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属下失职,让那两贼人跑了。”
钟瑞神情冷酷的站在那些孩童旁边,火光将他的脸照的半明半暗。刚两人冲进之时,他退到了一旁,此时已经走了出来,正用那阴鸷的眼睛逡巡着挤成一团的各个孩童。
“刚刚,那个女人想要带走的是谁?”
他的声音阴狠,让人心里发冷,众孩童哆哆嗦嗦的挤在一起,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手下在一旁面面相觑,当时太过混乱,姜葛朝着一片孩童伸手,并不能分清她具体的目标到底是哪个。
“可要将这些孩子挨个盘问?”有人凑上前来请示道。
钟瑞斜睨他一眼,半响口中吐出两个字,“不必。”
说罢又突兀的一笑,“看来之前捣掉那边几波人货物的人就是他们。”
“既然饵还在这里,不怕钓不出狐狸来。”
……
“给。”
将一卷干净的纱布递给姜葛,燕璟玉在她身旁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男人没去看她包扎的动作,半响,带着几分低沉的声音开口,“今日…”
“抱歉。”
姜葛拿着纱布照着受伤的手臂饶了几圈,系紧,又将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她顿了顿,想扯出一个笑来,但实在是没心情做到,于是偏过头低声回他,“若不是你我都死了,哪来抱歉一说。”
燕璟玉回头,定定的看了她一瞬,问道,“接下来准备如何。”
今日二人夜闯军营惊动了不少人,那些人不会再待在原地等他们再去救人。下次再要进去必定更是难上加难。
姜葛想了想道,“这两日守卫必定加重,再直接进去不会简单,我们派人看看能不能混入军营,但据我观察,这个地方应该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守好出口,看有没有可疑之人出去。”
……
秋寒扫云,桂香浓郁。
姜徽被侍女引入山阳王府园林之中,落叶层层铺在地面上,踩过时发出沙沙声响,暖阳穿过叶隙,投下干燥的树影。红枫树下早已摆好了一桌席面,着紫色锦袍的山阳王萧赫落座于上首,听到来人动静,抬头看向姜徽,招手呼唤道,“来了?就等你呢,快过来坐。”
姜徽身形一顿,此时桌上除去山阳王还坐了两人,一人是姜莹郎主宋荣,另一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烦躁,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朝着上方行了个礼。
“见过王爷。”
山阳王朗声大笑,“我们之间何须这些虚礼,自上次一别,已经多时未见,今日定要与我几人好好叙旧一番。”
说着,命侍女将姜徽引到桌前坐下。
甫一落座,姜徽也就看清了刚刚背对自己坐着的人的容貌。
长眉薄唇,丹凤眼,不是施靖又是何人?
那人此时并未看他,只将视线放在席面上,勾着唇听几人寒暄,姜徽将人忽视掉,在山阳王侧手边坐了下来。
“你倒是比我这个王爷还要忙上几分,几次相邀都不见人来。”
山阳王不过一闲散王室,并不受天子待见,比起中山王等王室宗亲来说算的上是无兵无权,但他性情大度,喜好交友,说这些也不过是玩笑,并不会真的发怒。
姜徽伸手执起面前酒盏站起身道,“是我的不是,这杯酒给王爷赔罪。”
说罢饮尽杯中酒水,才重新落于座上。
山阳王笑着看他饮完一杯酒,又道,“我何曾怪过你,今日我们这桌上几个可都是过命的交情。”
又命侍女上前倒满酒樽。
“我听说你与施三郎有些龃龉,只是你们兄弟之间可算是患难与共,三郎因救你都差点断了腿,再大的事与那些比起来都不值一提,难道还真记上仇不曾?如今我将你二人唤来,就做个和事佬,不如你们互相饮上一杯,今日便杯酒释恩仇罢。”
坐在侧手边的人此时才转过头幽幽的看向了姜徽。
他面上坦荡,似是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般,朝着二人举起酒杯,含笑开口,“都听王爷的。”
说完朝着姜徽微一颔首,将手中的酒也喝尽,亮出空空杯底。
姜徽垂着眸默然不语,身侧几人谈笑风声,主座的山阳王似乎觉得冰释前嫌实乃一大美事,更是欣慰打趣。
他心里烦意更甚,但终究还是没有当着众人面上表示不满,只无甚表情的将新添的酒水闷头喝了下去。
……
乌云笼罩在山峦上空,几十名乔装改扮过的兵士围绕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车架在蜿蜒的山路前行。
这里是寿山地界,距离鹤泉已有一段距离。
一阵风刮过,有羽箭自山间射来,顷然间,前方几名驾马兵士被箭矢射中,栽倒了下去。
“有人袭击!!”
紧跟着的兵士大喊,一时之间所有兵士都拔出武器,每个人面上都露出谨慎的表情,皆围拢聚集以待。
呲呲—
又有羽箭飞来,那箭准头极准,几发都打到了人或马的要害之处,领头的兵士被激怒,高声道,“不过是拦路蝼蚁,来人,上前去清剿了他们。”
说罢,带领半数人自队中追出,往那射出箭矢的方向而去。
见有人前来,那躲在树后的射箭之人也未曾恋战,丢了弓便匆忙逃窜。
另一边,又听得风声萧肃,七八名黑衣人从天而降,冲入队伍之中便与众兵士拼杀了起来,焦灼之际,马车赶车人被人悄无声息的结果坠向地面。
一时间,交战的人,发疯的马匹乱作一团。
混乱中,马车被重新跃上之人驾驶着掉头狂奔,驾马车的人算不上娴熟,只一味赶马,车厢左摇右晃,似乎随时都会散架一般,后方黑衣人拖住众兵士,一时竟也无人来追。
几番颠簸,驾车人铲断横缘,强行将马车停了下来。
“快。”
姜葛带着另外几个人早已埋藏多时,此时见马车停下,急忙上前稳住驾车之人。
一把掀开车帘,出乎意料的是,车厢里面仅装着数个黑色包裹,竟并不是预想之中的孩童。
“这是什么?”
有人拿剑欲要戳破那黑色包裹。
“别!”
姜葛反应过来急声阻止,然而却为时已晚,
随着空气的灌入,一瞬间鸡蛋大小的黑色的虫子从刺破的口子蜂蛹而出,它们脱离束缚后便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有些落在别的黑色包裹之上分泌出带着腐蚀性的粘液,顿时,一个个包裹被这些飞出来的虫子破坏,然后更多的虫子也争先恐后的从那些黑色包裹中挤了出来。
几只乱窜的飞虫抓覆到站在最前方的人面上,痛苦的惨叫从那人口中发出,虫子壳甲下蠕动着的身体爆开,剧毒的粘液落在皮肤上,所接触到的人脸皮便立刻开始大面积的溃烂。
“快靠后!”
姜葛拉着人跳下车架,手一挥将车帘落了下来。又扯了布巾蒙住口鼻。
有虫子自缝隙挤了出来,又有几人中招,众人大骇,避之不及,七手八脚的拿起武器抵抗。
有人拿了个火折子燃起火,发现这些虫子与大多数虫蚁一样畏惧火光,于是众人手忙脚乱的升起火焰灭虫,后又放了一把火将那车厢一同引燃。
“中计了,我们先走!”
姜葛架住一个伤患,他被虫子咬中,此时全是瘫软,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
剩下的人也将身边受伤的人扶稳,带着一起急速隐入了山林之中。
……
“姑娘,燕郎君回来了。”
为面前伤患系好纱布,姜葛半跪在一旁,山洞之外,燕璟玉也带回了另外一波人。
“我们并没有截到孩童。”
“你们也碰到了那种黑色的虫子?”
燕璟玉环视周围一圈,见有几人身上伤口溃烂,像被毒物腐蚀一般,于是问道。
“嗯。”沈川的声音很沉重,“我们的人手损失不少,但也是一无所获。”
燕璟玉那边也有人受伤,不过被虫子咬伤的人却几乎是没有,他身法敏捷,第一时间就用剑砍掉了几乎所有从布袋中挤出的飞虫。
“他们应该是猜到会有人劫道,所以虚晃了一枪。”姜葛将手中东西放好,抬头陈述。
“难道孩子在营中没有送出?”沈川接话道,他的手臂垂下,“那我们再派人继续盯着。”
“等等。”燕璟玉叫住了他,沉思了一下,道,“或者他们趁这个时机将孩子们从别的地方转移了出去。”
“应该不太可能。”沈川道,“每个出口都有我们的人盯着,若有人出去,不可能没有一丝消息。”
“也有可能走的暗道。”
燕璟玉看看坐在地上伤患者的伤口,视线与姜葛对视了一瞬,解释说,“如果他们单纯是为了针对我们,等我们逃了之后肯定也会继续派人来追,而如今没有,说明他们应该另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也许就是在同时将那些孩子送往了真正的目的地,而既然我们的人一直盯着,要么就是在我们眼皮底下瞒天过海,要么就是有暗道之类的别的出路。”
“总之,那些孩子很有可能已经不在军营里了。”
他说的有理有据,众人一时也被说服,三人重新商议,最后决定加大搜寻面积。那么多人,只要出去总会有蛛丝马迹,先找到行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