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的反制

    太后没有再提玉佩的事。

    次日清晨,左忆如常去正殿煎药,见太后正对着铜镜梳头,鬓角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动作却依旧沉稳,仿佛昨夜那场对峙从未发生。

    “今日的方子换了吗?”太后头也不抬地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回太后,加了点合欢皮,助眠。”左忆将砂锅放在炭炉上,银勺在药汁里轻轻搅动。她昨夜没合眼,反复琢磨太后为何突然松口——是忌惮李承恩,还是另有后手?

    太后接过药碗时,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左忆微微一颤。“哀家听说,你昨日从安陵寺回来,去了趟偏殿?”

    左忆的心猛地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取了本医书,想看看安神的方子。”

    太后喝了口药,目光落在她脸上:“偏殿的经书乱得很,下次让云袖帮你找。”她放下碗,从妆盒里取出支玉簪,“这是当年容妃戴过的,你戴着吧。”

    玉簪通体莹白,雕着缠枝莲,和那枚凤凰玉佩的质地很像。左忆看着簪子,忽然明白太后的用意——这是试探,也是提醒:她知道玉佩在谁手里,也有本事随时收回这“恩赐”。

    “奴婢不敢僭越。”左忆跪下磕头,“容妃娘娘的物件,该由宫里的库房好好收着。”

    太后笑了笑,将玉簪放回盒里:“你倒是谨慎。”她挥挥手,“下去吧,让云袖来伺候。”

    走出正殿,左忆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摸了摸袖袋里的玉佩,玉质温润,却硌得掌心生疼。这东西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太后不动她,不代表会永远放任。

    回到偏殿,见小桃正对着个锦盒发呆,盒里放着套银针,针尾镶着极小的珍珠,一看就是上品。“姑娘,这是东宫的人送来的,说是太子殿下赏的,让您验药用。”

    左忆拿起银针,指尖拂过针尾的珍珠。李承恩的消息倒是灵通,知道她需要更趁手的验毒工具。只是这赏赐来得太及时,倒像是在提醒她:该交“货”了。

    “替我谢过太子殿下。”她将银针放进药箱,与那枚凤凰玉佩隔着层木板,遥遥相对。

    傍晚时分,云袖来送点心,见她对着药箱出神,低声道:“姑娘,三殿下被禁足后,府里的人遣散了不少,听说有个小太监疯了,在街上喊‘三殿下是被冤枉的’。”

    左忆捏着块绿豆糕,忽然明白过来。李珩的人被清理,疯癫的小太监,都是李承恩的手笔——他在逼她交出证据,借她的手彻底扳倒李珩,甚至牵连太后。

    “疯言疯语罢了。”左忆淡淡道,将绿豆糕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压不住心底的寒意。她不能现在交证据,太后还没露出真正的底牌,李承恩的目的也未可知,贸然出手只会沦为棋子。

    夜里,左忆被窗外的动静惊醒。她翻身坐起,摸出靴筒里的匕首,借着月光往窗缝外看——两个黑影正往偏殿的方向摸来,手里拿着绳索,动作轻得像猫。

    是太后的人?还是李承恩的试探?

    左忆屏住呼吸,悄悄吹灭油灯,躲在门后。黑影推门进来时,她握紧匕首,正欲动手,却见两人径直走向药箱,翻找片刻后,抱着个锦盒匆匆离去。

    那是她故意放在箱底的空盒子,里面只垫了块与玉佩质地相似的绒布。

    左忆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却更甚。太后果然没打算放过她,派来的人目标明确,就是为了夺回玉佩。只是这手段太过拙劣,倒像是故意让她察觉。

    “姑娘,出什么事了?”小桃被惊醒,声音带着哭腔。

    “没事,进了贼,被我吓跑了。”左忆拍了拍她的肩,“你接着睡,我去看看。”

    她提着灯笼走出偏殿,见黑影往长乐宫的方向去了,脚步踉跄,倒像是新手。左忆忽然冷笑——太后是在演戏,让她以为危机已除,放松警惕。

    回到屋,左忆将玉佩和字条藏进发髻里,用发网罩住,又将那本《洗冤录》塞进床底的暗格。做完这一切,她坐在桌前,看着李承恩送来的银针,忽然有了主意。

    次日清晨,左忆去给太后请安时,故意“不小心”将银针掉在地上,针尾的珍珠磕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太子赏的?”太后的目光落在银针上,语气平淡。

    “是,殿□□恤奴婢验药辛苦。”左忆捡起银针,故作慌乱地擦了擦,“奴婢笨手笨脚的,差点摔了。”

    太后笑了笑:“太子倒是有心。”她忽然话锋一转,“哀家听说,太子近日在查容妃的旧案?”

    左忆的心提了起来,知道太后终于要切入正题。“奴婢不知,只听说殿下在查陈嬷嬷的死因。”

    “陈嬷嬷的死,和容妃的旧案脱不了干系。”太后的声音沉了沉,“当年容妃去后,哀家让陈嬷嬷保管她的遗物,其中有本日记,记着些宫里的事。”她看着左忆,“你说,那日记会不会在太子手里?”

    左忆的瞳孔缩了缩。日记?陈嬷嬷的字条里没提过这个。太后是在试探,还是真有其事?

    “奴婢不敢妄猜。”她低下头,“不过……昨日奴婢在偏殿找医书时,见书架后有个暗格,像是放东西的地方。”

    太后的眼神亮了亮:“哦?你没看看里面有什么?”

    “没有,不敢私动太后的东西。”左忆抬起头,语气诚恳,“但奴婢瞧着那暗格的尺寸,倒像是能放下本书。”

    太后笑了,拍了拍她的手:“你有心了。等会儿让云袖去看看。”

    左忆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她给太后指了个方向,让她以为日记还在偏殿,暂时不会再盯着玉佩;同时也暗示李承恩——太后在找“容妃的遗物”,他若想拿到证据,得加快动作。

    走出正殿时,阳光正好,照在宫墙上,映出一片金红。左忆摸了摸发髻里的玉佩,忽然觉得这宫里的博弈,像极了她前世解剖时的操作——既要精准,又要留有余地,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

    回到偏殿,见李承恩派来的小太监正在等她,手里捧着个食盒。“太子殿下说,姑娘近日辛苦,让小的送些燕窝来。”

    左忆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除了燕窝,还有张字条:“今夜亥时,御花园假山后见。”

    她将字条烧了,灰烬混着茶水吞下。李承恩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夜里,左忆换上深色襦裙,将玉佩和字条藏在贴身的香囊里,又从药箱里摸出瓶“迷魂散”——这是她按毒经配的,能让人昏迷半个时辰,却查不出痕迹。

    走到御花园假山后,见李承恩正背对着她站着,手里把玩着那枚白玉佩,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你来了。”李承恩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太后没为难你?”

    “没有。”左忆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殿下找我,是为了容妃的证据?”

    李承恩点头:“陈嬷嬷的字条和玉佩,你带来了?”

    “带来了。”左忆却没拿出来,“但我有条件。”

    李承恩挑眉:“你说。”

    “我要太后的宁心丸方子,完整的。”左忆迎上他的目光,“还有,事成之后,你要放我出宫,给我自由。”

    李承恩的眼神沉了沉:“你知道这方子意味着什么?”

    “知道。”左忆的声音很稳,“意味着太后用这毒控制了多少人,也意味着我能彻底解了身上的毒。”

    李承恩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你倒是会讨价还价。”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册子,“这是太医院存档的方子,你要的都在里面。”

    左忆接过小册子,借着月光翻开,果然见上面详细记载着宁心丸的成分,除了锁心草,还有牵机引的变种,剂量随服用时长递增,最后能让人状似疯癫,查不出中毒痕迹。

    “至于自由,”李承恩看着她,“我答应你。但你得先把证据给我。”

    左忆握紧小册子,忽然觉得这交易像场赌博。她从香囊里取出字条,递了过去,却把玉佩留在手里:“字条给你,玉佩我暂时保管。等我确认安全了,再给你。”

    李承恩接过字条,看完后眉头微蹙:“就这些?”

    “不够吗?”左忆反问,“陈嬷嬷的证词,加上这玉佩,足够证明太后毒害容妃了。”

    “不够。”李承恩的声音冷了些,“我要的是能让太后永无翻身之日的证据,包括她这些年用宁心丸控制的人,用牵机引除掉的异己。”

    左忆的心沉了沉。果然,李承恩的胃口不止于此。他要的不是为母报仇,是借容妃的旧案,彻底扳倒太后,扫清他登基路上的障碍。

    “这些,我帮不了你。”左忆后退一步,“我只是个煎药的,知道的只有这些。”

    李承恩盯着她手里的玉佩,眼神锐利:“你在怕什么?怕太后报复,还是怕我卸磨杀驴?”

    “都怕。”左忆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只想活下去,离开这里。殿下若不答应,这交易就算了。”

    两人僵持了片刻,李承恩忽然笑了:“好,我答应你。玉佩你先拿着,但别耍花样。”他转身往假山外走,“三日后,我会派人接你出宫,在此之前,保护好自己。”

    左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握紧了手里的玉佩。她知道,这三日会是最难熬的——太后不会坐以待毙,李承恩也未必会信守承诺。

    回到偏殿时,天快亮了。左忆将方子和玉佩藏好,坐在桌前,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她想起慧能大师的话:“玉能辟邪,亦能招祸。”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卷入这场争斗。但事到如今,她只能往前走,用手里的棋子,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炭炉上的药还在炖着,发出轻微的咕嘟声,像在为这即将到来的风暴,打着沉闷的节拍。左忆拿起银针,在指尖转了转,针尖的寒光映在她眼底,亮得惊人。

    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弃子。

    这盘棋,她必须要亲自下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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