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队去冰岛参赛的前夕,白棠临时喊她去了一个狼人杀局——当初她与陆羽卓感情升温,便常靠这类社交游戏拉近距离。
此次组局的是一个相识蛮久的朋友,却并未告知她陆羽卓也在,还带了一个妹子。刚好组局人突然借故缺席,白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喊闻丛清来撑场。
闻丛清一听,光撑场哪行?必须砸场!
她立马摇人,把厨子喊来了。
厨子是英雄联盟分部的助理教练,虽顶着个粗犷的绰号,却是个刚毕业的清爽大男孩,眉清目秀,女人缘很好,主要负责翻译工作。
闻丛清的打算很简单。既然陆羽卓带新人在先,她便也借白棠的名义捎上个年轻男孩人,给人添添堵。
可刚到桌游馆碰面,陆羽卓盯着她和白棠旁边略显腼腆的大男孩,竟冷笑着拨通了电话。
大概也就十来分钟,陈晗白出现了。手里提着一盒她昨晚随口提起的蝴蝶酥,只因她不解为何有人会为一个点心排队两小时。
陈晗白一来,便挤到了闻丛清和厨子的中间,但不是硬挤,而是借着热络打招呼,非常自然地插了进去。
也反向将厨子挤向了白棠那边。
看到这个情况,陆羽卓嘴角一抽,觉得脚有点疼。
闻丛清正暗自满意,却在看清陆羽卓带来的人后骤然连起来笑意。
萧潇?
闻丛清心下鄙夷,只觉得陆羽卓跟有妇之夫都搞不拎清,却未料想到接下来的狼人杀,竟变成了一个诡谲的小型修罗场。
萧潇:一号玩家发言。昨晚验了十一号是张狼牌。验她有个私心——她男友是我老同学,前几天还一起出席了我的婚礼。我现在对十号玩家的底牌很感兴趣,你们会是同阵营还是对立呢。
白棠:抿不出他们是不是一伙,但我可把你抿透了!发言差就苟着勾身份不好吗?非要跳出来送!今天真预言家不用跳,直接全票打飞一号!
陆羽卓:警上就跳枪太反常了,大概率是狼或暴民。大家别被带偏,再听听对跳。
警下没吃到警徽票的萧潇目标依然明确:十号给我对跳狼上票?认狼了?看来十和十一是铁狼队友,顺出吧。
白棠一听,状态更高了:今天就出一号!谁掰我票,我枪口就对准谁!也别说我站错边了,我就站到底了,一个真预言家眼里只有十和十一?你玩的狼人杀还是斗地主?
陆羽卓则无奈摇头:你这先入为主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光凭这点就断定人家不是预言家?但我觉得十、十一可以先不投,今天预言家里分。
萧潇被公投出局后,啧啧称道,“预言家都出局了,好人还乐呢?还有你,说什么‘十和十一可以先不投’,没看到他们在啃麻辣兔头吗?什么人吃兔子?狼人才吃兔子!”
随后倒在夜里的白棠毫不犹豫地翻枪崩掉了陆羽卓,顺便冲他比了个中指,满脸写着:还好老娘是个枪,必须出这口恶气!
这三人离场后,包间里紧张的氛围骤然一松,原本屏息凝神的众人终于长舒一口气。
有人下意识喃喃,“妈呀,好可怕……”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还没轮到自己发言,赶忙噤声。
闻丛清上次接触狼人杀,还是看陈晗白网杀吃瘪,再往前就得追溯到俱乐部团建。
虽说玩得少,但她发言赖,加上是狼人反向金,竟让她浑水摸鱼撑到了决赛圈。
不过,她没想到,陈晗白拿个狼人更赖,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力战群雄,那天没吹成的牛皮,居然真实现了。
狼人阵营获胜时,闻丛清挑眉看向陈晗白,眼中写满“你居然真会玩狼人杀”的诧异。男人立刻迎上她的目光,眉梢轻扬,仿佛在用视线回应:早说过那天状态不佳,我玩什么游戏都是手拿把掐。
等在外面的白棠一见闻丛清出来,立刻气鼓鼓地冲上前,“居然玩狼查杀狼!我还以为那女的在针对你!”
“人家是有家室的人,哪来那么多想法。”不远处的陆羽卓许是刚吃了瘪,脸色难看,不冷不热地接了句话。
白棠只当作没听见,正要继续说什么,萧潇却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她高跟鞋踩在走廊的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最终停在闻丛清面前,“聊两句?”
“可以啊。”闻丛清点头。
走廊里贴满了褪色的桌游海报。她们一前一后穿过逼仄的走廊,最终在尽头的窗前停下。
“今天这个局,是我特意拜托陆羽卓组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但你别误会,只是婚礼那天没找到机会和你说话。我就是想看看,让陈晗白挂念了这么多年的人,交流起来是什么样的。”
窗外是热闹的街景,萧潇转向她,声音带着些许追忆。
“因为我父亲的缘故,那时我对他确实有过好感。他总戴着枚戒指挂在脖子上,说是本想送给某个妹妹的,可惜做工粗糙被退回来了。我看他那么珍视,就抢过来威胁他和我谈恋爱。”
“他一开始答应了,但隔天就反悔了。你说,忠贞明明是恋爱中最基本的品质,不是吗?”
萧潇的指尖无意识地叩着窗框,“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看得出,你们之间似乎有些芥蒂,或许是分开太久,又或是别的什么。总不会……也是因为他胆小怯懦不敢给承诺吧?”
闻丛清淡淡一笑,“你不用试探我,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
“明白了。”萧潇却忽然笑了,眼底却掠过一丝了然,“你防备心这么重,要么是受过伤,要么……”她稍稍倾身,“其实没那么喜欢他。”
闻丛清的目光扫向远处,着急忙慌朝她们跑来的男人,声音平静却带着若有似无的锋芒,“喜不喜欢,都不该由外人评判。萧小姐,既然已经开启新生活,就不要执于过去的故事了。”
萧潇怔了怔,随即释然般松开抱臂的双手,“说得对。那就祝我们……”她顿了顿,唇角扬起一个真心的弧度,“都能得偿所愿。”
萧潇与陈晗白擦肩时并未停留。男人微喘着气赶到闻丛清面前,将手中那杯仍带着凉意的奶茶递过去,“不是原地等我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有人找我聊天。”闻丛清打量着他略显急促的神情,忽然挑眉,“这么着急?怕她跟我说点什么?”
“确实。”陈晗白坦然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的水珠,“你阙值太高,我怕过不了审查。”
闻丛清不由地失笑摇头,“她没说什么,就是祝你幸福。”
她摸着手中沁着水珠的奶茶,指尖传来凉意,心头却微微发烫。
别人总说她眼光太高、难讨好。其实她真没什么了不得的要求,不过是从来没人真正懂过她想要什么。
家里人也罢,旁人也罢,给的都不是她缺的。日子一长,她对什么都淡淡的,再热闹的事,也总觉得差一口气。
人心要是幢房子,她这栋从一开始就少打了地基。后来任凭塞进多少东西,都晃晃悠悠落不到实处。她缺的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爱,而是有个能稳稳接住她的人。时时刻刻,细水长流。
她真正渴望的,是一段能够持续回应、彼此照亮的关系。
所以陈晗白那些话,她听着,却不敢往心里去。
就像陈晗白总觉得她心防太高、难以打动,可她心里清楚,她只是独自走了太久,还不习惯突然有人靠近。更何况……
她曾经对简疯安表现得那么热烈痴狂,面对陈晗白,难免有些狼狈和尴尬。
说到底,面子上过不去。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名字,她已很久不再提起。
闻丛清用余光描摹陈晗白被阳光勾勒的侧脸轮廓。
这个人总是这样,一边明目张胆地靠近,一边怂得毫无底气。
但,并不遥远。
……
抵达冰岛的第二天,闻丛清正带着队伍在黑沙滩拍摄,陈晗白的视频请求突然弹了出来。
她习惯性地接起,却意外发现他并不在室内。镜头那端的他站在明亮的阳光下,背景是玄武岩式的彩色建筑群。细问之下才知道,他受邀参加了在冰岛举办的国际生物磁大会。
“本来不想来的。”他的声音混着轻微的风声,“但听说会议地点离你们不远,就突然想来看看你。”说这句话时,他们才分别不到三十六个小时。
换言之,她刚上飞机,他后脚已经订了下一趟的航班。
然后,陈晗白就以随队医生的身份,正大光明地陪在了她身边。
夺冠夜喧嚣未散,狸猫电竞的年轻记者悄悄关掉麦克风,凑近闻丛清问,“晚丛,听说您和队里那位心理医生……能八卦一下吗?”
闻丛清略显惊讶地看了眼对方的胸牌,随即莞尔一笑,落落大方地回道,“这么明显吗?”
算是默认了她和陈晗白之间的“绯闻”
但,正式确认关系,是在西北的第三天。
陈晗白带着她去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军区大院。砖土木结构的硬山顶建筑,高墙围护。
他轻描淡写地谈起如何在一个精神失常的母亲身边长大,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然后他拉着她翻过高中的围墙,却在空旷的操场上撞见巡逻的保安。他立即紧紧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在熟悉的校园小路上狂奔。
晚风掠过耳畔,她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喘息声,仿佛要将所有年少时未曾放肆的叛逆,在这一刻尽数补回。
他没有说一句辛苦,但闻丛清从他松弛的眉宇间,读懂了那些深藏的艰难。
当天晚上,他们躺在美丽的银河下,远处祁连山脉的轮廓在星光中若隐若现。
陈晗白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束向日葵,花盘虽略显暗淡,却自有一份沉静的温柔。
花束中央静静躺着一枚鱼头鱼尾的开口银戒,在星空下熠熠生辉。
“你知道吗?”他轻声说,“在海拔三千米的地方,向日葵的花期只有短短几个小时。它不为长久绽放而生,而是为了成为某个瞬间里,让人永远铭记的光。”
“我不怕它枯萎,它的一瞬即永恒。”他转过头来看她,目光比星河更亮,“我只怕没有勇气看到它绽放的瞬间。”
“闻丛清。”他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你愿意陪我一起见证这样的永恒吗?”
闻丛清接过了那束向日葵。
当她的指尖触到那枚银戒的瞬间,一直以来漂泊不定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过去总觉得他浮夸又刻意,可如今才明白,真实的他,内敛又深情。
“那你能不能先陪我拿个世界赛冠军?”她微微挑眉,半开玩笑地问。
“当然,”他眼中漾开笑意,“你想去哪,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妇唱夫随……”话音未落,却戛然而止。
她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星光倾泻,远山寂静,只余彼此交织的呼吸。
她的心墙是钢筋铁骨铸成的铜墙铁壁,可偏偏有人,偶然又凑巧,误打误撞地叩响了门扉。
而今她有了深刻的感受,真正坚固的爱从不强求,而是温柔地在她每一道防线内种满向日葵。
他不需要她拆掉自我,拆掉地基,只需许他在这铜墙铁壁内,与她共筑永恒。
星河倾泻而下,她在他眼中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依然倔强,却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