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处的地方,距离石木村,本就没有多远,距离他们一行人离开,也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可当两人折返回去之时,这石木村连一只活人也不曾留下。
簸箕,篮子,木架随意的倒在地上,能看出他们是仓皇而逃,可整个村子就这么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似乎不合常理。
秦惊辞在那老人刚刚跪下的地方,翻开地上的土,拨弄了许久,才隐约看见了地上露出些红色的粉末。
祁允业见状又往里走了些,果然如他们所料,这里的痕迹都被人为的用厚厚的黄土掩盖过去了。
难怪他们没看出来。
这硝石是制作火药之用,这里有着如此大存量的硝石,到底都运往哪儿去了,若一时不察,恐怕这江山何时易主了他都还蒙在鼓里。
祁允业一时怒气上头,还要往里走,秦惊辞抬手拦下了他,冷静道,“伏龙卫走远了,若是有埋伏,臣担心护不住陛下。”
现在贸然进去,确实不是好时机。
夜火将明,两人才自郊外走回了城中。
卫越带着粮食来的路上,便收到了祁允业传来的消息,折返了回去,此时已经古渡茶楼等着了。
夜里的陵州,与白日的又有十分的不同,江面之上,花船的灯火照的江面很是明亮,映在水中的明月都险些要争不过它的光辉。
坊间小路上,到处布满了百姓,耍皮影的,杂技的挤满了整个街道。
从石木村返回起,祁允业的神色一直恹恹的,秦惊辞突然说道,“公子,可有喝过陵州的一遥茶?”
祁允业一愣,摇了摇头。
秦惊辞音调上扬,笑道,“公子金尊玉贵,竟也没喝过这一遥茶,那今日我便斗胆请公子尝一尝。”
祁允业语气压低了些,闷声叫了句,“秦惊辞。”
秦惊辞大笑,“认真的,不是逗你。”
转弯过去,便是古渡茶楼,茶楼今日并没歌舞,但仍是生意红火,秦惊辞带着祁允业直奔二楼。
那日眼熟她的小二,见了她道,“哟,是姑娘您啊,今日喝点什么?”
秦惊辞勾唇一笑,“找你们红堇姑娘。”
那小二呵呵一笑,“那可不巧,我前个便和您说了,红堇姑娘每月初八才来,之前你那是凑巧,今日定是见不到的。”
小二话刚说完,身后便走来一人,身着一红羽纱袍,金色的琉璃钗簪在如瀑般的黑发上,踩着轻盈的步伐,到了他们面前。
红堇低眉一笑,“姑娘,这边请。”
秦惊辞在小二的诧异的目光中,跟着从天而降的红堇上了二楼,祁允业不吭声的紧跟其后。
待三人进了那雅间,红堇才道,“红堇参见陛下。”
秦惊辞歪头一惊,“你如何识得他?”
“难不成这茶楼你也有份?”
祁允业猛一抬头,随后唇边落了无奈的笑,“这话难道不是应该我问你,就连叶大人的身份都是你与我说的。”
想来也是,秦惊辞看向了红堇。
红堇神秘一笑,解释道,“多年过去,陛下确实不识得我了。”
此话一出,祁允业脑海闪过一丝记忆,年幼之时,他和兄长外出确实救下一对姐妹,如今的姐姐便是太平楼的紫枫,那么面前这个应该就是和兄长一起失踪的紫枫的妹妹。
“紫枫可知道你在这儿?”
红堇摇摇头,为了叶渡身份的保密,她便一直隐姓埋名等在这里,“不过,以后姐姐知道了,定会很欢喜。”
“不说这些了,石木村的事情我已听卫统领说了,将军和陛下准备如何处置,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秦惊辞没料到红堇如此的直接,便打岔道,“红堇姑娘,上次的一遥茶,今日可能兑现?”
红堇一愣,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自然,将军稍后。”
红堇退出去顺带着关上了房门,留他们两个在内。
屋内的空气一时间冷了下来。
秦惊辞有些不自在,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陛下的住处可有安排?”
“尚未,将军有何高见?”其实早在祁允业来此之前,叶渡便已为他安排好了住处,可现下他觉得自己有更适合的住处。
祁允业故意如此说,等着秦惊辞的答案,可就在这时,屋门打开了,是去而复返的红堇。
她手托着木盘,木盘之上放着一顶玉壶,屋内的烛火照耀之下,玉壶显得越发清透,依稀可以看见摇荡其中的茶水。
红堇将玉壶放在桌上,斟了两杯茶后,便拿出一枚铜匙,放在了桌上,“陛下,这是渡公子交代的别院的钥匙,已经派人清扫好了。”
红堇放下之后,便知趣的离开了。
祁允业清了清嗓子,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走的太急,兄长忘了与我说,我也是才知道。”
秦惊辞端起面前的那茶,遮住了半面的笑容,没有说话。
茶香四溢,夜色渐深,红堇再进入这间屋子时,便只余下满屋的清香,和桌上的两只玉盏,房间里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别院便是茶楼左边的那常年无人居住的院子,虽说从外面来看,仍是蛛网遍布,杳无人烟的模样,可院内早已大相径庭。
伏龙卫个个换作小厮模样,在院内走动洒扫,实则是为了看顾院内的每个角落。
古渡茶楼之后,有一扇小门,镂空的窗花打在门上,朱红的墙漆映在一旁,秦惊辞关上了那门,向着江边走去。
***
翌日的辰时未到,她客栈的门便被敲响了。
秦惊辞暗自腹诽,这位陛下人到陵州,也是如此勤政爱民啊,一大早便找上门来。
她着一身青绿的祥纹锦衣,头发扎在白玉冠中,扣好了腰间的白玉带,才去开了门。
来人却不是祁允业。
“师父,徒儿来问安了!”开门便是石行川的身影涌入了她的眼眸。
秦惊辞:“。。。你来干什么?”
秦惊辞实在不理解,锦衣玉食的少爷,到底怎么就突然转型,想弃文从武了。
石行川倒还有些分寸,知道不能随意进入姑娘家的房间,便退了两步,站在门外道,“师父,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便跑回了楼下。
秦惊辞拿了屋中的佩剑,关上门,便下楼了。
还没到楼下,便听见石行川的声音,在楼下嚷嚷起来,“兄长,您怎也在此,难不成你也是来找我师父的?”
他对面站着的人,换了身与昨日截然不同的衣服,水蓝的袍子,搭配一直淡雅的玉簪,一头墨发随意的披在身后,周身上下的凌厉少了许多,倒是像那翩翩的谪仙公子。
祁允业眉毛微微拧着,脸色不太好看,“你来做什么?”
石行川纵是脑子再不好,也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怎么今日谁都问我来做什么。”
他嘟囔着嘴,“就没人欢迎我吗?”
秦惊辞下楼时,看到的便是一个像只丧家犬的石行川,和另一个像只恶狼的祁允业。
“石公子对这陵州熟悉,不若今日带我们二人游玩一番?”
听见了这话的石行川,两只耳朵飞快的立了起来,悲伤的神色忽然好转,“师父,这你便是问对人了,这陵州可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
秦惊辞抬手,“那便有劳了。”
石行川大步向前走去的时候,祁允业才飘过来,低声道,“将军,是想从他身上下手?”
秦惊辞弯起一笑,“知我者,陛下也。”
“这石行川乃是陵州刺史之子,石木村的事情,他可能不知情,但石费岩定知晓其中隐情,只是现如今你我身份不便,从他身上入手,是最好的选择。”
在石行川滔滔不绝之时,两人已经跟了上来。
“师父,有所不知,这陵州有三绝,一是江上千鸟绝,二是日月交辉间,三便是这你已经知道的茶红一遥香。”
秦惊辞从他的话中便觉出些不对,“日月交辉什么意思?”
石行川神神秘秘的,“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小爷现在先带你们见识见识这“江上千鸟绝”。”
三人跟着石行川,来到了陵江边上,此时正值日光正好,照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的江边好似巨大的琉璃盏,晃得人险些睁不开眼。
那江面之上有一座巨大的木船,像一座飘在江面上的巨楼。
秦惊辞初来那日便注意到了,只是并未发现什么不同之处,便没有在意。
石行川站在那岸边,只是轻轻一挥手,一架木制的精致小船,便慢慢的停在了岸边,石行川自怀中掏出一枚金叶子,递给那摇船人一看。
他顷刻便转换了神情,殷勤着掀开船上的珠帘,意为开放之意,石行川回头笑道,“师父,兄长,上船。”
秦惊辞和祁允业上了船。
祁允业才幽幽的开口道,“我名云风,叫我名字便好。”
石行川丝毫没觉得这是与他拉开距离的意思,爽快道,“明白,风哥。”
转头就问,“师父,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秦惊辞笑笑,随口诹了个,“楼雪。”
石行川忽地灵光一闪,“一个风,一个雪,你俩的名字还挺相配。”
说完,突然又想起些什么,忙着找补,“不过,风哥,我师父已经有夫君了,你就不要肖想了。”
祁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