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合到家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

    推开家门，客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他原以为缪绡早就睡下，却没想到卧室门缝里还透着暖光。想来是缪绡迷迷糊糊地睡着，睡前忘了关灯了。

    这样一定睡得不安稳。

    他怕吵醒她，轻手轻脚地先去浴室，仔仔细细地把身上沾染的酒气和烟味都冲干净。洗完，他换上柔软的睡袍，这才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回到卧室。

    推开门，只见缪绡正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翻开的书，暖黄的阅读灯映着她安静的侧脸。听到动静，她抬起头，对他浅浅一笑，那笑容在灯光下像夜里融化的雪，温软得让他不忍眨眼。

    “怎么还没睡？”

    靖合压低了声音，走到床边坐下。

    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缪绡合上书，将它随手放到床头柜上：

    “下午睡多了，这会儿不怎么困，就想着等等你。”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轻声问：

    “饭吃得还好么？”

    靖合顺势握住她的手：

    “还好吧。饭没吃几口，酒倒是喝了不少，这会儿胃里空空的，都有点饿了。”

    她闻言，立刻掀开被子要下床：

    “我就猜到了。我去盛点粥吧，下午的时候我温在锅里了，白粥，很清淡的。正好我也喝一点。”

    靖合没让她动，自己去了厨房。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粥端了回来。两人没去客厅，就在卧室的飘窗小几上对坐着喝粥。

    暖黄的灯光，氤氲的热气，房间里弥漫着米粥淡淡的清香。

    缪绡一直很安静，既没有拿起手机，也没有追问他酒局的细节，仿佛他不过是去参加了一场普通的聚会。她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头也不怎么抬。

    靖合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心头涌上一股暖流，驱散了方才在浴室里用力搓洗时残存的烦闷。

    被亲了，缪绡微微侧头，对他笑了笑，笑容淡淡的，像月光下的水纹。

    “真好。”

    靖合忍不住低声感叹，手指轻轻拂开她颊边的一缕碎发。

    缪绡微微睁大了眼睛，歪了歪头，带着点好奇看向他，似乎想听他解释这句真好的意思。

    “一想到我们以后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

    靖合看着她，眼神温柔而笃定，

    “就觉得......真好。”

    缪绡笑了，随后低下头，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沉默了几秒，才重新抬起头，像是整理好了思绪，换了个话题：

    “最近有没有导演和你约戏呀？”

    靖合摇摇头，低头喝了一口：

    “有是有，但是我都给拒了，程叔叔也说那些剧本不怎么样，让我斟酌着点儿，那我就先等着吧。”

    “嗯，”

    她点头，像是下了决心般开口：

    “有部电影下个月要开拍了。剧本是我写的。”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靖合，

    “靖哥哥......你想演吗？”

    “当然。”

    靖合立刻回应，

    “你的电影我当然要演。难不成你还想找别人演男主角？”

    他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的占有欲，

    “除非......”

    他故意拖长音，凑近她，半开玩笑地说，

    “除非你这电影里一个男人都没有，全是女人。那......我也不是不能反串。”

    缪绡被他逗得轻轻摇头，脸上终于有了点鲜活的笑意，随后笑容又暗淡下来：

    “好啦~你先看看剧本再说要不要试镜。这剧本还是我前年写的，那时候......也没想着真能拍出来，所以写的不算好。嗯......这部的导演是吴爽，你可能不认识，但他是程叔叔早年的学生，后来就去意大利深造了，一直没回国。”

    缪绡望向窗外，语气有些低落：

    “舅舅出了事，程叔叔最近几年应该也不会拍戏了，而且说不定以后也......但是团队里很多人都是只跟着他俩的，这么多年就指望着跟他干活吃饭呢，剧组一散，他们也得找下家。这样一来，程叔叔原来的团队有不少人就去了吴师兄那边。所以，班底都是熟人，你不用担心。而且毕竟是师徒嘛，风格上多少有点像，你应该能适应。不过......”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

    “我得说实话，靖哥哥。吴师兄的水平，肯定比不上程叔叔。这也是他第一次回国拍戏，很多事他也没经验。你考虑清楚，真喜欢这剧本再接，不要勉强。”

    靖合放下粥碗，伸手就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却无比坚定：

    “是你的电影，我肯定要演。难道我们之间，还需要有确认彼此间信任的阶段吗？”

    他紧了紧手臂，

    “再说了，如果这剧本你觉得不适合我，或者压根不想让我演，你根本就不会告诉我，是不是？”

    他稍微松开一点，托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他的眼神热切又认真：

    “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拍电影。上次那部......你中途走了，虽然我知道那次你在现场我反而演不好，可那部毕竟比较特殊。之前拍的时候，我其实......一直都很想你。这次，我想和你一起，以后的每一部，只要有机会，我都想和你一起拍。好不好？”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

    缪绡靠在他怀里，安静地听着，听完，头埋得更低了，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他睡衣的扣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下去：

    “靖哥哥......这次......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去了。”

    “为什么？”

    靖合一愣，搂着她的手臂下意识收紧。

    “嗯......”

    缪绡抬起头，眼神落寞，

    “我手上还有另一部片子，需要全程跟组。这部因为剧本比较完善，团队也都是自己人，何况吴师兄也不太爱大改剧本，所以我只需要偶尔去盯一下就好。你放心，吴师兄他懂戏的。反而是我在那里有些多余，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靖合眉头微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那另一部为什么不找我？你是不是想把我支开？”

    “不是的......”

    缪绡否认，

    “那部不太适合你，而且......那边情况更复杂一些，离了我不行。靖哥哥，我没有想支开你，我也想和你一起拍戏的。只是这件事......确实有点意外，对不起......”

    靖合看着她微蹙的眉心和歉疚的眼神，心里的那点不快瞬间消散了，只剩下心疼。

    他把她重新按回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头发，温声安慰：

    “好了好了，不要内疚，也不要和我道歉。我只是想多和你待在一起。但你不要因为这个有压力，嗯？下一部，我们再一起拍，好不好？”

    说完，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

    缪绡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像是松了口气。

    靖合又问：

    “那这部什么时候开始拍呀？剧本已经确定了？”

    缪绡点点头：

    “嗯，毕竟早就写好了。其实也是我前年写的东西了。他们下个月底就开机，请了别的编剧团队在改，岚姐到时候也会参与。”

    靖合：

    “那我明天看看剧本。”

    缪绡又“嗯”了一声，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粥，递到他嘴边：

    “再喝点？”

    靖合顺从地张嘴吃了，白粥的暖意熨帖着空荡的胃。

    缪绡看着他咽下去，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

    “对了靖哥哥，下周我得回学校一趟。有门重要的考试，实在请不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