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我。”江晚歌既尴尬又生气,脸上带着些愠色。
看到陈越已经打开了报告单看到了评语,江晚歌脸色变得铁青,尴尬无措地僵在原地。
陈越看着眼前的评语,眉心微皱眼眸中尽是冰冷,愣了两秒后,转眼间又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没事,不喜欢不客观的东西我们就涂掉。”
陈越走上前向走廊里靠窗户坐的同学借了支黑笔,边涂边说着:“好了,这下就客观了。”
“江小姐,还给你。”陈越吊儿郎当地朝江晚歌挑眉一笑,随后将报告单递回给江晚歌。
看着那涂黑的评语上方“美丽善良”四个赫然大字张牙舞爪地霸占了整整一行。江晚歌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有什么,初中的时候李月梅还在报告上对我的评语是大哥大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写错了人,害我喜提了两年的霸气外号。”
江晚歌当初知道后就经常和林予在背后喊他大哥大的外号。
回想起当初的青葱往事,江晚歌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颜。
陈越眼角弯了弯,眉眼多出几分柔软:“对嘛,多笑笑才好看。”
如果生活是一片苍白的混沌,那么江晚歌觉得,友谊就是苍白当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是自己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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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吃完了!我准备出去了喔。”林予拉长声调朝厨房里喊着。
还没等林母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盘热腾腾的白切鸡,林予已经狼吞虎咽地扒完一碗饭,收拾好碗筷后,跑到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
“诶,大年三十的,不吃些白切鸡吗?那么好吃。”林母扭头望向房间,问道。
十几年如一日的对话让林予染上无奈。
林予走出房间,绕到林母身后,边帮她解着围裙边叹气道:“妈,你知道的,我这十几年都不爱吃白切鸡。”
林予的回答还是如同前十几年逢年过节的回答一样,一如既往的不吃。但是每次逢年过节,只要餐桌上摆着盆白切鸡,林母就会跟林予说这鸡有多好吃,让林予吃一些。
林母倒也妥协了,笑了笑:“那好吧,那你出去玩吧,注意点安全。今晚你要是要回来的话,打个电话给我,我给你留门。”
“好的!”答应完林母之后,林予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林予出了门又突然想起来今天自己在外面跨年,所以要提前向林母祝贺新年,连忙双脚紧急刹了车探回了个头:“妈,新年快乐!”
“好,你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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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予,这里!”林予循着声,望见了站在奶茶店门前朝自己招着手的江晚歌。
江晚歌穿着一套红色的法式毛呢裙子,化着精致的妆容,披着一头及腰的波浪长发,像块甜甜的红丝绒小蛋糕。
“晚歌,你今晚好漂亮!”林予望着江晚歌,眼睛亮亮的。
“就今晚?”江晚歌故作生气地鼓着腮帮子偏着头,傲娇的样子像一只矜贵软萌的波斯猫。
“不,一直都好看。但是今晚又美出了新高度。”林予连忙改口道。
“看你人美嘴还甜的分上,那我就暂且接受这个解释吧,哈哈哈哈哈哈……”江晚歌辛苦伪装那么久,伪装完终于憋不住笑了起来。
除夕夜的街道很是热闹,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张灯结彩着。超市里还一直传出喜庆的贺年歌曲。
“你没发现什么异常吗?”江晚歌盯着林予问道。
“嗯?有什么异常?”林予有点蒙,甚至抬头开始看起奶茶店的灯笼来,以为有哪一盏灯笼没亮。
江晚歌望着林予懵懵懂懂的样子,彻底放弃了挣扎,直截了当地掏出了一直藏在身后的奶茶:“诺,新年的第一杯奶茶!”
“谢谢。”林予有些意外地接过了江晚歌手上的奶茶。
“我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林予拆着奶茶吸管的包装,睁着圆圆的眼睛,像只小猫一样好奇地问道。
“等你发现,那得到明年了。”
“那也快啦。”林予喝上第一口温热的甜奶茶,心满意足地说道。
江晚歌喝着奶茶,差点喷出来。刚想怼回去,却发现林予说的话也确实有点道理,于是只能将口中刚准备怼出去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林予和江晚歌逛完附近的商店后已经差不多到了八点,两人都买了两个红红的鹿角发箍戴在头上,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江晚歌便与林予打车去北江桥,准备看跨年的烟花秀。
上了出租车,司机阿姨向她们问了声新年好。
林予和江晚歌也开心地向她回了好。
车载电台正在播放着跨年的特别栏目,主持人欢快的语调与车窗外渐次亮起的霓虹灯一同跃动着。
笙歌间错华筵启,爆竹烟火又一春。
来到北江桥,才发现这里已经人山人海,早已沦陷在新年的狂欢里。火星噼啪四溅的仙女棒在年轻女孩手中划出金色弧线,手持相机的情侣在延时摄影的微光里相拥,爆米花与糖炒栗子的香气裹着孩童的笑声扑面而来。
江晚歌拉着林予的手在人群中穿行,羊绒围巾被挤得歪斜,发梢也不知道沾了谁人羽绒服上的细绒。
江晚歌和林予好不容易才挤过熙攘的人群,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停下。
“就这里吧。”江晚歌说。
“好。”林予点点头。
江晚歌向四处张望了许久,目光终于寻找到了不远处正置身于黑暗当中的陈越。
“予予,你在这里。我先过去找一下陈越。”
“好。”林予目送着江晚歌远去的身影。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在一瞬间,林予仿佛望见了宋迎秋熟悉的身影。
可一下子,那个模糊的身影又仓促地隐没在了人群中。
林予有点恍惚,着急地踮起脚来四处张望寻找着。
“林予!”宋迎秋清冽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林予一转身就对上了他深邃的双眸,“你也来看烟花秀啊?”
“嗯,好巧。”
“这位是?”林予偏头望向宋迎秋正扶着的银发老奶奶,奶奶绛红色的围巾在风中吹起一角,像是蝴蝶扇动的尾翼。
“我奶奶。”宋迎秋的尾音染满笑意。
“奶奶,这是我的同学——林予。”宋迎秋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奶奶,朝奶奶介绍着林予。
“奶奶好。”林予乖巧地笑着。
“小姑娘长得真标致。”宋迎秋的奶奶望着林予,和蔼地笑着,布满皱纹的眼角弯成月牙。
远处突然传来一簇烟花升空的巨大哨声,三人齐刷刷抬头望去。
“真好啊。”宋迎秋的奶奶望着璀璨的烟火喃喃道。
“奶奶,好看吗?”宋迎秋笑着问。
“好看,五颜六色的。”
“这儿也热闹,多人气。”奶奶答。
“那以后每年我都陪你来这里看烟花。”
“好,好。”
墨色如无尽黑渊将陈越吞噬着,寒风肆无忌惮地往他身上钻。
他戴着个黑色鸭舌帽倚着斑驳的砖墙用冻得通红的指节叩打打火机,点了根香烟。
烟里的尼古丁进入肺部,让他提了提神。
他掐着根燃起的香烟,眯起眼望着对岸的江水静默着。
江晚歌早前得知陈越来看烟花秀拍烟花,便顺便让他帮自己和林予拍几张照片。
如今过来找他,倒没想到看到某人倒是好的不学,学起人抽烟来了。
江晚歌看到陈越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发信息告诉他,而是径直地朝他走了过去。
陈越正浅浅叼着烟蒂,青白烟雾从他唇边溢出,在黑色鸭舌帽檐下织成朦胧的网。相机带子勒着深灰色高领毛衣,随他仰头吐烟圈的动作在锁骨处勒出凹痕,像要将这副单薄身躯钉进背后斑驳的砖墙。
陈越转头间在缥缈的烟雾中隔着几个人与江晚歌对望上,瞳孔骤然收缩。
他迅速将手上的烟扔到地上碾灭,俊朗的脸在烟雾缭绕中看不清神情。
“哟,还没满十八就开始学人借烟消愁啊?未成年学什么颓废艺术家。”江晚歌心中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无名怒火。
“江大小姐打扮得那么好看啊,怎么大过年说话也不好听些。”陈越直起了身子,偏着头望向她一如既往地笑道。
“喏,你的奶茶。下次再让我吸到二手烟的话,我扔去垃圾桶都不给你。”江晚歌恶狠狠地瞪着他。
“知道了,江大小姐。”陈越漆黑的眼眸望着江晚歌,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陈越接过奶茶的瞬间袖口滑落,腕骨处凝血的伤口在微弱的路灯灯光下一闪而过。
江晚歌抬起头,一下子,陈越眼底乌青的黑眼圈和那双疲惫的双眼映入她的眼帘。
多年的直觉告诉她,陈越脸上挂着的那抹平静淡漠的笑意只是浮于表面。
但是江晚歌并没有开口戳破,也不开口问出缘由,两人都默契地闭了口。
她将口中日常的调侃吞咽了回去。
如果他需要静静的话,那这是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
新的一年的倒计时越发将近,无数素不相识的人都在一瞬间变得紧密相连,大家都共同倒数着数字,为新一年的到来而欢呼雀跃,共同祈祷着美好的未来。
倒计时如潮水漫过桥面时,陈越的镜头正框住笑意盈盈的四个人。林予的眼眸中倒映着夜空中七彩的烟火,奶奶笑得和蔼,宋迎秋搂着奶奶的肩膀笑得灿烂,江晚歌对着镜头龇牙咧嘴,鼻尖沾着不知何时蹭上的闪光粉。
十二点钟声敲响的刹那,陈越按下快门,让漫天流金与他们脸上的笑容永恒定格。
新的一年,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