度，你还怕太闲吗？我一会就把内容发你，闭关去吧，绝对满足你。”

    吴虞眼珠子转了转，眼睫暗了又亮，“也行。”

    他从口袋拿出一张信封，抽出里面的照片放在茶几上，“你女儿要的，签名照。”

    乔哥拿起来一看，“我去，整个团的都给你弄来了，多不好意思，不是说一个她偶像的就可以了吗，我看看她多半是毒唯。”

    “别瞎说，毒唯那是捧一个其他全踩，带有恶意的。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吴虞道。

    “是吗，这么多门道的，老了，团体这套不懂了。哎，她可只要了那苏什么的签名，这张这么全面，万一真是毒唯怎么办，你真没有单人的啊。”乔哥朝吴虞眨眨眼。

    吴虞顿了顿，不耐烦地说，“没有。”

    “行行行，没有就没有。”

    助理小马敲门进来，送来一盘果切。她看见桌子上的签名照，忽然激动起来，“哇，闪光少女的签名照！”

    然后唯唯诺诺大着胆子问两人，“我可以看看吗？”

    乔哥：“怎么，你也喜欢？”

    小马：“本来路人来着，上回跟小虞哥去录制她们团综，忽然get了，特别是苏世宁。”

    吴虞愈发不理解了，自己身边的人，怎么就一个两个都喜欢她了，难不成喜欢什么人还带传染的？

    “你喜欢她什么？”一句表面看来很正常的询问，说出口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有点不爽。

    小马思考一会：“小词原来说喜欢她的时候，我还觉得青春期少女喜欢的东西都比较杀马特呢，看起来淡淡的，不说话的时候有点冷冷酷酷的。但上回见过发现完全不是这样，总感觉她的眼睛其实很清澈，是那种既看穿你又能接纳你的……平静？最主要她对我笑哎，很甜。”

    “那我不对你笑吗？”吴虞有点吃味，她原来不单对他这样笑。

    吴虞这句话可把小马吓了一跳，乔哥也有些愣住了。这是在和人家比高低，觉得自己人气不如她？

    小马想这下可完蛋了，惹到真老板了。虽然不是公司的老板，但就是她这个实习小助理的老板啊，不满意要换人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你和人idol比什么。”乔哥敏锐嗅到这吃醋似的语气，以往就是刚出道有通稿拿他和一线影帝拉踩说“翻版xxx”，也不见得他上心。再加上刚刚都想拿对他来说完全无聊的培训活动闭关，乔哥便更确定了一分，这人今天不太对劲。

    难不成被什么舆论刺激到了？乔哥不动声色拿出手机查看最近的热搜榜单，一边打圆场，“你的粉丝也不少了，况且人idol就是通过唱跳、综艺、音乐这种渠道吸粉的，你只有靠作品的，这不有马上要和名导合作了吗，指日可待指日可待。”

    扫一眼没看到吴虞的名字，倒是有很多《雾窗》的词条，大概是最近开播的电视剧，正在上升势头，和自己家没什么关系。乔哥收了手机，伸手拍拍吴虞的肩膀。

    吴虞开口就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拿起水杯压了压，看着小马说，“开个玩笑。”

    小马也安了心，后退两步出去了。

    世宁的手机最近一直响个不停。

    起初还是有个忘记开免打扰的社交app爆出的99加的私信。

    这个账号还挺凉的，当初就因为关注和私信少所以才忘记设置，没想到这会因为雾窗竟然爆了。然后她果断关了私信和＠的提醒功能，顺手一滑，才知道是她担心过的事情发生了。

    剧集播到了余月欺负女主的情节，网友们义愤填膺跑到她各个社交平台大肆给她钉耻辱柱。她开始还自嘲，自己的预测能力已经可以跟向真真那个小乌鸦比肩了，后面眼见热度一直发酵，不少网友发起了各种艺考曾经见识过的各种腌臜手段，单是评论区盖的房子的热度就直冲热搜了，才开始担心起来，后面闪光少女早前排好的行程——商演活动和音乐节能不能顺利开展。

    后来她已经几乎不带手机出门了，以她最近收到的恶意消息和骚扰电话来看，号码估计已经泄露了。

    知道这个情况，团队间有什么消息需要传递，大家都会直接找她人，或者联系大概率和她在一起的楼泱。练习室围在一起席地休息的时候，大家连看消息也尽量避着她。

    世宁忽然觉得这场面有点好笑，“人家是社会性死亡，我这算不算网络性死亡？开除网籍了给我，手机都没得玩，好无聊～”

    “你不是本来就不爱看消息，还意念回复的吗，现在知道错了没。”楼泱见她没怎么在意的样子，也开玩笑的说。

    “看来是报应了。”世宁说完，隐去了笑脸。

    小田抱着世宁的手臂，轻轻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她的肩膀，没说话。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挨骂了，看开点，会过去的。”楼泱说。

    林尽染这个搞rap的、恨不得把日子过成敞篷车的粗线条，都觉得这话听起来没那么适合安慰人。她胆战心惊地看看两人，世宁到没什么大反应，只是幽幽瞟了楼泱一眼，才舒了口气，心想这话果然只有楼泱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能随便说了。

    “哎那刚开始谁没被骂过，是吧队长。”林尽染冲章汐不怀好意地笑，把她拉进战场。

    章汐明白她意思，开始自白自己的挨骂史，“是啊，那个时候都说，我明明不是最终排位第一，却把队长的位置给我，怀疑我心机夺权呢。是吧厉秋。”

    厉秋在章汐说到“排位第一”什么的时候就猜到她要说什么，很从容地接话，“那可不是你心机夺权吗。”

    章汐把头歪成一个问号，大家都笑了。

    “行啦，这里就你最适合干人民公仆的活，没人和你抢。我想想当初骂我什么来着？骂我写的歌难听？骂我为什么不去隔壁原创选秀？哦哦，骂我不配第一呢，在座的都是我的竞争对手，都逃不掉责任。粉丝行为，偶像买单啊。”厉秋接着说。

    “哎，你们这样说我可全想起来了。”楼泱一拍大腿，“骂我动作幅度大，抢边上镜头呢。等等，你们的我也能想起来。”

    楼泱打断了欲言又止的其他人，一股脑全说了。“小田是被说装柔弱、装可爱，真真是说唱功不行，意然说皇太女有背景，温柔是什么来着？”

    温柔撇了嘴，“说我pua队友，拜托，我讲的话就是很有道理啊，怎样？”

    “哈哈哈哈，对对对。”大家又笑作一团。

    “那我呢，当初骂我什么来着？”一时间没人接话，世宁自言自语，“骂我不积极，不争取，躺平，不配拿这个票数。”

    “可是我觉得他们说的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