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隐

    这么明晃晃的栽赃?

    想到片刻前从木箱中翻出的玉佩,姜音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若要盗窃,真金白银、好流通的物件,偷什么不好,谁会去偷一个形制特殊、一眼就能认出失主的蝴蝶玉佩?

    姜音赶紧撇清关系。

    “你的玉佩丢了?怎么回事呢?”她先惊讶,又故意用嗔怪的语气道,“贵重之物要随身携带,傻瓜,真粗心。”

    “姜道隐,别这样语气跟我说话!”锦衣少女嫌恶更甚,“令人厌恶至极。”

    原来她叫作姜道隐,姜音默默记下。以后再没有姜音,只有姜道隐。

    “好吧好吧。”姜道隐无奈道,“那你凭什么说是我偷的?”

    “整个外门中,只有你无父无母,无人教养,且身无分文,连衣服也只有这两件破烂!”

    我这么惨吗?等等,外门?姜道隐捕捉到关键词。难道这不是个普通的世界,而是可以修仙的世界?

    锦衣少女继续说道:“所以你见母亲送我玉佩,便心生嫉妒,又恨自己买不起,这才处心积虑,偷走我的玉佩……”

    锦衣少女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姜道隐却听得差点笑出来,直接打断对方:“所以,你根本没有证据,纯靠瞎猜啊。”

    ——那我可就放心了。

    锦衣少女浑然不知姜道隐的心思,冷哼一声,胸有成竹道:“等我从你房中搜出玉佩,人赃并获,就有证据了。”

    说着,她命令身后的其他外门弟子道:“傻站着干嘛?去搜姜道隐的屋子!”

    其他弟子犹豫道:“但……她、她是师姐,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锦衣少女怒道,“搜!”

    看来虽属同一宗门,我却是大家的师姐。

    姜道隐有了底气,道:“无凭无据,凭什么搜我的屋子?信不信我告到掌门那里去。”

    其他人闻言,更是心生退意,纷纷看向锦衣少女。

    “就凭你,一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废物,这辈子也不可能入内门,还想见到掌门?”锦衣少女不仅没被吓到,脸色反而沉了下来,对众弟子道,“我命令你们:都给我搜,搜到玉佩的有赏;若不去的,想清楚后果!”

    这锦衣少女在众弟子里似乎颇有威势,其他弟子本来还踟蹰不前,听她半威胁半利诱,也顾不得这件事合不合门规,跟在她身后,争先恐后地冲上前,要闯入姜道隐的屋子。

    “谁敢上前?”姜道隐立于门前,从一旁的水盆里捞出红衣,将水盆端起,“我要泼脏水了!”

    说完,她也不管锦衣少女和那群弟子听没听进去,一大盆血水,朝众人兜头泼下!

    锦衣少女见她说泼就泼,脸色大变,连忙往后闪开。她的身形极快,只被泼湿了裙角。其他人却没她那么幸运了,尤其是冲到最前的弟子,头脸都湿透了。

    “这是什么?怎么一股腥味?”众人反应过来,纷纷退开,却闻到血气刺鼻,忍不住大叫。

    锦衣少女更是怒不可遏,冲上前来质问:“姜道隐,你往这水里加了什么东西?”

    “什么也没加,洗衣服的水而已。”姜道隐神秘一笑,低声道,“不过,都是女子,你应该知道,每月都有那么几天……”

    “你!你——当真不要脸!恶心至极!竟然如此羞辱我!”锦衣少女气红了双眼,飞身而起,一掌朝姜道隐打来。

    姜道隐眼睁睁地看着锦衣少女扑到面前,想要躲开,但锦衣少女动作之快,早已超乎常人反应,姜道隐还未闪避,便被她一巴掌击中。

    姜道隐胸口剧痛,血气翻涌,张嘴便吐出一口瘀血。

    锦衣少女一巴掌还不解气,竟然再一抬手,就往姜道隐头顶拍去,“我要杀了你,解我心头之恨!”

    道隐自觉躲不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又要死了,我才刚活。

    一念闪过,耳旁忽然响起一声厉喝:“住手!”

    话音未落,一个青袍女冠从天而降,她虚空一挥袖袍,便拂开锦衣少女的手,勃然大怒道:“苏青羽,对同门出手,你想造反么?”

    苏青羽一掌被打断,看清来人,脸色惊惶,却不甘心地大叫道:“卢管事,是姜道隐先偷了我的玉佩!”

    来人正是外门管事卢松月。

    卢松月约莫三十余岁,面如满月,五官清秀,生得一副好样貌,只是素日严厉,不苟言笑,眉宇间自有一股森然之意,在众外门弟子眼里,她比那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掌门还要可怕三分。

    “都跪下。”卢松月冷冷道,“一个一个说。”

    跪?姜道隐瞪大眼睛,女儿膝下有钻石!我一个现代人,怎么能给你下跪?反了天了。

    这时,周围弟子一个个都跪了下来,姜道隐却巍然不动。

    卢松月冷眼一瞥,走到姜道隐面前,手里拂尘一扬——

    别打了,我自己来。姜道隐赶紧跪下。

    院子里跪了十几个弟子,卢松月着人搬了张椅子来,她在椅子上坐定,让苏青羽说说怎么回事。

    苏青羽一通辩白,咬定姜道隐偷了她的玉佩,还说只要一搜屋子,必然真相大白。

    卢松月听完,眼都不抬,淡淡道:“既然有贵重物品遗失,为何不先来禀告我,而是寻了同门,来寻衅滋事,怎么,你难道想在慈生斋杀人不成?”

    “弟子不敢!但那玉佩是母亲寻遍工匠,打造数年才完成,是我才得的生辰礼物,姜道隐是孤儿,又不能修炼,嫉妒于我,竟然偷走此物,我实在气不过,才来找她的!”

    卢松月冷声道:“她不能修炼,你下个月就要入内门,自觉高她一等,所以便上门欺压她是吗?你可别忘了,她是你的大师姐!”

    苏青羽遭到呵斥,咬了咬唇,脸上却满是愤愤不平。

    “卢管事,你分明在偏袒她。她哪是什么大师姐,分明只是掌门捡回来的一个孤儿,灵脉残缺,终生不能修炼,她也配做大师姐……”

    这一段段对话,信息量真是多到爆炸,姜道隐还想多听她们说两句,知道原主更多的身世。

    卢松月却不给她机会,直接厉声打断道:“够了!苏青羽,我看你是毫无悔改之心,既是如此,你便去静思堂好好思过,想不清楚,不要出来。”

    “凭什么!”苏青羽却腾地站了起来,“你根本不查,就将我发落,我不服!你只是外门管事,我即将升入内门,你凭什么管我?我要见掌门。”

    听她说完,卢松月的脸色已是森寒到极点。

    “苏青羽,你当真觉得你来历不凡,慈生斋便管不了你么?”

    苏青羽不答,却也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两人僵持不下,跪在院内的数名外门弟子看在眼里,都是冷汗涔涔,噤若寒蝉,生怕波及自己。

    “卢管事,不然,就让苏青羽搜吧。”

    这时,姜道隐开口了,她这一句话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说到底,她才是这场祸事的根本。只是卢松月和苏青羽的争执转移了其他人的注意力,现在她出声,风暴自然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你愿意让她搜?想清楚了?”

    卢松月对姜道隐的态度和对待苏青羽无甚区别,一样的冷淡。

    “想清楚了。”姜道隐越众而出,站在苏青羽对面,悠然道,“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我偷盗,哪怕我没偷,谣言杀人,我都会成为别人眼里有罪的‘贼’。既然这样,不如让她搜个明白,既证明我的清白,也能看看,到底是她不小心误会了我,还是刻意污蔑我。”

    “你——”苏青羽见她态度大变,脸上闪过疑虑,但被后半句话一激,瞬间双颊通红,怒道,“玉佩一定在你房中!若我搜到,一定剁了你的双手!”

    不就是剁手吗?我以前天天剁。

    姜道隐笑了笑,问:“如果搜不出来呢?”

    苏青羽咬了咬牙,恨恨道:“那我便不入内门。”

    很好。姜道隐微笑着点头,走到门口,做了个欢迎光临的姿势,说道:“里面请。”

    ……

    半刻钟之后,苏青羽低垂着头,从姜道隐房中走出。

    “竟然没有,怎么可能,你将我的玉佩藏到哪里去了!”苏青羽忽然冲上前,抓住她的衣服,浑身摸索,“一定被你藏起来了?藏到哪里去了?把玉佩还给我!那是母亲送我的!”

    姜道隐也不挣扎,举高双手,做出一副过安检的姿势,随便她搜。

    “苏青羽,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卢松月上前,一甩拂尘。

    那拂尘分明没有碰到苏青羽,苏青羽却仿佛被打中一般,斜飞出去,跌落在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那是我母亲送我的生辰礼物!姜道隐,还给我!”

    卢松月看向姜道隐,她一脸无辜的表情。

    “卢管事明鉴,我的确没拿。”

    卢松月转头,看向坐地哭泣的苏青羽,冷冷道:“苏青羽,你不仅狂言污蔑,还动手伤人,实在心性不正。若放任你继续修炼,必会误入歧途。你入内门之事暂缓,接下来三个月,你便在静思堂禁闭思过,不许离开后山溪谷半步。”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慈生斋立派之本是慈心济世、悲悯苍生,你若再做出这等残害同门之事,我会秉明掌门,将你逐出门派。”

    苏青羽本来一动不动,听到要将她逐出门派,脸上才闪过慌乱之色,伏地跪下,颤声道:“……是。”

    卢松月见她态度终于有所转变,便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其他弟子。

    那些跟随苏青羽而来的内门弟子听她受此重罚,都心中惴惴,跪在地上也忍不住双腿打战。

    “至于你们,我看你们的功课还不够多,既然如此,本月内,每日晚课后,都留下打坐一个时辰。既是修炼,也是静心。”

    这惩罚不轻不重,显然是要给个教训,但也顾及到其他人多是被苏青羽胁迫的,所以并没有严惩。

    众弟子均松了口气,连声答道:“弟子绝不再犯。”

    卢松月发落完,众人都领了惩罚,顷刻间散了个干净。苏青羽落在最后,临走时看了姜道隐一眼,目光中满是恨意,姜道隐知道她还在牵挂玉佩的下落,她只好回以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最后,只剩卢松月和姜道隐留在院中。姜道隐老老实实地站着军姿,用“您还有什么事吗”的单纯表情看着卢松月。

    卢松月凝视她半晌,忽然丢下一句“你也好自为之”。说完,便一甩拂尘,飘然离去。

    这态度,倒像她真的做贼了一样。

    姜道隐看着卢松月的背影,叹了口气,重新走到井边,拉动井绳。

    不多时,装满水的水桶便从井底升起。

    只见桶中清水荡漾,桶底却有一个晶莹剔透的物件,被清透的水光一照,越发显然粲然生光,色泽莹润。

    正是那枚蝶形玉佩。

    姜道隐微微一笑。

    从听到喊门声那时,她就留了个心眼,趁着打水的机会,把玉佩藏在水桶中,抛入水井。

    因为玉的密度较水大,便自然沉在水底,不会因坠入井底便飘出水桶。只有这样,才能躲过卢管事和苏青羽等人的搜索,而众人离开后,她提起水桶,便能重新取回玉佩。

    她的确没有拿苏青羽的玉佩,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就不能怪她笑纳了。

    姜道隐把玉佩捞起来,随手袖子里一拢,瞥向一旁丢在地上那染血的红衣,唇角一弯。

    ——还洗什么血衣啊,多不吉利,直接上街,卖玉佩,买新衣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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