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觉得我们两个不般配吗？”云楚沅语气淡淡的，斜斜看了云楚河一眼，她可还记得之前这臭小子说裴昱臣是从京城来的，不可能看上她。

    云楚河放下递到嘴边的煎饺，偷瞄了一眼云楚沅，挤出一个讪讪的笑，抖机灵道：“欸，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阿姐你美若天仙、秀外慧中，这天底下就没有你配不上的男子。”

    裴大哥放着京城的荣华富贵不享受，跑来这小县城做县令，想来不是那种爱慕虚荣之人。那他对京中闺秀不理不睬，反而对他长姐青睐有加也说得通了。

    云楚河头一回在饭桌上没急着用饭，他双手握住筷子抵在自己的下巴上，紧紧盯着坐在对面的裴昱辰，认真打量起这位未来姐夫。

    先前因为钦佩裴大哥，云楚河才会觉得他百般好，但这人要是真的想娶他阿姐，云楚河看他的眼神不免带上了几分挑剔。

    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裴县令仪表堂堂、饱读诗书、温和有礼……，没发现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云楚河不得不承认，这男子勉强有资格娶他的长姐。

    裴昱臣感受到云楚河直勾勾的视线，对着他温和一笑，“楚河，你不必担心，我会对你长姐好的。”

    云楚河眼珠子转了转，大声嚷嚷：“裴大哥，我阿姐眼里容不下沙子，你日后可不准纳妾。”

    云楚沅动作一顿，看向裴昱臣，“对哦，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给我戴绿帽子，我可是会休了你的。还有，我就算和你成了亲，那也是要继续忙事业的，你休想我在家里相夫教子。”

    经过小弟的提醒，云楚沅才想起要把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提前告诉另一半，省得这男人踩到了她的雷点还不自知。

    裴昱臣面不改色地开口：“楚沅，我会谨记的，以后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然后，他又深情款款地与云楚沅对视，“我只想与你白头偕老，并没有纳妾的打算。”

    “咳咳！”云楚沅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正好对上小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别看热闹了，赶紧吃饭！”

    云楚清眼睛弯了弯：“阿姐，我以后也想像你一样，找个对我言听计从的夫君。”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才这么点大就想着找夫君的事，你羞不羞啊。”云楚沅一边笑着，一边白了裴昱臣一眼，“都怪你，在小孩子面前瞎说什么呢！别教坏了他们！”

    云楚清缩了缩脑袋，夹起碗里的海胆煎饺，咬开酥脆的外皮，发出“咔嚓”一声轻响，鲜嫩多汁的肉馅伴随着海胆那股独特的鲜甜瞬间在嘴里面爆开。

    细嚼慢咽品尝过美味的煎饺后，云楚清突然出声：“要是我将来的夫君会做吃食，那就更好了。”

    听着小妹饱含期待的话，云楚沅忍不住笑出声，“噗嗤，那你以后找个厨子吧，正好咱们家开食肆，我会帮你留意好苗子的。”

    云楚清动了动嘴唇，想说她要找一个长得好看、会读书识字、做菜还好吃的相公，但她怕阿姐骂她异想天开，便没有说出口，毕竟阿姐挑中的男子也只满足前两点。

    ——

    “东家，库存里的货我已经清点过了，勉强能交付订单，但交货后咱们的海味坊就没东西上架了。”愁眉苦脸的李大强向云楚沅汇报情况。

    东家马上要去江南大展宏图，可现在加工坊因为缺少原材料已经停止生产，后续有一段时间他们云记的货架会空空如也。

    云楚沅指了指停在云记海味坊门外的驴车，脸上不见丝毫愁绪，“李掌柜，我和村民们运了些小鱼进城，准备让加工坊做鱼罐头，你随我一起去瞧瞧吧。”

    沙丁鱼、小带鱼、小黄花鱼等小型鱼所在的养殖区比较靠近村子，所以丢的不多，被冲到岸边的也被及时捡回来了。

    但小鱼们经过台风肆虐，多少有点萎靡，必须赶紧把它们做成成品，省得死掉了又是一大笔损失。

    “小渔哥，你去把师傅们都喊过来，我教他们做新的吃食。李掌柜，你带着伙计们把车上的货卸下来拿去清洗。”

    云楚沅一推开加工坊的院门便雷厉风行地开始安排工作，时间紧任务重，云记正处于上升期，万不能出现断货的情况。

    “咱们先推出三款即食鱼罐头，五香带鱼罐头、香辣黄花鱼罐头、豆豉沙丁鱼罐头，这是香、辣、咸三种不同口味的罐头。”

    云楚沅往洗净的一大盆沙丁鱼中加入盐、黄酒、姜片和葱段，撸起袖子用手把它们抓拌均匀，使每一条鱼都能充分吸收调料的香味。

    “东家，这是你点名要的豆豉。”小伙计气喘吁吁地提着一大袋东西跑了进来，他特意去隔了两条街的小巷子里找一位阿婆买来的。

    “陈阿婆家的豆豉品质很好，我已经和她签订了契约，长期买她做的豆豉。”云楚沅用一个小碗盛出豆豉给师傅们看，豆豉乌黑发亮、颗颗饱满，散发着浓郁的豆香。

    “东家的眼光我们自然信任，你说好那肯定好。”一位大师傅用手捻了颗豆子尝了尝，咸香浓郁、豉香醇厚，确实不错。

    云楚沅和师傅们一起用菜刀将豆豉剁碎，然后在锅中加入少量的油，用小火慢慢地煸炒豆豉。

    待豆豉炒出香味后，云楚沅便将腌好的沙丁鱼全部放入锅中，按比例加入酱油、糖和清水，盖上锅盖小火慢炖，锅中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豆豉本来就有咸味，所以不用再继续加盐了，要不然做出来的鱼就没法入口了。”云楚沅叮嘱着认真记录的师傅们，不停跟他们说着做鱼罐头的注意事项。

    时辰差不多了，云楚沅手里垫着湿布子掀开锅盖，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浓郁的香味飘了满院，锅中的沙丁鱼已经变得色泽红亮，汤汁也十分浓稠。

    云楚沅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盛了一碗豆豉鱼，让他们品尝。

    师傅们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细细品味，鲜嫩的鱼肉搭配上咸香的豆豉，不由让人想来上一碗米饭。

    想什么来什么，云楚沅早就吩咐小伙计去煮上一锅白饭，一院子的人吃得头也不抬，只能听见“啪啪啪”筷子撞碗的声音。

    “嗝！”李大强摸着滚圆的肚子，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东家，这鱼罐头太下饭了，绝对好卖。”

    接着，云楚沅又为师傅们展示了另外两款鱼罐头的做法。

    瞧众人都吃饱了，云楚沅继续安排接下来的事，伙计们将煮好的豆豉沙丁鱼连同汤汁一起装入事先用烈酒擦拭过的陶罐中，确保每一块鱼肉都能被汤汁浸泡。

    “东家你放心吧，我们封罐的技术很好，只要保存得当，这鱼罐头十天半月不会坏的。”

    小伙计在鱼肉上面铺了一小层猪油，这样做能够隔绝空气，然后在陶罐盖上盖子后用泥封口。

    云楚沅有时候很佩服古人的智慧，哪怕不清楚原理，他们也熟练掌握了腌制、保存等技术，只能说生活的经验能教会人很多东西。

    翌日，县衙门外，进进出出的小厮们正往马车上搬运行李，不远处聚集了许多百姓。

    “唉，裴县令就要离任了，我真是舍不得他啊。”

    “我也是，咱们临海县的日子刚好起来，就要换一个新县令，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怎样。”

    “听说裴县令举荐了陈县丞做新县令，这算是件好事了。”

    “呜呜呜，县令大人要升迁了还想着我们，他可真是个好官！”

    坐在马车上的云楚沅听着外面传来的喧哗声，看了一眼对面闭目养神的裴昱臣。

    “阿昱，咱们要离开临海县了，你不去和百姓们道个别吗？”

    裴昱臣缓缓睁开眼，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犹豫着开口：“还是算了吧，我只是临海县的过客，何必为百姓们徒增伤感？”

    云楚沅笑眯眯地说道：“就算是过客，你也是临海县百姓最刻骨铭心的那一位，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初到临海县斩杀土匪的那一幕，你在高台上的豪言想必大家都难以忘记，你该为这段当县官的日子收个好尾。”

    裴昱臣搓了搓手指，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纵使日后再难相见，我也会永远记得临海县的百姓，是该好好与他们告个别。”说罢，他掀开帘子走下了马车。

    “快看，裴县令下来了！”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百姓们瞬间安静下来，注视着县令大人的一举一动。

    裴昱臣看着一双双或是热切、或是期盼、或是悲伤的眼睛，喉咙有些堵得慌。

    “感谢诸位前来送行，裴某即将奔赴江南，心中颇为不舍。初至临海，土匪横行，民不聊生，今观父老乡亲们家境渐丰、衣食无忧，裴某心甚慰。他日鸿雁南归，必是在下于异乡遥祝各位安好！”言罢，裴县令躬身长揖。

    百姓们哭声骤起，一位老妪颤巍巍走过来捧上粗布包裹的大饼，“愿君一路顺风，前程似锦，诸事顺遂，岁岁平安。”

    裴昱臣双手接过，郑重道：“多谢阿婆。”

    一名孩童小跑过来扯住他的官袍下摆，递给他一个小木雕，“裴县令，这是我爹爹教我刻的，是你的模样。”

    裴昱臣低头看向掌心里五官模糊不清的小木人，失笑道：“雕刻得不错，你有心了。”

    众人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同样是面对稚童，裴县令的态度和老县令截然不同，这才是名副其实、一心为民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