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

    春三月,微风薰暖,暖风送来芳香明媚的气息。

    一辆白壁素绸的马车驶于前,淹没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张月栖撑着头,眼睛微阖,绸缎似的墨发披散肩头,姿容冶丽,叫人见之不忘。

    马车轱辘似是被绊了一下,车身猛地一震,张月栖睁眼,妖冶艳丽的眉眼,隐约透出一丝娇弱可欺,她的身躯随之一晃,眼睫低垂,心中忐忑更甚。

    “皎皎,到了张府,你的好日子就来了,你舅母张夫人千里迢迢召你回去,你也不必像在李府一样如履薄冰,以后不会受人欺凌,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马车摇摇晃晃,带着张月栖一去不返,二娘的话犹在耳畔,张月栖羽睫扑扇,圆亮的眸释放着若隐似无的欲望与野心。

    轻柔的日光照耀在朴实的车帘处,随着车夫的一声长鸣,马车停稳。

    张月栖眼眸一动,压下内心的紧张,白皙的手抚过鬓边,确认仪容完好,这才袅娜下车。

    张月栖下过马车,一座巍峨的宅邸立于前,黄花梨匾额刻着“张府”二字,黑底黄字彰显其高贵威严。

    视线往下,门口站着一个婆子,头发梳得光洁齐整,目光慈祥和善,细看之下,眉眼处透出不易察觉的凌厉之色,她身后跟着几个清秀的小侍婢,个个垂头不语。

    这几个人站在一处,恭恭敬敬准备迎接她,阵势浩大,一看便是高门宅第,这是李府从来没有过的场景。

    张月栖撞进婆子的视线,霎时,心作鼓擂,指尖被掐得泛白。

    张月栖顿在原地,犹豫不前,按理说,这是她的舅父舅母家,幼时被送至越州寄养,可舅父与她母亲感情甚好,来到张府,她不该怯弱。

    李府的日子她过够了。

    张月栖唇角微勾,眼角轻微上扬,透出一股勾魂摄魄的妖艳之美,迈着小步上前,按照在李府的规矩,屈腿弯腰,款款行礼。

    张婆视线如炬,目光扫过张月栖的脸,又往下看她的腰身,轻盈袅娜,眼底掠过满意之色,唇角快咧到耳朵后面了。

    张婆忙握住张月栖的小臂,扶她起来,不住点头道:“张姑娘,夫人与大姑娘前往玄安寺祈福,故派我这个老婆子迎接二姑娘,姑娘莫怪。”

    张月栖稳住身形,匆匆扫过张婆的脸,又紧忙垂眼,水光潋滟的眸灵动鲜活,声音娇媚勾魂:“舅母垂怜,月栖才得以来到张府,月栖感激都来不及,怎会责怪呢?”

    张月栖说的这番话令张婆喜笑颜开,张婆对张月栖是越看越满意,耳聪目明,乖巧聪慧,对她也不免生出恻隐之心。

    张月栖的母亲生下她就撒手人寰,将她扔在张府,张大人张牧临将她送去越州李府,多年来不管不顾。

    现今派人叫她回来,不过是因张夫人林氏的一场梦!

    月前,张牧临前往延州平定战乱,延州荒凉偏僻,地势险恶,本就是极凶险的一战,林氏劝阻多次,张牧临坚定前往。

    林氏日夜忧心,寝食不安,唯恐张牧临出事,惶恐之下,偏偏做了一场梦,张月栖的生身母亲张永青在梦中冷冷看着她,只字不语,令她遍体生寒,惊惧不已。

    逝世多年的人,竟会入林氏的梦,听来是荒诞不经的事,可林氏总觉这是上天的暗示,扪心自问,林氏亏待了张月栖,愧对张永青。

    张永青是想借这次机会夺走张牧临的命,疑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蓬勃生长。

    正像林氏的心一样,她连夜派人寻回张月栖,盼望着消除自身的罪孽,祈求得到张永青的原谅,如此,张牧临才有生还的可能性。

    心念电转之下,张婆掩去暗淡之色,脸上挤满笑,靠近一步接近张月栖,拉过她的手道:“二姑娘,到了张府就不必拘谨,当成自己的家就好,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张婆。”

    张婆眉眼弯弯,轻浅的眸散发出善意,张月栖紧提的心蓦地一松,放在张婆掌心的手自然垂下,白皙细嫩。

    “跟我进去吧,带你熟悉熟悉张府。” 张婆带她跨进府。

    粉墙环护,青松拂檐,府内大有天地,假山石壁重叠,光影投射下来,明暗忽现,震慑人心。

    张府大得很,才走了小半个宅邸,眼见日头越升越高,光线直照眼底,张月栖轻眨眼,睫影投在眼下,增添朦胧的美感。

    张婆年岁大,走了许久身体吃不消,她额上冒出细微的汗水,“哎”了一声:“二姑娘,我先引你去西厢房,歇息几刻,再带你熟悉府邸。”

    张月栖玲珑心思,当即摆上真诚的笑容:“张婆,恰巧我也疲惫饥渴,还要多谢张婆体谅。”

    张婆面上散不去的欣悦,她掌管府内杂事,侍婢们信服她,但没见过哪个可人儿这么乖巧伶俐。

    “二姑娘,以后碧水轩就是你的闺阁了,待会儿我再拨几个侍婢过来伺候。”

    两人一路西行,途径碧水楼阁,花香袭人。

    眼看着面前的碧水轩几个大字,张月栖眼波流转,轻“嗯”一声,这一路走来,越接近此处,越显僻静幽清,似与众人隔绝了般。

    仿佛知道张月栖心中所思,张婆颇合时宜道:“二姑娘,别看此处偏远,但也幽静秀丽,夫人想你初到张府,人生地不熟,便安排你到此处。”

    张月栖敛神,恢复巧笑倩兮的模样:“舅母考虑周到,月栖很喜欢。”

    说罢,两人分开而行,张月栖独自一人进入内屋,雕梁画栋,墙壁上镶嵌着镂空雕花,一座巍峨高山屏风隔开内外室,张月栖只站在门坎处,一眼就能看出这房间的精美,与李府相比就是天上地下之分。

    可是她自踏进去,脸色登时难看起来,眉心紧锁,胸膛上下起伏,欢欢喜喜离开李府赶往张府,以为舅父舅母真心接纳,却只派了一个婆子前来迎接,整座府邸冷冷清清,这是将她张月栖当成什么人了?

    张月栖怒而前行,视线落到金丝楠木案几上,眉眼顿时凌厉几分,挥手过去,将所有东西掀翻在地。

    瓷器物品碎裂在地,碰撞出哗啦啦的清脆声音,张月栖双眸红得要滴血,站在桌前颤抖不止。

    委屈与羞恼交杂在心田,张月栖剧烈喘息着,就连打扫庭院的丫头都不屑向她行礼问候,眼下这处院落大概就是一个没有身世地位之人的容身之处了吧。

    在李府的日子谨小慎微,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够了,没成想张府是另一个监牢,她这是被当成一片无依无靠的浮萍打发了!

    张月栖不痛快极了,便还要装作一副善解人意、从容体面的模样,心中憋着一股气势汹涌的戾气。

    少顷,门外传来几道脚步声。

    张月栖眸子一暗,当即转换成笑意缱绻的姿态,转过身去迎接来人。

    张婆带了两个侍婢过来,只是敲了门就走进去。

    没等几人说话,张婆便注意到地上的碎片,零散稀碎惨烈……

    张婆面上一怔,唇畔的笑意顷刻间僵住,似乎是不相信张月栖一个柔弱和善的女子会跋扈到打碎茶盏。

    她语气和缓:“呀,这是发生何事了,怎的碎了一地?”

    张月栖尚未开口,只是表情变了变,正要接过话茬时,张婆继续道:“二姑娘劳苦奔波,想必是太累撞上去了,是这房间布局不佳,改天请大师来看看。”

    张月栖顺坡下驴,轻摁太阳穴:“怪我精神不佳,适才头脑发昏,才撞倒了案几。”

    “二姑娘别忧心。” 张婆当即道,“珠儿、玉儿,还不快收拾干净,仔细伤了姑娘的脚!”

    “是。” 珠儿与玉儿一起回道。

    张婆又打量张月栖的脸色,试探道:“二姑娘,既然如此,还要去看看府邸吗?”

    张月栖头一遭进张府,诸多不便,再不趁机出去走走,来日怎么栖身。

    她应道:“张婆费心费力为我,我当然是要去的。”

    此话全然夸赞张婆的热心肠,张婆动容不已,忙带张月栖往南边而去。

    “二姑娘,你住西边,东边锦绣园是大姑娘的院落,再往南的松风阁就是公子的院落,东南角晖光堂是夫人的居所,这些你要心中有数,切勿冲撞了。”

    张婆一字一句叮嘱着,张月栖熟记于心,时时笑脸相迎。

    “今日夫人携大姑娘去祈福,公子不愿同一群女子围在一处,故留在府中,你说这年轻气盛的大男人,怎的就像个木头,说什么都不出府。”

    张婆的话像箩筐里倒豆子似的,没有尽头。

    张月栖默不作声听着,也不发表言论,但她蛾眉微扬,眼中的光如如莹星闪烁,透出不易察觉的喜意。

    借张婆了解府内的情形,便于扎下脚跟,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漫步许久,张婆掩住额头,抬眼轻望天空,她也是奉了林氏的命,好好招待张月栖,心想:乡下来的丫头还是比京城养尊处优的小姐乖巧听话,只是以后在这张府,不好生存啊。

    张婆心生怜悯,嘱咐张月栖好生照顾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张月栖自然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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