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白还未出声,红衣女子便直接抬脚走了进来,她似是习惯他这样,自顾自随意选了个椅子坐下去,埋怨道:“我跟你说,我们上次遇到那个——”
她声音一顿,看向夏知鸢,仿佛这时才看到屋里多了个陌生人。
查的什么?怎么不说了?
夏知鸢正竖着耳朵认真地听,清脆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纳闷地看过去,结果一抬眸就与笑眯眯的红衣女子对视上。
那笑容虽美丽却让她觉得刺眼,杏眸闪烁,里面暗含着未说出口的警告。
那是属于他们二人的故事,她无权倾听。
夏知鸢心口一梗,不知该笑该哭,最后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回应。
徐念雪双手交握,坐姿洒脱,不似半天闺阁中女子含羞端庄的模样,她主动介绍:“你好,我是徐家徐念雪,不知这位姑娘是?”
“我……”夏知鸢刚张开嘴发出一声气音,嗓子就像是被棉花堵住了。
她是谁,是谁家女,总归是不好说出自己的身世,她也不愿解释,难不成说是宁远侯府的姑娘。
她分明不是。
不知为何,夏知鸢私心里不愿说自己住在侯府的原因,就好似她也有和那人独特的秘密,别人也无权知道。
这一刻,拧巴极了。
屋内陷入长久地沉静,尴尬的氛围逐渐蔓延开。
徐念雪不知是不懂人情还是什么,她只是歪了歪头,依旧看着夏知鸢。
还贴心地往前挪了点。
夏知鸢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我是……”
“夏知鸢,不是有事?”贺屿白突然出声:“去吧,别耽误了。”
徐念雪诧异地看过去,想从两人之间看出点什么。但贺屿白是低着头说出的那句话,全程视线未曾在书上离开,若不是这里只有他一个男子,真不会有人相信那一声不是他发出的。
徐念雪眉心拧了拧,不甚高兴,这女子吞吞吐吐一看就是家境拿不出手的。
也不知贺屿白干嘛给她好脸色,他就是脾气太好了。
徐念雪扬了扬下巴,示意夏知鸢出去。
夏知鸢侧过头,只见贺屿白一动不动闷头看着书,她只得挪着碎步,像个蜗牛,一点点往出移。
她沮丧地想,她离开,这书房里就只剩他们两人,孤男寡女,聊起只属于他们的回忆,再稍微情绪上头,岂不……
门外的冬青冷不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揉揉鼻子,四处望了望。
纵使她挪地再慢,也快到门口了。
夏知鸢心里气愤,她才刚重逢要说的话还未曾说完,这就被人破坏了!
尤其看到徐念雪支着下巴目送她离开的模样,她就心里不痛快。
夏知鸢眼珠子一转,弯了弯眉眼,故意福了福身子,用娇俏的嗓音说:“那我们晚些再叙旧,哥哥。”
话一说出口心情好了许多,她转身迈着轻盈地步子走出书房。
徐念雪迅速转头看贺屿白,只见他翻书地手僵了一秒,又继续看下一页。
没有斥责!没有言语!
怎么可能!
徐念雪难以置信。
她用了近乎几年的时间,才能同他这般亲近,这突然冒出来的丑女人是谁?
她分明记得贺府只有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
徐念雪根本没有耐心等探子细查,她迅速站起身,对着贺屿白开口:“我瞧那位夏姑娘衣服很是漂亮,我很喜欢,先去问问她在哪家店里做的。”
撂下这句话,徐念雪就着急往出跑,瞳孔仿佛闪着火苗。
“可恶!可恶!可恶!赶我走,抢我人,真烦!”夏知鸢埋着头,边走边嘟囔。
他们何时认识,认识多久,什么关系……
一大堆问题在她脑海里飞快盘旋。
“姑娘留步!”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夏知鸢双腿弹跳起,像只受惊的兔子,惊叫出声。
“啊!”
徐念雪手僵在空中,嘴角抽了抽。
夏知鸢缓过劲儿脸颊霎时烫了起来,在敌人面前失了风度,简直奇耻大辱!
她捂着胸口微微喘气,不满道:“你、你怎么吓唬人。”
徐念雪表情却不似方才那般友善。
她刚才一出门原想叫住她,却见这女子转了个向往院子深处走,周围下人更是一副习惯了的模样,让徐念雪心里的警钟迅速敲响!
幸好她跟着出来,否则竟不知她胆敢住在贺屿白的云梦院中,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院!
岂有此理!
徐念雪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子,尽是不满!
样子太娇媚,一看就不是什么本分性子怎么能耐得住寂寞,不行!胆小如鼠,娇气,碰一下就尖叫,一点也经不住事儿,不行!身子纤弱,一掰就折,不行!总之,哪里都和贺屿白不适合。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大夫人蒙骗、威逼,只能留这女子在院内。
但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徐念雪从见到夏知鸢的第一眼心中就异常警惕。
夏知鸢对着她笑了笑。
呵,徐念雪心里讥讽,她过去难不成就是用这张脸来魅惑贺屿白?尤其那双越发艳丽的桃花眼真让人看着生厌!
徐念雪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试图用身子来攀附权贵的女人。
她父亲是北安名将归德将军,她更是自幼习武,受良好教育,巾帼不让须眉。也只有她这般优秀的女子才配得上宁远侯。
更何况当年父亲对贺屿白有救命之恩。
当然,徐念雪这样骄傲的性子自是不愿用恩德威逼,她自会用自己的手段,陪在贺屿白的身边,和他顺理成章在一起,徐念雪有这个自信。
但她这人眼里容不下沙子。
更无法忍受她的未来夫君府里住着个陌生女子!
徐念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发不可收拾。
夏知鸢脸上地笑都快僵了,脸皮都撑累了。这徐姑娘从拍了下她就一直冷冷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她想走,也不好抬脚。
“咳咳……”夏知鸢小声清了下嗓子。
终于听到面前的人开口,她说:“夏姑娘为何不回自己家,若不是我有事出来都不知道你竟然住在他院中?据我所知,贺兄并未定亲也未成娶亲,他毕竟是个男子,你这样做岂不是坏了自己名声?也坏了他的!”
“是哥哥同意的!”夏知鸢飞快说。
徐念雪冷声嘲讽:“哥哥,哪门子哥哥,夏姑娘当真可笑,我可记得,大夫人只育有两子,大少夫人的小女儿也不过十岁出头,贺兄何时多了你这个妹妹!”
夏知鸢烦躁:“与你何干,让开!”
徐念雪挡住去路,也跟着恼怒道:“贺兄虽聪慧但在男女之事上向来迟钝,我们两家世交,我自是要替他多盯上一盯!你这女子,怎么这般厚脸皮,非要住在别人家!”
“这是我家。”
不需要她一而再提醒!
九年前就有人告诉过她,这是她的家!
夏知鸢指尖抠在掌心,指腹用力到泛白,她垂下眼皮,仍难以遮掩眼底的伤感。
她用力眨巴着眼睛,试图缓解眼眶的酸涩感。
徐念雪笑了下,轻声说:“何必自欺欺人,这里是贺府不是夏府,你,姓夏。”
夏知鸢猛然抬头,浸满泪水的眼睛瞪向徐念雪,珍珠大小的泪珠再控制不住一滴接着一滴往出涌。
她无力反驳。
“夏知鸢。”
贺屿白清冷的声音自徐念雪身后响起。
他念了夏知鸢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