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难

    一行人穿山越岭又走出两里地,祁修源突然停下脚,道:“等一下。”

    抬起踩到粪便的脚,祁修源蹲下身拨了拨旁边的草。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附近有许多动物的粪便。

    祁修源道:“这里怕是有不少猛兽出没。”

    季韵兮立刻也蹲下去看了看粪便和草丛,道:“应该是山猫,有爪印。”

    “嘘,别说话。”祁修源朝前方探出身子,七八米开外的地方传来小兽的呜咽声。

    “去看看。”季韵兮说完就走,沈棣拉她不及,只能跟上。

    循着声音找到一处巢穴,果然,里面藏着一只蔫巴巴的小兽。

    “好可爱,是只小老虎。”季韵兮将它抱起来,轻轻抚摸。

    丝萝探过脑袋查看,真的是只小虎崽,应该是刚出生不久,迷蒙着眼睛,即使被陌生人抱在怀里,也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我也想摸。”丝萝期待的眼神看向季韵兮。

    季韵兮抿抿嘴唇,下巴高傲地抬了抬,不太情愿理她的样子,却还是伸手递过去:“喏,摸吧。”

    丝萝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小虎崽的眼睛强撑着眨了眨,终是没睁开。

    丝萝虽然喜欢,却是不敢抱的,于是季韵兮错开手,将虎崽递给了祁修源。

    修源显然也是第一次接触如此绵软的小动物。

    此时的它像兔子一样脆弱,谁能想到长大了会是吃人的猛兽。

    沈棣冷静劝道:“看也看过了,真的该走了,虎崽刚生下不久,该是还有只母兽的,可能是出去觅食了,不知道多久会回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他似乎永远是最理智的那个人。

    祁修源却道:“等一下,我们不能就这么走。”

    他手指贴向虎崽脖颈,而后又扒开虎崽的眼皮,看了看瞳色,皱眉道:“它病了,所以才这么虚弱,我们若是就这么走了,它可能会就这么病死。”

    丝萝不忍,道:“那怎么办,我们身上也没有带治它的药啊,师兄你能看出来它生的什么病吗?”

    祁修源道:“说不太准,我对兽类并没有太多研究,但它呼吸急促、食欲不振,却腹部鼓起,似有腹水,与人生病时的症状很像。”

    季韵兮看了看巢穴中堆积的各类腐肉,都未得虎崽亲睐,显然确是食欲不振之相。

    “母虎可能不知道它生病了,只以为带回来的动物它都不爱吃,又重新出去觅食了。”

    祁修源从包袱里掏出药瓶,挑挑拣拣,选出三两样塞到虎崽嘴巴里。

    “这些都是我带着给你们备用的,也不知对它有没有效用,死马当活马医吧。”

    沈棣道:“好了,已经尽力了,将它放回去吧,否则等成年虎回来了,我们会很麻烦。”

    季韵兮犹豫道:“可若是这些药没用,我们就这么走了,它岂不是还是会死。”

    沈棣冷情道:“那也是生老病死,天道轮回,它该这么一遭劫数,你们已经做了该做的。”

    “不,既然遇到了就是机缘,救它救到底,我们可以马上就走,带上它一起。”祁修源语出惊人。

    “我同意。”季韵兮与沈丝萝竟是异口同声。

    两人也没想到对方会说出同样的话,有些诧异地看向对方,随后各自“噗嗤”一笑。

    “不行,带着它我们走到哪里都能被母兽追上,不要因小失大。”沈棣不同意。

    祁修源坚持道:“没关系的,再走半日我们就能出了这片林子了,很快的,等确定救活了它再给母虎送回来,不会耽误事的。”

    沈棣皱眉:“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出任务,你们不要学分了?”

    季韵兮道:“可它是一个生命,没有遇到也就罢了,遇上了,哪有视而不见的道理,你昨日不是还教训我,弱肉强食不应为御者心中唯一的标尺?”

    沈棣道:“我只知道当下我的责任是保护好你们,主次有区分,倘若非要顾及所有生灵,恕我的能力还办不到。”

    祁修源央求着看向沈棣:“师兄,让我救它吧,我可以的。”

    丝萝也跟着劝沈棣:“阿兄,修源师兄是医士,医者仁心,他放心不下很正常,我们或许理解不了,但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几人僵持不下,沈棣最后拍板道:“行,快走吧,在这里争执不是办法,先往外走,一路小心着点。”

    林子里树木繁多,越是着急出去,越是没有尽头似的。

    因着季韵兮手中的虎崽,几个人都多了几分急躁,最怕是已经迷了路而不自知。

    “停一下,有动静。”祁修源最是警觉。

    正是他们行进的左前方窸窸簌簌传来轻微的响声。

    丝萝抓着沈棣的胳膊,紧张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沈棣和祁修源相视一眼,同时意识到可能是母虎已经追过来了,他们到底是慢了,比不过这块土地的主人。

    沈棣仍旧镇定,不动声色地悄声安排道:“我数到三,迅速放下小老虎,分两个方向找最近的树爬上去,丝萝我带。”

    季韵兮点了点头,沈棣伸出手比划数字的同时,她慢慢将虎崽放下。

    “跑……”沈棣一声令下,祁修源抓起季韵兮的手就跑。

    丝萝紧紧拉着沈棣的手,撒开腿以最快的速度跟上。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脚伤脚疼了,她知道自己拖慢了沈棣的速度,可是放开他的手,她怕自己一步都迈不开。

    从他们有大动静的跑动开始,不知早已尾随多久的成年虎终于露出了行迹,可奇怪的是,它并没有靠近被放下的虎崽,反而是朝着季韵兮的方向走去。

    一路回头的季韵兮很快意识到自己被盯上了。

    可能因为是自己一直抱着虎崽,母虎判断出她是最具攻击性的生物,优先选择攻击她来解决麻烦。

    恰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恍神的功夫,季韵兮一脚踩进一处被密草掩埋住的坑,狠狠摔了一跤,膝盖磕在硬石上,疼的她连连抽气。

    祁修源来不及扶她起来,为争取时间,几乎是立刻就迎面与猛虎产生了交锋。

    身后传来季韵兮的痛呼,丝萝忍不住回头。

    只看到祁修源刺过去的一剑被山猫灵巧避开,它却不顾摔倒在地的祁修源,只冲着季韵兮的方向缓步踱去,季韵兮手中弓弩连射三箭,都被山猫跳跃着躲过……祁修源与季韵兮二人的速度都明显慢了下来,他们地处空阔,距离那个方向的大树还有一段距离。

    沈棣松开她的手,推她一把,确认道:“自己过去,能行吗?”

    等不及丝萝点头,沈棣已提剑冲了过去。

    以他们目前的实力,击杀山猫几乎不可能,只能以灵巧的走位换取逃脱的时间。

    山猫像是戏耍到嘴的肥肉般不慌不忙,但季韵兮与祁修源皆精疲力尽,被它扑倒只是时间问题,沈棣的加入也是束手束脚,没法完全脱险。

    丝萝看着他们挣扎,只记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出事,脑子里的血一下涌上头顶,猛地冲向几步之遥的虎崽。

    抱起虎崽,丝萝飞快重新往回跑。

    山猫第一时间发现有人抢夺虎崽,迅速调转方向,向丝萝的方向奔去。

    祁修源一愣,随即抓紧时间,咬牙将季韵兮带向树桩。

    “阿萝!”沈棣急红了眼,立马追了上去。

    此时山猫的速度不再是缓慢的挑逗,而是被激怒后的猛烈攻击,沈棣吼道:“快把它扔掉。”

    丝萝马上丢下虎崽,脚下生风地继续跑。

    山猫扑到虎崽处,凑近闻了闻气味,又用鼻子拱了拱,沈棣趁机飞步赶到丝萝身侧。

    “你真是胆大妄为……”更多急怒攻心的话来不及说,沈棣拉着她一路狂奔。

    山猫在确认虎崽无误后以更快的速度冲他们扑来,沈棣迅速找到最近的一颗大树,扶住丝萝的腰:“快,爬上去。”

    丝萝顺势扒住树身,一手扯上延伸出的树枝,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往上爬,沈棣紧随其后,可惜爬到一半的时候,山猫已近在咫尺。

    再有两步沈棣就能抓住枝丫了,山猫见猎物已在捕猎范围之内,一个跳跃扑上沈棣的脚,因着这一下冲击,沈棣骤然滑落,掉下好一段距离。

    “阿兄。”丝萝忍不住惊呼,眼泪已先一步滑出眼眶。

    山猫退后几步准备再一次跳跃进攻,沈棣来不及看身后,一心以最快速度往上爬。

    忽然,眼前一黑,他感觉少女柔软的双臂紧紧地环抱住了自己,同时耳边传来山猫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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