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巾。”宋迎秋开口，将一小包手帕纸递到了她面前。

    林予直起身抬头，望了一眼宋迎秋后接过了他递来的纸巾：“谢谢。”

    接过纸巾的刹那，她的尾指与宋迎秋的拇指相擦，静电像团烟火在两人之间骤然绽放。

    林予拿着纸巾反射地缩回了手。

    宋迎秋望着她默言，深邃的目光中看不出情绪。

    “用不用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用了，我现在感觉好一些了。”

    宋迎秋好看的双眉微微蹙起，一脸正色地问道：“你是不是刚刚才吃了早餐？”

    “嗯，刚吃完就来跑步了。”林予拿纸巾擦着嘴边的苦水，怯怯地望着他，后知后觉出有些不妥。

    听到她这话，宋迎秋有些被气笑了。

    他蹙起的眉毛舒展开来，双手环在胸前盯着她，笑道：“笨蛋，这样会增加肠胃的负担。下次注意。”

    “你已经跑得很不错了。你好一点就回大本营喝点葡萄糖水补充一下能量。快到我跑步了，我先过去了。”

    “嗯，谢谢。”

    上午10点钟的暖阳透过树梢在地上流连，浮动的光影像是一艘艘在海洋里浮动的木质船筏。空气舒适而甜润，像是一块菠萝味的夹心饼干。

    时隔三年，林予再次静静地望着宋迎秋走远的背影，但这次，宋迎秋是走进光亮里。

    抓不住的，抓不住他在微风中扬起的发梢，抓不住他充满阳光味道的运动服，抓不住他所有的一切。

    林予攥紧手中的纸巾，尾指仿佛还隐约带着刚才两指相触时的静电刺痛。

    林予回到大本营时，韦熙媛和李诗韵正坐在大本营的椅子上边写着加油稿边说笑。

    毫无疑问，她们是漂亮的，韦熙媛盘着头发，穿着红裙子，脖子上系着条红玫瑰黑蕾丝颈链。李诗韵披着及腰的长发，穿着白裙子，脖子上戴着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

    在许多人都不起眼的青春中，她们永远像耀眼的星辰，让人相形见绌。

    林予拿过桌子上装着葡萄糖水的杯子，找个角落默默地喝了起来。

    “咦，到宋迎秋跑50米了！”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大家闻言纷纷转头望去。

    林予也跟着转头望去，只见宋迎秋正站在不远处迎着骄阳舒展手臂。

    “哪个？”

    “黑色运动服那个！”

    “哇，好长一条人……”

    喧嚣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像细胞膜上的磷脂分子层般有序排开来，齐刷刷地望向站在起跑点的宋迎秋，准备为他加油打气。

    一米八一的宋迎秋站立在耀眼的阳光中，一副非常认真的起跑姿态。

    “砰——”

    随着比赛枪响的发出，宋迎秋像一支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

    “加油——”

    “加油——”

    “一班加油——”

    “宋迎秋加油——”

    一班的同学大声地呐喊助威着。

    不负众望的，宋迎秋取得了第一的佳绩。大家都在雀跃着，赞叹不已。

    刚刚有事耽搁而姗姗来迟错过宋迎秋比赛的班主任刘莉莉喜上眉梢又拍着大腿懊悔不已。

    宋迎秋逆着骄阳，迈过拉起的黄线径直走了过来，走到了跟前。

    身为体育委员的同桌康锡惊讶之余赶紧上前拍了拍宋迎秋的肩膀：“好家伙，深藏不露啊平时。我这个体委都愧不敢当了。”

    “不敢当。不过放学后可以比一下。”宋迎秋嘴角的梨涡挂着淡淡的笑意。

    “秋哥，nb！”人群中不知道谁又冒出了一声。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康锡，我连啦啦队的花球都为你准备好了。”康锡的死党林磊开口道。

    陈越搂过康锡的肩膀，拍了拍：“要是真比的话，到时候记得叫我过去看一下。输了我还能安慰一下你，没有脸面起码咱们还剩排面。”

    康锡甩开陈越的手，瞪着陈越愤愤道：“去你的！兄弟跟你心连心，你跟兄弟玩脑筋。塔乐拉星期五的蛋挞，从今往后你就只能闻味。”

    “那你物理题往后就可得自己写了。”陈越挑起眉，气定神闲地笑道。

    “不超过三秒，那我撤回刚才的话。”康锡皮笑肉不笑地努力扯出一抹客套微笑。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康锡，你要硬气到底啊。”死党林磊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

    “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能屈能伸。”康锡表情管理逐渐崩坏，耳尖泛上赤潮辩解着。

    宋迎秋笑着听他们打闹，刚在附近的凳子坐下，李诗韵就递来了一杯葡萄糖水。

    “喝点葡萄糖水补充能量。”李诗韵含情脉脉地望着宋迎秋，眼睛弯成了月牙，“宋迎秋，你真厉害！”

    “谢谢。”

    “你平时喜欢打篮球吗？”

    “偶尔，比较常打的是羽毛球和排球。”

    “那应该也很厉害。下节体育课我可以和你一起打羽毛球吗？”

    “好。”

    韦熙媛笑嘻嘻地听着一切，给李诗韵递了一个暧昧的眼色。

    林予垂眸捏着塑料杯，喝下的葡萄糖水不知为何在味蕾上从甜腻慢慢变得苦涩起来，舌尖上的苦涩顺着神经突触攻城掠地直达心脏。

    “没想到迎秋不仅又是年级第一，还是名运动健将啊！”刘莉莉和蔼地看着宋迎秋。

    “老师过奖了，运气好而已。”宋迎秋笑道。

    “又是年级第一？老师，段考成绩已经出来了吗？”李诗韵眨着眼睛问班主任。

    “嗯，昨天晚上刚出的，中午我再打印出来放在讲台上。诗韵，你考得也不错，继续努力。”

    “好，谢谢老师。”

    林予抿着嘴巴，陷入了沉思。

    段考成绩出来了，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要重新调整位置了。

    而自己与宋迎秋好不容易才熟络一点。这份微妙的联系又要被斩断。

    林予第一次开始觉得，其实倒数第二位也还不赖。或者有私心地说，坐宋迎秋前面真的不错，不舍得就此分道扬镳。

    但是天意是往往不会让人得偿所愿的，分了座位后林予和宋迎秋隔了很远。宋迎秋在第三组第二排，而林予在第四组第五排。林予坐不到宋迎秋前面了，只能在后面远远望着宋迎秋的背影。

    不过起码这样子还能贪婪地注视着，林予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坐第二组第二排的李诗韵就在宋迎秋旁边。

    她经常问宋迎秋问题，经常和宋迎秋说说笑笑，这让林予时常感到不安。就算自己不能拥有，但看到别人拥有，林予也会不禁感到难受。

    —

    元旦将近，按安排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

    班会上，文娱委员黄婷婷积极号召大家参加节目登上舞台，踊跃表达自我、展示自我。

    然而她话音落完后，一班教室里集体鸦雀无声。

    “没事的呀，唱歌、跳舞、话剧、走秀、朗诵都可以的。”黄婷婷鼓舞士气。

    教室里还是一片死寂，她的鼓舞不起任何作用。

    “没事的，重在参与。”黄婷婷快说不下去了。

    然而，讲台下面的人还是不为所动。

    刘莉莉站在旁边，扫视了一圈教室，提高嗓门问：“没有人愿意参加吗？”

    众人纷纷默契地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上。

    “又不要求你们拿奖。”

    全部同学沉默着：“……我们拿奖才怪，拿什么跟人家班级有音乐舞蹈特长生的班级拼。”

    林磊嘴碎耐不住寂寞了，出声打破僵局，说：“莉姐，我们都是理科生不擅长唱歌跳舞。”

    刘莉莉回怼：“那人家贝多芬、阿炳眼睛还不好使呢，人家不照样弹钢琴的弹钢琴，拉二胡的拉二胡。”

    林磊语噎，在心中默默道：一个数学老师，语文作文素材还挺多的。

    他败下阵子来了，便肘了肘康锡，示意他上阵。

    康锡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说：“莉姐，我们都是书呆子。”

    刘莉莉：“我见你最有能耐。一到体育课，一到放假就引吭高歌，声音大到我走在走廊外面都听得见。”

    班级里的其他同学纷纷笑成一团，对这几个人的日常“斗法”见怪不怪。

    康锡：“……莉姐，我没能耐的。我唱歌经常跑调，同学们经常笑我。”

    刘莉莉败下阵来，只能转移目标：“我们班真的没有同学想上台尝试一下吗？”

    “不能让别人说我们班都是理科生、书呆子啊，咱们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刘莉莉学以致用，还用起了激将法。

    “老师，我上去表演吧。我会唱歌会弹吉他，虽然不是很厉害。”一道清润柔和的声音响起，打破僵局。

    众人纷纷扭头往声音的发源地望去，只见到宋迎秋坐得笔直的背影。

    “我靠，秋哥怎么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啊！”康锡正坐在宋迎秋后面，他望着这神一般的背影，望着一头浓密黑发以及连后脑勺都长得出类拔萃的学神，忍不住吐槽起来。

    坐在康锡旁边的林磊也点点头，在心中暗暗赞叹道：非人哉，非人哉。

    “好！好！好！”刘莉莉两眼发光地望着宋迎秋，觉得有此成熟懂事的学生，心里头甚是欣慰。

    “康锡，你多向人家学习一下。”刘莉莉不忘提点两句康锡。

    康锡点点头拱手，一副乖巧的模样：“喳。”

    “哈哈哈哈——”班级里头的同学们都笑了起来。

    林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书渝笑着扭过头，却看到林予趴着桌子将头别过一边，右手似乎还在捂着肚子，她不禁有些担心起来：“林予，怎么了？你又痛经啦？”

    “不是。”林予抽出左手朝她摆了摆，却还在低头笑着，断断续续地勉强解释道：“……我……我笑点低，现在……笑得……肚子疼。”

    林予努力平复好一点情绪，直起身子来扭头看了一眼林书渝。

    目光一交汇上，两人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林予马上将头扭到另一边，避免两人再对视上。

    “哎哟，我去。我也笑得肚子疼了。”林书渝捂着肚子，痛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