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时间很快来到了成婚这一天,依照荒州昏迎的婚俗,贺文卿傍晚时要在喜娘的指引下,换上新郎官的大红喜服,去将新妇陈宣华给接过来,然后行完简单的婚仪,便将人迎到喜房。

    在贺文卿与陈宣华行完婚仪来到西院的时候,魏姻在院子里看到了一身绯红云锦喜服的贺文卿,贺文卿本就皮肤极白,身量又高,今日迎亲特意仔细地梳洗了一番,又戴上了平日极少戴的隆重红玉冠,这一身红艳艳的衣袍衬得他整个人更是眉目如画,俊美绝艳。

    一路走过,年轻丫鬟都羞红了脸,痴痴地望着他。

    贺文卿也望见了魏姻,脚步微顿,但片刻后,便又在喜娘的催促之下,转身走到身后的喜轿前,掀开喜帘将里面同样一身新妇打扮的陈宣华从轿子里抱了出来,陈宣华盖着红盖头,一双笼着翠镯的葱白玉手轻轻搂住他的脖颈,走进红烛高燃,喜帐灼眼的喜房。

    因着到底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娶正妻,没有大操大办,只在前院请了些与贺家交好的宾客摆了几个席面。

    夜里,贺文卿从前院敬酒回来,已是有些醉了,贺夫人派人将他扶到西院。

    他脚步虚浮地步入新房,丫鬟仆妇这会儿已经都避出去了,只剩下陈宣华端端庄庄地坐在婚床上。

    贺文卿抬起手,去揭她头上的红盖头。

    陈宣华向来薄施粉黛,打扮得素淡,今日却难得艳妆珠翠,她肌肤雪白,神色羞涩,既清嫩又潋滟,像极了那粉嫩含羞的牡丹。

    她仰望着眼前痴心多年的状元郎表哥,眼眶渐红,强忍着内心庞大的羞涩,柔声喊了声:“表哥……”

    贺文卿醉眼朦胧地居高睨着她,不甚清明地轻嗯了一声。

    陈宣华似有些紧张,她怔怔地望了眼前男人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站起来:“妾身伺候表哥就寝吧……”

    说着,她伸手去碰他的腰带,即使贺夫人私底下已经教过她房事了,但由于面前的男人实在是压迫感太强,让她太过于紧张无措了,双手一直在颤抖,勒得贺文卿气闷不已。

    他轻笑了一声,修长手指攀上陈宣华粉白的脸,在陈宣华吓得脸都白了的时候,这只大手转而一把握住了她的腕,引着她纤细的双手往他玉革带上一个地方摸去。

    “解这就行了。”

    陈宣华按他说的做,腰带果然啪嗒一下子从腰间解开了,正要继续不熟练地去脱他的外袍、里衣,贺文卿已经受不了她如此磨蹭,直接按住了她的双手,然后将人拦腰抱起往喜床上走去。

    陈宣华吓了一跳,猛搂住他的腰身,但下一刻,她人已经躺在了喜床上。

    贺文卿用一只手将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腕捉住,跟着,扣在头上,见陈宣华吓得要动,他立刻沉声道:“表妹别怕,你既是我的人了,今后我和姻儿会好好待你,你不再是孤女了。”

    话罢,男人重重地倾身覆上去,陈宣华瞬间疼得瞳孔剧睁。

    红烛呲呲燃烧起来。

    映起喜房里的一片喘息纠缠声。

    _

    隔壁的东院里。

    下人们全去了前院领喜钱,连刘嬷嬷也去了前院忙活,只剩下魏姻一个人出神望向西院那紧闭的院门,这样熟悉的场景,让她又想起了母亲死的那一晚,她心里感到异常的憋闷。

    她不想独自再在房里待下去,于是提着灯,心不在焉地出了房门。

    贺文卿喜静,他们住的这处院落离前院很远,是另外辟出来的院子,跟贺老太爷和贺父贺夫人他们的院子并不相连,几乎独自靠近后门了。

    等魏姻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后门,来到了街上,发现今儿刚好是荒州干旱过去的第一个花灯节,百姓们牵家带口地赏灯游街。

    魏姻夜里是最怕黑漆漆出门的,但见今夜花灯重重照亮几条街,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倒也不那么怕了,也提着灯,看起花灯来。

    花灯这一天,除了有小贩卖花灯外,还有一些大的酒楼茶楼都在自家前面用彩帛扎起了彩楼,挂上各式各样精巧的花灯。

    有一家酒楼的花灯做得尤其精美,魏姻平日里很爱这些明亮又好看的玩意,只可惜她方才出门并未带钱,所以准备看看也就算了。

    就在她看够了,打算转身去别家看看,这时候,不注意身后突然走来一个大约七八岁,手里拿着兔子花灯,穿着粗麻衣裳的乡下小孩,她根本没有想到背后会窜出来个人,“砰”地一声与他撞在了一起。

    小男孩直愣愣朝地上倒了下去。

    魏姻见自己把人家小孩撞到了,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他起来,却见这小男孩并不理会她,自己扶着地面直挺挺地站了起来,看也没看魏姻一眼,径自离开。

    魏姻见此,也就收回了手。

    正要走,脚边碰到了一个兔子花灯,是刚才那个被她撞到的小男孩掉的。

    魏姻看小男孩还没走远,捡起花灯马上追过去。

    可奇怪的是,那小男孩粗胖粗胖一个孩子,走得比大人都快,好像后面有鬼在撵着他走一样,魏姻只得提着裙子吃力跟着。

    她只顾着去追那孩子,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花灯街,逐渐来到了河庄附近。

    此处远离了花灯街,只有月亮在头顶上悬悬散着幽白的月光,正在此时,魏姻看见,那小男孩竟在她回荒州那日看到的石屋前停下了脚步,而那条原本干涸,但在前不久向河伯嫁女祈雨后又重新涨了水的河水正匍匐在石屋旁边流淌着。

    不知是太过寂静了还是怎么的,魏姻听到河水发出比平时还要响的汩汩流水声,这声音莫名让她心中感到不安。

    可没等她多想,就见刚才那小男孩在月光下又“动”了起来。

    他离开了石屋,抬起两条小粗腿竟直接往河水里走去,很快,他的脚渐渐没入了水中,接着,又是腰,腰没进去后又是两只小胳膊,最后只剩个小脑袋了……

    这一切动作很是缓慢,小男孩仿佛是要慢慢欣赏自己被淹死的过程。

    他在干什么?!

    这孩子这是要做什么?

    魏姻被眼前这一幕,看愣了。

    在小男孩连头也要没进水里时候,她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扔下手里的灯和兔子花灯朝着河边跑去。

    虽是夏夜,但河水却异常的冰凉,好在河水因为之前干旱过并不太深,在小男孩鼻子都要浸到水中的前一刻,魏姻及时提住了他的肩,将人拖住了。

    她刚要抱孩子上去,却发现这小男孩千斤重,怎么也拉不动,仿佛被什么东西从河底拽住了,任她怎么拖都拖不上来。

    魏姻这会儿心里彻底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但即使双手吓得都发软了,她还是不敢松手,一旦松开,这孩子就会被拖入水里。

    在她也被拽得要往下沉去,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她赶紧腾出一只手将藏在胸口的平安符拿了出来。

    她幼时和母亲尸体关了一夜,被吓得整日恍恍惚惚后,父亲向圣上乞赐了王冠上的一颗宝玉制成了平安符给她戴着。

    圣上是九五之尊,掌天下万姓性命,冠上的宝玉有王气,能辟邪。

    她将平安符挂进小男孩的脖子。

    顷刻间,就见那股诡异的重力神奇地消失不见了,她趁此机会,赶紧将小男孩拖上了河岸。

    小男孩早已经昏死了过去,不省人事。

    她松口气,把小男孩托上岸,自己跟着上去。

    哪知,脚下的河水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变得湍急凶狠起来,魏姻回头一看,脚下河水不知何时急速汇聚成了一个漩涡疯狂地卷住了她。

    同时。

    四周开始无故刮起了风,吹得漫天的草石乱飞,一场莫名其妙的夜雨淅淅沥沥在她头顶上下了起来,她震惊万分地看着这一幕,还没反应过来时,只听一道怨气冲冲的少女声音突兀在雨里响起:“你坏我好事!你敢坏我好事!原来你也是跟他们一样来关我的——你既然要帮他,那你替他来陪我吧。”

    说着,竟呜呜呜的又笑又哭了起来。

    魏姻急忙朝着河边四周张望,却只能听到呜咽的哭声,看不到任何东西,她紧张到浑身都在抖,之前虽然在菩萨庙里遇见过怪事,但到底恍恍惚惚,哪像现在这样清清楚楚看到怪风怪雨乱刮,听到鬼说话啊。

    她回过神来,拼了命地想去摸小男孩脖子上的平安符,可是还不等她将手伸过去,就被脚下的漩涡往河中央带去。

    那东西似乎气急了,并不打算慢慢淹死她,疯了一样的将她往水里拖。

    魏姻身上湿透了,雨水几乎模糊了双眼。

    她试图去抓身边的任何东西挣扎,但河里除了水却什么也抓不到。

    就算抓到了也没有用,恐怕只有平安符才能镇住。

    这时的河水又冷又急,天上又下着雨刮着风,全无反抗之力,魏姻渐渐挣扎得筋疲力尽,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这漩涡一点点往水底里拖。

    突然。

    那无故刮起的怪风怪雨、乱飞的草石一刹间自个莫名静止了下来。

    紧跟着,她听到了一道属于少年的沉闷嗓音从身后的河岸边,轻轻飘了过来。

    “退下。”

    嗓音干涩,像许多年都没有说过话了一样。

    同时随着声音飘过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槐花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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