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辞微微一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同意,对于石行川来说,则是没有解释的必要,对于另一个人来说,他亲口说的话,自是要亲自消受。
祁允业闷闷的坐在船上,望向窗外,倒还真有了几分意难平的模样。
石行川自以为不动声色的移到了秦惊辞的旁边,小声念叨着,“师父,云大哥不会真的对你有意思吧?”
说完,不等秦惊辞回答,又自顾自的说道,“你放心吧师父,就算他有什么邪念,徒弟我一定会寸步不离的守护你!”
秦惊辞看过石行川,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讪讪的偏头过去,没再理他。
他们距离这江面的大船越来越近,秦惊辞才真正看清了它的模样。
确实如同一座屹立在江面上的一座楼,若是天气不好,远远望去,倒是像那沙漠之中的海市蜃楼。
此时不过晌午,那巨船还如一头沉睡的雄狮,想来也是,这花船从来都是夜晚开张,不过为何石行川会挑在这个时辰登船。
秦惊辞还想问他,正欲回头,便捕捉到那摇船人一丝打量的目光。
需要金叶子才能登船,这儿必定没它看着的如此简单。
这小船行的又近了些,便看到偌大的甲板上,站着一个样貌窈窕的女子,身穿绿影衣袍,身姿妩媚,但眼神平白凌厉了许多,看久了就会有些怪异。
几人下了船,石行川寻机插入了祁允业和秦惊辞两人的中间,将他们隔开来,还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师父,这花船可比你见过的所有船都要好上百倍。”
那绿衣女子笑盈盈的走了上来,“公子,是行家啊。”
石行川摆摆手,“不用过来了,我招呼就行。”
那绿衣女子听了这话,便又安生的站了回去,秦惊辞进去之前,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仍是刚刚那副模样,回了她一个妩媚的笑。
秦惊辞来不及多想,便被石行川拉入了里面。
这花船的内部,竟更令人大开眼界,从外面看这花船,虽有几层楼高,可这内里却不过分了四层。
每一层楼都沾满了穿金带银的美妙女子,笑意盈盈的站在原地摆弄着摇扇子,但每一个人都没有移动的意思。
在这船仓的中间,竟是一个巨大的天池,从天池中竟能看见江面,也就是说,在这船舱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洞通向江水中吗。
秦惊辞瞬时看向祁允业,便发现对方也是如此凝重的神情看着自己,如此大的船,中间若是空心的,如何能支撑住船体,除非,这根本不是一艘船。
而真的是建在江中的一座楼。
一旁的石行川丝毫没有发现,身旁的两人神色越发的难看,还得意的看着两人,“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
秦惊辞向前迈去,像距离那天池近一些,方才看的真切,却被石行川拉了回来,“哎哎,师父,那儿不能去。”
“为何?”
石行川弯了弯唇,“师父,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一会儿您请瞧好了。”
石行川的话音刚落,不过霎时间,成千上百的鸟儿自那些女子身后的房间中飞出,绕在船舱的上方久久不能停。
随之而起的,是一阵阵清细的乐音。
秦惊辞环绕着四周,楼内没有任何的乐器,也并未看见任何人弹唱。
匆忙一瞥之间,她注意到了,那些女子的不同之处,他们竟个个没有了舌头,微张的口腔内,是一个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而那细密的声音竟是从他们口中发出。
随着声音的起伏,这些鸟儿在空中摆出各式各样的形状,供船上的客人观赏,船舱内不断响起欢呼声。
石行川也高声叫着好。
秦惊辞趁这个时候,与他换了位置,走至了祁允业身旁,“你可有发现这里的不同。”
祁允业目光跟着飞鸟转换,不经意的答着,“舌头,天池。”
秦惊辞正欲继续说着,那原先待在船舱外的绿衣女踏步进来,伸手朝着空中拍了几下,那所有的鸟儿便飞走了。
原先热闹的场面也逐渐安静下来,她扭动着身姿,出声道,“各位客官,今日的千鸟绝就到此了,请诸位客官好生享受。”
说罢,她便朝着他们的方向迈了过来。
“三位客官,二楼上好的佳肴已备好,请诸位移步。”
石行川意犹未尽的看着,“行吧,师父,云大哥,咱们上去吧。”
秦惊辞忽然眼神冷了下来,厉声道,“好啊,你这小子为了不练功便忽悠我来这种地方,我看你真是皮痒了,跟我回去。”
秦惊辞上手拎着他的耳朵,便要往回走,那绿衣女子却挡在了身前,“客官误会了,我们这里并非烟花之地。”
不明所以的石行川附和着,“是啊,师父,你真的误会我了,我怎么敢带你来那种地方,还有就是,这里一天只有两趟船,得过了戌时才能走呢,你别着急嘛。”
“还有好戏在后面呢。”
那绿衣女子笑笑,“这位公子的说的没错,奴家这边带几位上楼。”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跟在这绿衣女子的身后,转身上了二楼,木梯很高,秦惊辞踩在上面,有种不真实感。
像是空心的。
他们进了这二楼最南边的一间房间。
绿衣女子将他们引进去后,便退出去了。
这房间朝北,房门正对着的便是一扇巨大的窗户,从此望去,江面的景色一览无余,江面翻滚的波浪,也能隐隐看见。
秦惊辞转过身来,房间的左边已经摆好了各种的菜肴,香气扑鼻,木桌的对面便是一张巨大的圆床。
整个轻盈的羽纱照在床上,给人既扑朔迷离又清楚的感觉。
一串串的珠帘附在其上,轻轻一摇便会响起珍珠碰撞的沙沙声。
秦惊辞和祁允业正分开检查着房间的不妥之处之时,石行川已经坐在木桌前,大快朵颐了。
他夹起一只黄焖翅,边吃不还忘叫着他们,“师父,云大哥,你们快来啊,这儿的菜可是陵州一绝。”
秦惊辞没理他,还在房间里晃荡着。
就在这时,原本落下的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
来人带着轻丝面纱,姣好的容颜在期间若隐若现,一身贴身的轻薄长衫,尽显身姿的婀娜。
她手中的木盘上放着一柄金丝壶,步伐轻盈的迈了过去,便到了石行川面前侍奉了起来。
秦惊辞和祁允业这才坐了过去。
从进门到现在,这女子从没说过一句话,秦惊辞不免想到了刚刚的景象,她试探道,“姑娘,除了这酒,贵店可还有别的什么酒吗?”
那女子闻声过来,扬起一抹笑,摇摇了头,没有说话。
石行川在一旁凑着热闹,“师父,这酒特别香甜,你快尝尝。”
趁那女子倒酒之际,秦惊辞睨了他一眼。
石行川将头埋在酒杯里,囫囵的说了句,“呃,这位姑娘你先下去,这儿不需要你了。”
他说完,那女子便躬身离开了。
她走了,石行川还恋恋不舍的,“师父,你也是的,出来玩也不玩个尽兴。”
秦惊辞微微一笑,说着,“你知道什么人能说话,却从来不说话吗?”
石行川满头雾水,没明白什么意思,他再去追问,秦惊辞便不理他了。
他只好求助的眼光看向祁允业。
祁允业笑笑,“被割了舌头的人。”
纵是他在傻也该听明白了,他装作镇定的样子,去端着面前的酒,手却止不住的抖来抖去。
目光呆滞的问道,“师父,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秦惊辞眼神看向窗外,淡淡道,“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是走不了。”
石行川趴在木桌上,再也没了刚刚的兴致。
祁允业起身走至了窗边,低声过去道,“可有发现什么?”
秦惊辞摇摇头,“这房间到没什么异样,可这酒楼定有蹊跷,除却那些被摘了舌头的女子,其他人也很是奇怪。”
至戌时还有许久,这房间的吃食自从石行川知道了真相便再也没动过,此时只得恹恹的躺在床上,发着呆。
秦惊辞和祁允业,坐在桌边,下着棋。
落日的余晖打在秦惊辞的脸上时,祁允业一时入了迷,不小心走错了半子,却未发现,两人的棋书本就不相上下。
祁允业这一漏洞,一下便被秦惊辞抓了去。
她快速的下上那最后一子,便抬眼看着他道,“云公子,承让了。”
可她眼神看过去的同时,却与某人深情的眼神撞了个满怀,一时间让人移不开眼。
她久而久之觉出了些不对,低下了头,捡起了棋子,“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一下吧。”
良久,祁允业才闷声道,“嗯。”
这时,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秦惊辞看了过去,片刻,房门便被推开了,来人正是刚刚的绿衣女子,那人道,“各位客官,时辰到了,请移步甲板。”
石行川听到这儿,“嗖”的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跟在秦惊辞身旁小声说着,“师父,一会儿便是我和你说的陵州第二绝”日月交辉间”。
外面夜色漆黑,月亮确实已经爬上了枝头,只是太阳又如何得以与它交辉,忽而,她脑中闪过些什么,“所以第二绝便是火树银花?”
石行川面色惊讶,“确实如此,不过这烟花与旁出的都不同,师父您看了,便知道了。”
祁允业跟在两人之后,注视着酒楼的变化,他记得他们来时,这二楼不过开了四间雅间,可现下每一间都亮着烛火。
这酒楼绝不是一日只有两趟船,是有人想留他们在这儿,还是说船上来了什么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