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先前于小小的一方座驾相斗,束手束脚,极难发挥武艺所长,却谁都不甘放弃足下对马车的控制,只能双双舍弃刀剑,改为贴身近战,拳脚相搏,祁修源没想到他会突然掏出短刃,对丝萝不利。
“你不能杀她。”
祁修源满含警告的声音再次逼近,黑衣人却陡然暴怒:“为什么不能,凭什么不能?我偏要杀……”
卷帘再次被掀起,丝萝紧张扣紧袖箭对准光亮处,随时准备射下第二支,然不等她自救,马车很快出现了第四人。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下黑衣人持刀的手臂,阻止他将所想付诸行动,连带着将短刃的锋芒敛去。
丝萝胸口轻呼出一口气,以为是沈棣追上来了,急问出声:“阿兄,你没受伤吧。”
帘外的气息攸得一顿,布帘猛地被拉到最开,一张极其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吓得丝萝连连后退,缩到车厢最里处。
不是沈棣,竟是仍未脱险,来人和黑衣人是一伙的?
对方的惊愕显然不亚于她,然诧异一闪而过,深色眼眸很快恢复镇定。
丝萝目露警惕瞪视来人,手中袖箭直指对方命门,那人却似毫无所觉,一个屈身直入车厢。
布帘随之落下,狭小的空间内立时充斥紧张肃然。
眼前人同样一身黑衣,却并非如帘外黑衣人般寻常的夜行服。
玄色织金锦袍上绣满繁复花纹,便连衣摆也尽是金银相间绣出的卷云纹,其上一双冰冷如霜的深色眼眸,面如冠玉,英挺俊朗,实不像劫掠的歹人,稳坐颠簸摇荡的马车对面,反倒是他更像被劫掠的富家公子。
丝萝心中轻嗤一声,他该有多么狂妄,竟连脸都不遮。
“师妹莫怕,不要轻举妄动……”
丝萝听出祁修源极力想要安抚她的焦急声音,但很快被黑衣人打散。
他该是十分着急,嘴上宽慰着她,声音却将慌乱无措泄露地一干二净,若不是她深知祁修源武学境界,真的会怀疑他为何竟连两个黑衣人都摆不平。
由此可见,来人十分的不简单。
随着锦衣男子的加入,马车上原本就对他们极为不利的形势越发严峻。
眼前玉面公子的功法内力明显都要高于祁修源,方才他要进来,丝萝明明看看祁修源出手挡了他一下,却被轻松化解,如推波斩浪,以柔制刚,将锋满掌力化为春风细雨,润物无声。
祁修源的内力已是丝萝平生所见最为深厚的了,锦衣男子竟比他还要高出一筹,若是其真正出手,破坏力该是何等可怖。
可他自入内便只是坐着而已,在离她最远的入口处,不发一言,唯目光审视,似要从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脆弱的布帘,在外面两人激烈的争斗下不停翻飞,锦衣男子却端坐如松,丝毫没有出手的打算,直至黑衣人抓住机会闪身而入。
锦衣男子一把扣住黑衣人的肩膀:“她,你不能杀,我有我的计划。”
黑衣人冷哼一声:“什么计划?你若是为了师……”
锦衣男子未等他说完,掌中用力,已一把将他推了出去,正撞上紧贴而上,祁修源的磅礴抓力,他不可能任其进来伤害丝萝。
前后突变不过一句话的空隙,黑衣人火速被祁修源拖了出去,车厢再次只剩下丝萝与锦衣男子二人。
丝萝咋舌,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这玉面公子对待自己人也太手狠了,意见不一而已,向着敌手生推啊?
对面锦衣男子冷静下着命令:“莫何会来驾车,你们在外面太吵了,把他弄下去。”
丝萝大惊,他们竟埋伏了这么多人,若是祁修源真的被他们绊住,落下马车,自己孤身一人,小命危矣。
然而她的暗自祈祷并不管用,外头很快没了动静。
祁修源与黑衣人双双落马,打斗声渐行渐远,夹杂着祁修源的惊恐怒骂,力不从心,而驾马处,凭空又冒出来一个黑衣人,掌控着马车继续向不知名的方向疾驰。
真的还有不停驰援的黑衣人。
丝萝不知狭小的驾马处,刚才是如何挤下这么多一身武艺的健壮男子的,如此情境下,她反倒不那么忧心自己的处境了。
对方或许是因她有密钥在身,暂时不想杀她,但对沈棣与祁修源,就不见的会手下留情了,源源不断的杀手,耗也能耗死一两个高手,她担心被杀手们牵绊住的沈棣,离开时他已然受伤了,还能顺利脱身吗?
丝萝把自己团至小小一处,不敢有丝毫松懈,短暂的混乱后,她很快冷静下来,对方定有所图,她只需等他开口。
锦衣男子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丝萝,观察她当下的各种反应。
“你很镇定。”
是肯定句。
不是寻常人家的女郎,这样危急紧迫的状况下仍能很快恢复镇定。
丝萝不甘示弱:“你不也不怕。”
“我怕什么?我是有备而来的坏人。”对方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回话,感到十分好笑似地说道:“女郎胆量真的不小。”
丝萝像是全然感觉不到对方的嘲讽,顿了一顿,诚恳道:“我知道,你不想杀我,我感觉不到杀意。”
此人与刚才的黑衣人明显是两个气场,方才那人的杀意她一瞬就感觉到了。
锦衣男子一愣,露出自他坐下后第一个超出控制的表情。
“你是这趟上山的‘技’,青云寺机括的设计者?”
虽是问话,却无一丝疑虑,丝萝敏锐地察觉到,他已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与丝萝所料相去甚远的问题,她以为他会开口问密钥,心中早想好了如何搪塞,却不想对方越过密钥,已然猜到了她的身份。
可为何如此肯定?
丝萝不知他何以因为她在此,就推断出这些,一般不会误认为,她是无辜牵连其中的女眷吗?连她自己都是今日才知道机速房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