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廓没想到,被叫来,居然是因为这事。
明明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倒是让这些人浮想联翩,而他还不能将罪魁祸首抖落出来。
乌长的睫毛轻轻落下,他看着青烟袅袅的茶水,笑着开口:“昨晚出去没看到路,不小心被树枝滑了一下。”
“既是如此,那祖母问你,昨晚你去哪了?”楼老夫人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还把你父亲送你的须云给弄丢了。”
马是今早回来的,他人却不是和马一起回来的,这怎么看都让人有些怀疑,更何况还是指望着他早日成家立业的老夫人。
楼廓勾唇一笑,干脆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身姿坦然道:“祖母想问什么,便直接问吧,无需拐弯抹角的。”
楼老夫人被他语气说得有些无奈,干脆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你昨晚一夜未归,祖母总有权知道,你昨晚去哪了,又是和谁出去的。”
果不其然。楼廓早就料到是为了这事。
他道:“昨晚看见了一位故友,随她去一处酒肆喝了点酒,喝多了便在外面歇下了,须云我没绑紧,许是外面冷,缰绳松了,它便自己回来了。”
“你在京中的哪位好友啊?祖母怎么没听你说过。”
似乎是打破砂锅问到底,问题是接着一个又一个,不问清楚他昨晚是和谁过的夜,老太太誓不罢休。
“魏国公,孙儿这次回京,刚认识的好友,祖母若是不信,明日我请人上门,让他给孙儿证个清白。”他说话的态度一直从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别说是楼老夫人了,就连二夫人都被他的模样给欺骗了。
也不等老夫人道乏,他便先一步辞行:“若是无事,孙儿便先回去了。”
看到楼廓远去,藏在博古架后面的虞婉卿才款款走了出来。
楼老夫人一脸嗔怪地看着她:“这下安心了吧。”
虞婉卿垂着眸没有说话,但是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了。
快步走回竹溪院的楼廓,终于得了空,拿起了镜子细细端详起了那道给自己带来无数麻烦的抓痕。
镜中,整洁的指尖压在好的肌肤上,修长的脖颈微微侧过,一道红的妖艳的痕迹从耳后一直绵延到喉结,现在已经结痂。
如此明显的一道红痕,而且细长显眼,不似无意间被划到的,难怪会叫人误会。
他微微勾唇,有些气急的笑了。
“小狐狸,爪子真利。”
另一边正喝着银耳莲子羹的路司遥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吓得金喜银顺以为她昨晚喝酒太晚染上了风寒,立马又去给她煮姜茶去了。
下午,宫里的御马师就将宫里最好的汗血宝马整理造册送到了路司遥面前。
可这册子上的马儿看着都一个样,只能看着一边的小字分辨马匹。
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马种,要么马匹的年纪太大,要么颜色不似,不得已,路司遥只能另寻他路,好在,终究是被她给寻到了。
就是,花了不少的银钱。
出宫看马那日,艳阳高照,是难得的好天气。
看了马儿以后,路司遥便敲定就是这匹马了。
那买马的商贾不知么得知了路司遥的身份,还一个劲的向她推荐其他马匹。
路司遥出宫本就打算办这一件事,不想耽搁太多时间,可是思来想去,自己弄丢了人家的坐骑,陪个相似的似乎还不够,怎么说得带点其他赔礼嘛不是?
正这般想着,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楼廓下棋那日说的。
他要教虞婉卿骑术。
如此,她便一口气买了两匹马。
商贾得了她这一单生意,别提多开心了,这金枝玉叶的公主和他买过马的名头,就这样打出去了。
一切打点好了以后,路司遥便直奔楼府。
今日天气甚好,又是晌午,楼廓,应该在家的吧。
楼府的人,以为这只是一年中极为普通的一天,全然不知,他们即将迎来一位贵人,还是一位对他们楼家,影响极大的贵人。
今日路司遥并没有刻意低调,从服侍到出行的队伍,都是张扬的存在。
好像,有点向全世界宣布她和楼廓关系不一般一样。
昨日她心中有个不太成熟的猜想,如果楼廓的名声被自己糟践了,那远在边疆封地的南成王,还会选楼廓为盟友吗?
就算他们二人现在私底下依旧有联系,自己和楼廓来往密集,也会消磨了楼廓在对方心目中的信任。
楼廓不是想和她撇清关系吗,她非得大张旗鼓向他示好,还能气气他。
如此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单手支这下颚的少女两眼星亮,甚至觉得外头烦人的吵杂声,都变得悦耳动听起来了。
马车还没到楼府门口呢,看热闹的百姓就已经围住了整条街。
因为公主的车架,实在是太过显眼了,而且还有一队护送马车的护卫一直在轰百姓,嘴上还吆喝:
“景阳公主车架,无关人等,统统散开。”
如此,原本只是路过的百姓都成了吃瓜群众了。
“这公主殿下,好好的怎么出宫了。”
“是啊,听闻景阳公主国色倾城,今日终于可以一睹芳容了。”
“居然是去找楼将军的,这热闹我可得好好瞅瞅。”
“这般明目张胆去将军府,该不会是看上楼将军了吧”
此话惹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哎呦,那个瞎了眼的踩我脚了。”
“别推了,挤不进去了。”
楼府,听到消息的楼府众人忙的心慌意乱,有人兴奋,有人忧愁。
事不关己的下人自然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期待公主殿下的来临,可身为楼家主母的楼老夫人,却一脸凝重。
作为在京城活了半辈子的人,宫里来人,来的还是一位娇蛮跋扈的公主,不用想也知道,定不是什么好事。
若放在四年前,她还能幻想孙儿能与皇室联姻,后半辈子无忧,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当年若不是因为路司遥秋猎上的那一番话,她的宝贝孙儿也不会毅然决然地奔赴战场。
楼廓是被公主伤过心的,哪怕当初不是爱慕之心,也是被公主伤过自尊的,所以她,不欢迎这个公主来。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还是皇室中人,她哪里有拒绝的余地。
好在廓儿现在不在府内,也避免了面对这个曾经的污点。
无论如何,也不管这个公主来是为何事,她都要为廓儿挡了这个灾星。
整个楼府整装待发,等着那个“灾星”的到来。
两波人都不怀好意,等着一场交锋。
奢华琉璃顶镶玉马车在楼府门口缓缓停下,雕花镂空车门轻轻打开,漏出一张玉面脸。小脸粉嫩,玲珑可爱。
围观众人凑着脑袋看过去,显眼之人已经高声夸赞。
“公主殿下果然倾国倾城!”
第一个走出车门的金喜忍不住掩面轻笑。
然后才弯身,去扶路司遥。
青葱玉手款款搭在金喜的手上,流光华服如日光耀眼,罗裙翻动,如云翻涌,如花盛放。
再看那妖艳芙蓉面,美眸含水,眼尾微翘,是勾人的妖精,也是闯入人间的仙子,丹唇翘鼻肌肤,一切都那样恰到好处,一时间惊艳了所以人。
她还朝着身后的百姓招手示好,然后才下马车。
修长的鹅颈,垂在颈侧的红色耳铛,勾勒出了一幅勾人摄魂的画面。
人群沸腾了,路司遥却像个局外人,被护卫围着进了楼府。
迈过楼府的门槛,刚一进门,迎面就走来了楼家的全部老小。
大门被下人轻轻合上,大有一副关门说事的态度,也正好挡住了外面看热闹人的视线。
楼府众人朝着路司遥行礼。
路司遥却脚步移动,径直朝着为首的楼老夫人走来,然后招手示意身后的银顺,将自己带来的东西端上来。
她将红布一掀,一根足有小儿手臂粗细的人参静静躺在那。
染了丹蔻的手轻轻一推,朝着楼老夫人客气一笑,道:“本宫今日前来,实在打搅老夫人了,略带薄礼,老夫人笑纳。”
楼老夫人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刻板地有些吓人,她行礼答谢:“多谢公主殿下美意,老妇却之不恭了。”
就良妈妈接过人参的空挡,路司遥眼眸一转,将目光缓缓投向一边一直打量她的虞婉卿。
她朝着虞婉卿甜甜一笑,然后问道:“这位是虞小姐吧?”
“虞婉卿见过公主殿下。”她美眸婉转,声音柔美,看着比路司遥还楚楚动人。
只是,小白花再如何我见犹怜,都不及妖艳的牡丹耀眼夺目。
虞婉卿以为路司遥还会和她说话,没想到她已经将目光收回,看向楼老夫人,开门见山问道:“楼将军可在?我寻他有事。”
楼老夫人道:“知道公主殿下前来定是找廓儿,可是不巧,今日廓儿去城北军营了,不在京中,怕是要到日落才能回府,殿下有事,不妨改日再来吧。”
最后一句话一出,众人屏息凝神。
胆敢直接轰公主殿下走的,怕是只有楼家这位老太太了,楼家几代英雄,为国捐躯,她也确实有这个底气。
路司遥没想到这位楼老夫人如此不给面子,不喜欢她居然都不装一下。
她思来想去,半晌才想起,可能是自己四年前当着世家的面说的那些话拂了楼家的面子,难怪她会这副面容对自己。
可自己来都来了,怎么可能就此离开。
这楼老夫人脾气不好,那就是不喜欢自己和楼廓来往了,可怎么办,自己一会要说的话,会不会气坏她的身体啊。
本来以为此番前来,她伤害的可能只有虞婉卿一人,看来她低估了自己树敌的能力。
“无妨,城北军营到楼府,快马加鞭一个时辰能赶上,本宫,不介意在楼府用个午膳。”说着,她转身朝时展招手,“去,请楼将军回府。”
吩咐完,她又将戏谑的目光扫向楼老夫人:“楼将军刚回京不久,应当多回来陪陪老夫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