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在某一瞬间变得清晰。
不是那种模糊的幻象，不再是她看见他、他说一句话然后消散。
而是——她站在他面前，他也站在她面前。
两人之间不再隔着雾气、光影、时间、回忆。
是实实在在的、此刻的“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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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站在一片白色的空间中，像无尽的画布。
她低头看自己，还是现在的样子——二十二岁，穿着白T和牛仔裤，画笔挂在腰间。
身后有人唤她：“苏清。”
她转过身，看见少年模样的林烜。
他大概十五六岁，身量不高，眉眼清秀，眼里有一点点怯意，却不躲她。
她愣住了一下：“你……你是……”
他走近，站在她面前。
“我是林烜。”他说，声音清亮温柔。
她咬了咬唇，眼眶微湿：“你终于告诉我名字了。”
林烜笑了：“我怕你太早知道……我会从你身边逃开。”
苏清吸了一口气：“所以这是梦，对吗？”
“不是。”他说，“这是我们共同的记忆空间。”
“你记得的，我也记得。我失去的，你还在替我保留。”
说完，林烜伸出手，点了点身旁空白的空气。
白色空间里，一道光线裂开，像翻页一样展开了一个画面。
他们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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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画展门口·九岁】
她背着画筒在门口徘徊，他推开门，对她点了点头。
“那时候我想逃，”苏清轻声说，“是你拉我进去的。”
林烜笑了：“你当时说的‘谢谢’，我记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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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迷路·十三岁】
她蹲在树下哭，他坐在她身边，说“黑会怕光”。
苏清望着那幕，喃喃道：“我以为那是梦。”
林烜轻轻摇头：“你只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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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雨中送别】
她穿着学士服站在台阶上，他站在雨中撑伞，看着她消失在人群里。
苏清轻声问：“那天你真的来了吗？”
林烜侧头看她，轻声回答：“我每一个你觉得孤单的时刻，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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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回头看他：“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曾见过你很多次？只是不知道是你？”
林烜看着她，眼神温柔：
“是你救了我。”
“当我还是个孩子，所有人都怕我、厌恶我，说我怪，说我是‘反向老化的畸形人’，说我早死——只有你，递给我一块糖，说‘爷爷你别怕，我陪你玩’。”
“那时你才六岁，我……五十。”
苏清鼻尖一酸，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我那时候真的记不得了。”
“我知道。”林烜朝她靠近一点，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所以我从不怪你。”
“我只是想，如果有一天你记得我了，哪怕只有一次……那这一生，我逆着走，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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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空间变得柔和起来，一道道画面在他们身边转动，像旋转的画廊——
她坐在画摊边画画，他坐在街对面假装看手机；
她夜里发烧晕倒，他偷偷联系店主送她热水；
她失恋后看着天台发呆，他隔着另一栋楼站在窗边望她；
她生日时发了一张自己画的狐狸，他匿名点了一个“蓝色月亮”表情。
苏清看着这一幕幕，有些哽咽：“你真的一直都在啊。”
林烜轻轻“嗯”了一声。
“可是你为什么不靠近我？”
“我怕你看见我老的样子会害怕。”
“可我不怕。”
林烜顿了顿，然后小声说：“我怕我会更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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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梦境微微颤抖，光线如星尘般聚拢。
“我不想让你忘了我。”
林烜的眼神忽然有些黯淡：“可是我……真的快忘了。”
他抬起头，看着她，声音变得很轻：“你可不可以，在我忘记你的时候，反过来，记住我？”
“记住我最老的时候，最不被爱的样子，最没有名字的模样。”
苏清忍着眼泪点头。
“我记住你，从头到尾。”
“从老年到少年，从背影到眼睛。”
“你不是我梦里的人。你是我……从来没有停止寻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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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突然一震，像是哪一段回忆失去了光。
林烜的身影有些模糊，指尖透出淡淡的白光。
苏清惊慌地看着他：“怎么回事？”
林烜强撑着笑：“我要回到更小的时候了……时间到了。”
“不要走！”她拉住他。
他却轻轻抽出手，眼神依依不舍：
“下一次梦见我，我可能不会记得你了。”
“那你就再告诉我一次吧。”
“你叫什么名字？”
苏清低声回答：
> “我叫苏清。”
林烜轻轻重复：“苏清……苏清。”
他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刻进骨头里。
“我不会忘的。就算忘了世界，也不会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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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散了。
苏清从梦中醒来，脸上是湿的，床头放着那本画册。
她拿笔写下两个字：
> “林烜。”
怕自己也忘了。
因为他们的时间，在反着走。
必须有人，一直记得，一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