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源又问道:“那你喜欢他的原因,是因为你阿娘吗?”
季韵兮陷入长久的沉思,良久后轻声道:“可能吧,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了,因为他是大瑞唯一被别人和我相提并论的男子。每次我扔掉送进府的拜帖,阿娘就会笑着说:‘我家女郎心气儿高,恐怕只有沈家那儿郎才堪匹配。’当时我就想,等有一日沈棣的拜帖送过来,我就告诉阿娘,连这个沈棣我也看不上。”
后来,每次听到这个名字,季韵兮都会格外留意。
她知道了他在马球赛里带领队伍夺了魁、文雅诗赋集会以辩才拔得头筹,也知道了沈将军前线战死后,他小小年纪便从容冷静地稳住了沈家局势。
可她还是从未见过他。
季韵兮开始期待自己与沈棣的相见,期待沈棣看到她时的表情,她相信沈棣也一定无数次听过季韵兮这个名字,关注过她获得的赞誉。
从前声名在外并不见得令她有多开心,可是从那之后,她会格外用心准备各种各样的才艺比试,因为只要夺魁取胜,他或许就会多听到一次季韵兮这个名字。
季韵兮平静道:“再后来,阿娘去世了,她生前唯一认可过的就是沈棣,我决心要得到他,令阿娘放心我的归宿。”
季韵兮第一次见沈棣是在戎机,她不顾阿父季德康的反对,毅然决然赴戎机见学,沈棣受师命,立于院前相迎。
他背光站在戎机庄严肃穆的大门前,身姿挺拔。
即便还未看清脸,季韵兮已立马意识到,面前这男子就是沈棣,只有他才有这样的气度,立于威严庄重的戎机院前,亦丝毫不减自身锐气,反而遗世独立,与之交融为一体。
待到走近终于看清他的脸,季韵兮生平第一次红了脸颊,上天确实把最好的都给了沈棣,他当得起众人的称颂。
可是四目相对,他用看普通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季韵兮,仿佛对她丝毫没有印象,内心亦无任何波澜。
那一刻,季韵兮确信了,他实是第一次对季韵兮这个名字有印象。
那日她的状态糟糕透了,头一次在这样的场合紧张到手心出汗,但其实那日的会面根本不算什么,沈棣只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走了,可季韵兮的表现令她自己懊恼。
无视激起了季韵兮的好胜心,她要彻底驯服他。
每日的朝夕相处令她更加了解沈棣,也更为之折服,沈棣同样开始欣赏她的才能,与她惺惺相惜。
“就这理由?”祁修源惊奇,喜欢一个人的理由竟可以如此简单吗?
季韵兮傲慢道:“何需更多?他是阿娘为我挑的人,我也自己鉴别过了,不就可以了?”
祁修源好奇道:“那你既喜欢,今日却为何毫不退让地激怒他?女子在喜爱的男子面前不都是温柔似水、千依百顺吗?”
“为何我喜欢他,便要我放弃自己的观点,他是他,我是我,时有分歧,才代表我们是两个人,即便再喜欢,也不能令我失去自己。”
祁修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表情却仍是困惑,季韵兮点了点他的脑袋:“好了,你还小,不用懂这些,别管姐姐的闲事,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我哪里小啊,我也就比你小一岁而已。”祁修源的重点立马被带偏了。
“你还不小?幼稚又无聊,男子一般都晚熟,我看你比一般还要更一般,这辈子是长不大了。”季韵兮笑得邪恶。
“我没有……”抗议被季韵兮一把拍灭,祁修源缩着个脑袋,不情不愿地睡去。
……
进入东郊山群的第五日,季韵兮和沈棣两支队伍各凭本事,破除障碍,分别取到了四五点位的标记符,前往最终点汇合。
祁修源跟着季韵兮,内心忐忑:“兮姐姐,我们不去找师兄和师妹了吗?如果被学官发现我们分头行动,会扣分的。”
季韵兮骂道:“你傻呀,我们先到目的地前面一里地的位置猫着,等沈棣他们来了再一起现身不就好了,反正我是不会主动去找他们的。”
祁修源道:“那万一他们速度比我们快呢,那不就有可能错过了?”
季韵兮不耐烦:“我怎么可能输给他们?沈棣带着沈丝萝那个累赘,不可能超过我们,你今日废话怎么那么多?”
祁修源见她要发火,赶紧闭了嘴。
“那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们早就在此恭候了。”沈棣的声音不急不缓从旁传来。
此地距离最终点约莫还有一日的路程,却是他们各自去往目的地的必经之地。
来路虽不一,实现目的的方式也万千,但只要目标一致,最终都会归于同一条路。
“师兄。”祁修源的声音带着惊喜:“你们怎么那么快,师妹的脚没事了吧。”
丝萝灵巧地伸了伸腿向他展示一番:“休息了一下好多了,剩下的等完成了任务,回去再养吧。”
季韵兮冷哼一声,扭头不愿看她。
沈棣看丝萝一眼,示意她主动,丝萝不情不愿地走到季韵兮旁边,拉住她的衣摆,小声道:“师姐,我日后一定勤于练功,保证不再拖大家后腿了,你就原谅我吧。”
季韵兮拂一拂衣摆,将它从丝萝手中抽出来,仍旧是那副冷淡模样:“你练与不练与我何干,受益的是你自己,反正日后我不与你一道了。”
沈棣也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昨日是我言语间鲁莽唐突,不应擅自评价你,今后必当谨言慎行,以身作则。”
祁修源在一旁帮腔道:“兮姐姐,师兄师妹都道歉了,你就大人大量,原谅他们吧。”
季韵兮别扭地转过身,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搞得郑重其事的,我也有不对,别说废话了,赶快赶路吧。”
她很清楚是他们刻意迁就自己的性子,也不多作矫情,算是揭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