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青瓦白墙,匾额上的字笔力遒劲,透着股沉稳。若不是陈嬷嬷提及,任谁也想不到这声名远播的药铺,竟是柳家在京城的眼线。
左忆与李承恩扮作寻常求医的主仆,混在午后的人流里,缓步靠近回春堂。李承恩一身锦缎常服,手摇折扇,眉宇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贵气;左忆则穿着粗布衣裙,垂着眼,像个沉默的侍女。
刚到门口,一股浓郁的草药香便扑面而来。堂内坐堂的老大夫正给一位妇人诊脉,旁边的药童手脚麻利地抓药、包药,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这位公子,可是要看病?”一个店伙计见他们停下,热情地上前招呼。
李承恩摇着折扇,轻咳一声:“我家主子近来总觉心神不宁,夜不能寐,听闻贵店有安神的好药,特来瞧瞧。”
店伙计赔着笑:“公子可算来对地方了,我们回春堂的‘凝神香’,那是一绝,多少达官贵人都点名要呢。”说着,引着他们往内堂走,“您二位稍等,我去请我们掌柜的出来。”
内堂比外堂更显雅致,紫檀木的桌椅,墙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李承恩选了张靠窗的椅子坐下,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四周,实则在快速观察。左忆则站在他身后,手指悄悄摸向袖中藏着的短刀。
不多时,一个穿着体面绸缎长衫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面带微笑:“在下柳成,是回春堂的掌柜。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免贵姓李。”李承恩放下折扇,语气平淡,“掌柜的,我那安神的药,可得要好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柳成笑着应道,目光却在李承恩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思索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李承恩看似在问药,实则在试探柳成。柳成应对得体,滴水不漏,若不是陈嬷嬷事先点明,很难将他与柳家联系起来。
正说着,外堂传来一阵喧哗。左忆眼神一动,侧耳听去,隐约听到“抓贼”“药不见了”的呼喊声。
柳成脸色微变,对李承恩告罪一声:“公子稍等,我去看看。”便匆匆向外堂走去。
李承恩给左忆使了个眼色。左忆心领神会,趁着内堂无人,迅速在桌椅、屏风后摸索起来。她的动作极快,几乎是瞬间,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花瓶底座下,摸到了一个小小的机关。
轻轻一按,花瓶后的墙壁竟缓缓打开,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几本账簿和一些信件。左忆快速翻看,账簿上记录着大量药材的进出,其中不少是专供宫廷的珍稀药材,流向却很是可疑。而那些信件,字迹潦草,大多是用密语写就,但左忆还是从中捕捉到了“岭南”“坤宁宫”“牵机引”等字眼。
她正想把信件和账簿藏起来,外面传来了柳成的脚步声。左忆来不及多想,迅速将一本最薄的账簿和几封看起来最关键的信件塞进怀里,然后恢复原状,退回到李承恩身后。
柳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歉意:“让公子见笑了,是个小毛贼,被我们伙计抓住了。”
李承恩点点头,站起身:“既然如此,那安神香我改日再来取吧。”
柳成也没多留,客气地将他们送出了回春堂。
离开回春堂,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李承恩才停下脚步。左忆将怀里的账簿和信件递给他。
李承恩快速翻阅着,眉头越皱越紧。“这些账簿记录的药材,有不少都流入了坤宁宫,而且时间点,正好和容妃‘病逝’、柳良娣中毒的时间吻合。”他又拿起那些密信,“这些密语,我需要找专人破解,但从‘牵机引’‘岭南’这些词来看,柳家果然和当年的事脱不了干系。”
“那阿莲……”左忆担忧地问。
“柳家抓阿莲,恐怕不只是为了威胁你我,更可能是想用她来做文章,彻底搅乱京城的局势,好让他们从中渔利。”李承恩眼神锐利,“他们把阿莲带回岭南,就是想把她当成一枚可以随时动用的棋子。”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岭南救人?”
李承恩摇了摇头:“岭南路途遥远,柳家在当地势力盘根错节,贸然前往,风险太大。而且,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阿莲具体被关在哪里。”他顿了顿,“当务之急,是先破解这些密信,找到柳家在京城的核心据点,看看能不能从那里得到更多关于阿莲的消息,甚至找到柳家的破绽。”
两人回到东宫,李承恩立刻找来专门负责破解密语的属官。同时,他又让人密切监视回春堂的动静,尤其是柳成的行踪。
接下来的几日,东宫的密室内,烛光彻夜不熄。属官们对着那些密信,愁眉不展。密语的破解难度极大,进展十分缓慢。
而回春堂那边,似乎也没什么异常,柳成依旧每日坐镇药铺,照常营业。
左忆有些沉不住气了,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柳成肯定还有别的动作。
这日,左忆又乔装打扮,来到回春堂附近打探。她看到柳成从药铺后门出来,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朝着城西方向而去。
左忆立刻找了辆马车,悄悄跟在后面。马车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城西一处偏僻的宅院外。柳成下了车,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走进宅院。
左忆记下宅院的位置,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先返回东宫,将情况告知李承恩。
“城西那片,多是废弃的仓库和民宅,柳成选在那里,定是有问题。”李承恩听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来,这才是柳家在京城真正的核心据点。”
“那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去探查?”左忆问道。
“不急。”李承恩摇头,“柳成既然这么谨慎,那宅院里的守卫定然严密。我们先摸清情况,再做打算。”
接下来的几天,李承恩的人对那处宅院进行了严密的监视。果然,发现有不少行踪诡秘的人进出宅院,而且宅院的围墙极高,上面还设有瞭望塔,戒备森严。
同时,密信的破解也有了突破性进展。属官们终于破译出其中一封关键信件,内容是柳成向岭南的柳家族长汇报,说“京城这边一切顺利,‘棋子’已安全送回岭南,静待时机,可借‘棋子’搅动风云,助公子一臂之力,届时柳家可稳坐岭南,甚至染指朝堂”。
“果然是为了李珩。”李承恩将密信捏在手中,指节泛白,“柳家这是铁了心要扶持李珩,想通过阿莲,把水彻底搅浑。”
“那我们更不能让他们得逞。”左忆说道,“必须尽快找到办法,救回阿莲。”
“办法倒是有一个。”李承恩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柳家不是想借阿莲搅乱局势吗?那我们就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
“殿下的意思是?”左忆有些不解。
“我们可以放出风声,就说我查到了当年容妃和柳良娣之事的关键证据,正要呈给陛下。”李承恩缓缓说道,“柳家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定然会坐不住,他们为了阻止我,或许会有所行动。而他们的行动,就是我们的机会。”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左忆担忧道,“若是柳家狗急跳墙,对您不利怎么办?”
“风险肯定有,但富贵险中求。”李承恩看着左忆,语气坚定,“为了救阿莲,也为了彻底扳倒柳家,这险,值得一冒。而且,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左忆看着李承恩眼中的坚定,点了点头:“好,我听殿下的。”
很快,“太子李承恩掌握容妃、柳良娣旧案关键证据,不日将面圣”的消息,便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悄然传开。
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激起了层层涟漪。太后、李珩,还有隐藏在暗处的柳家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一场围绕着“关键证据”的博弈,即将拉开序幕。而左忆和李承恩,则在这盘复杂的棋局中,静静等待着收网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