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赃

    姜道隐的脑子一片混乱。

    关于鬼魇在梦中娶她为妻之事,只是零散的画面,串联不起事情始末,她只要一细想,就头疼欲裂,根本无法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道隐目光重新回到戏台上。

    只见两人欢天喜地地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正情意绵绵地并坐于婚床上。鬼魇用喜秤挑起新娘的红盖头,小伶便露出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含情脉脉地望着那没有脸的新郎。

    怎么回事?新娘小伶方才还不愿意嫁,怎么现在像换了个人似的?

    姜道隐没想到自己就失神回忆片刻,竟然错过了一大段重要的情节,正想问周奉柔,忽听台上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啊——!”

    姜道隐连忙转头看向戏台,只见新郎小伶捂着额头,血从她额角不住地流下来,而新郎鬼魇站在她面前,手里的喜秤不住往下滴血。他却放声狂笑,高声呐喊。

    “一秤酬天地!”

    他再次挥击喜秤,用力敲打在小伶头颅。

    “两秤酬鬼神!”

    小伶头破血流,痛哭哀求。

    “三秤酬君师!”

    他却恍若未闻,一击重似一击,如同疯魔了一般,疾风骤雨地击打在小伶的头上!

    小伶倒在血泊中,头脸血肉模糊,与喜服染成一色。鬼魇终于停下动作,将被鲜血染红的喜秤供奉在喜堂上,跪下磕头,缓缓吐出最后几个字。

    “新娘称心意,换我长生境。”

    那平平无奇的喜秤忽然光芒大作,有了生命似地,将染上的血色尽数吸入,等到鲜血吸尽,才变回原本漆黑暗淡的模样。

    鬼魇见此,叩首三次,上前拿起喜秤,喜道:“礼成。”

    姜道隐看得遍体生寒。

    《酬新娘》,酬新娘,酬的哪里是新娘,分明是以新娘的生命为报酬,祭献给这喜秤,取悦其上的邪神诡物,以此换取法力境界!

    这不是梦中娶亲,而是梦中杀人!

    转念间,戏台上的鬼魇已走到死去的小伶面前。小伶双眼犹自睁大,死不瞑目。鬼魇轻抚她已不成人形的脸容,轻笑道:“安息吧,我的新娘。”

    话音刚落,戏台便倏然暗下,再亮起时,已成一片雪白。

    “女儿啊——”小伶的父亲跪在灵堂前,声嘶力竭地大哭,“你怎能丢下你的老父,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女儿啊!”

    姜道隐心中哀恸。

    果然,小伶虽死在梦中,但已被献祭给喜秤,在现实中自然也逃不开噩运,终究身死魂消。

    忽然,姜道隐想到原主之死,难道,“姜道隐”也是在梦中被鬼魇献祭而死?

    不对,若真是在梦中死去,那她为何死前浑身扎满银针,还留下血迹模糊的诡异图案?

    姜道隐发现其中的矛盾之处。

    但若不是被鬼魇所杀,她又究竟是怎么死的?又怎么能逃开鬼魇梦中的娶亲?难道她不睡觉,不做梦?

    姜道隐怎么想都不可能。

    还有,眼下最古怪的一点,便是这戏班子又是怎么知道鬼魇梦中娶亲献祭之事?又为何会将其排成剧目上演?

    姜道隐狐疑地看了周奉柔一眼。

    这个看上去傻白甜的师妹不会也有问题吧!

    可惜戏台上烛火太暗,姜道隐看不清周奉柔的表情,只是越想越可疑——正常人谁会花千把块请一个被排挤的师姐看戏。卖安利的也不至于这样吧?

    想到这里,姜道隐坐不住了,眼见台上已近尾声,便捂着肚子起身道:“周师妹,我不太舒服,先去一下茅厕,咱们酉时在南城门碰头啊。”

    周奉柔抬起头,脸上竟然挂满两道清泪,抽噎道:“师姐,你、你去吧。”

    姜道隐抽身便走。

    等她已走远,周奉柔才反应过来,叫道:“酉时?现在才未时啊,姜师姐,你要去哪……”

    姜道隐出了宴宾楼,被午后的太阳一晒,才觉得身上萦绕的那股寒意消散些许。

    原主之死和她生前梦见鬼魇之事必有关联,但其中又有许多令人疑惑不解之处,她现在毫无头绪,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穿越重生后倒没有梦见鬼魇。

    最好别梦见,姜道隐想道,这种梦里都要藏着掖着的,多半是见不得光的丑鬼,梦见跟丑鬼拜堂然后死了,传出去多丢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姜道隐决定不再多想鬼魇的事,先趁此机会去销赃。

    俗话说,销赃多的朋友都知道,要销赃,先伪装。

    姜道隐满大街地乱逛,买了一条能遮脸的面纱,又买了些化妆用的粉膏,共花了两个铜板。

    原主是有一些积蓄的,这些积蓄都藏在木箱底部的小布袋里,姜道隐找出来,加上卢松月给她的铜币,拢共有一五十九个铜币,花了俩,还剩一百五十七个。

    加起来也值八百块钱呢,姜道隐数钱数得美了半晌,又反应过来,不对啊,她的全部身家怎么还没那张戏票值钱?!

    真是身残人还穷,不能修炼还没钱,姜道隐都有点心疼自己了。怪不得走之前卢松月要给她钱呢,不给的话她真是连一件衣服都买不起。姜道隐感慨,况且她只有最基础的铜币,再往上还有金银两种钱币,以及修界交易专用的灵玉。这三样她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感慨完又有点庆幸。幸好慈生斋是个热衷于做慈善的门派,不仅不收学杂费还给外门包吃包住,否则就这点积蓄,一个月吃住都不够。

    姜道隐想着,便到了布店。店内能选布料量身裁衣,但价格更贵并且要等衣服制好,她自然选择购买成衣。店内成衣不多,颜色也更素净,幸好她没有太多要求,只要低调耐造就行。

    她选了一身墨绿色的劲装,要价一百三,她砍到一百二,虽然还有讲价的余地,但她见店主松口,便直接付钱了。

    虽然贵了点,但等把苏青羽的玉佩卖了就有钱了,她如果讲价太多,惹急了店主,到时若销赃不顺,恐会给她添麻烦。

    付了钱,她找店主问地方试衣服,店主将她带到后院,说不合身的地方可以叫他来改,说完便走了。

    四下僻静无人,姜道隐没有试新衣,反而把包里带的那件旧红衣取出来换上,又用今日买的粉膏乔装打扮一番,戴上面纱,确认和进门时样子全然不同,才悄悄推开院落的后门,没有声张,直接离开了布店。

    不知何时,天色暗了下来,天边飘来浓厚的云层,有隐隐的雷声传来。

    山雨欲来,路人赶着回家,本来人流如织的大街上,一下子变得空旷许多。

    此时行事,无人关注,正是好时机。姜道隐打量四周,确认没人跟踪,便朝南城门走去。她在之前闲逛的时候便已经打探过,南城门有家“小银铺”,收售金银首饰,出价最是公道,虽然位置略微便宜,可是老板实诚,颇有口碑。

    不知不觉间,她便按照之前打听到的位置,找到了小银铺。

    小银铺位于一条窄巷内,不比正街上的灯火辉煌,此处的店铺大多闭门不开,冷清异常,天色一暗,巷子更是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么潦倒?姜道隐不禁起了点疑心,难道是黑店?

    但她转念一想,黑店也不应该伪装成金银铺子啊,如果遇上硬茬,谁抢谁还真不好说。

    正想着,前面一家铺子门口露出烛光,门上牌匾正写着小银铺,虽然门半掩着,但显然里头有人正忙活着。

    姜道隐又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店里只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子,才松了口气,推门走进去。

    门刚齐开,轻轻发出“吱”的声音,一声冷喝就从里面传来:“谁?”

    姜道隐心里一跳,但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铺子里,只好回答:“想卖个玉佩。”

    此时铺中景象映入眼帘。

    铺子不大,左右两侧都陈列着大箱柜,柜上是无数个被切成小格的木抽屉,每个抽屉上都有锁孔。此时大半抽屉被抽出,零零散散地敞开着,露出其中放置的金银首饰。

    铺子中间则是一个镀银的柜台。

    数件珍宝及那银柜台被烛光一照,显得光耀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财大大的外露?你是真不怕被抢啊?

    姜道隐看得眼睛都直了。

    “什么玉佩?”一个银发老头正站在柜台后。姜道隐刚才透过门缝看到的就是他,他应该是老板,本来背身,听到声响才转过来,“今日盘点库存,不做买卖。”

    看到他的脸,姜道隐微微一惊。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造成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掌柜的形容枯槁、脸色苍白,好像要不久于人世了。

    心中升起隐隐的不安,姜道隐正好就坡下驴,顺着掌柜的话说:“哦,那我改日再来。”

    说完,她转身要走。

    “等等。”那掌柜的叫住她,从柜台后绕出来,以手掩口,咳嗽了两声,“什么玉佩?我可以先看看,估个价。”

    姜道隐脚步微顿,不能推辞,只好转身,张开手掌,将蝴蝶玉佩展露给他。

    那掌柜的本来还在咳嗽,看到她掌中的玉佩,立刻目光一凝,“你要卖这枚玉佩?”

    姜道隐“嗯”了一声,又立刻道:“不急,我明日再来。”

    说完,她拔腿就往外跑。

    但已经晚了。

    仿佛平地起了一阵狂风,本来半开的铺门,被一股大力推动,“砰”地关上了。

    “只怕你不是来卖玉佩的。”掌柜的幽幽说道,“而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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