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们正在收拾地上的鱼鳞，宋明轩不用猜就知道了，“这么蓬松的东西竟然是用鱼肉做的？”
宋明轩眼神讶异地盯着盘子里的金丝，实在无法将眼前的吃食和往日里吃到的嫩鱼肉联系在一起。
云楚沅瞧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乐得不行，“怎么样？世上也有你宋少爷没见过的美食吧，这叫肉松。”
见微知著，看着这一碟小小的肉松，宋明轩便看出了它能带来的巨大利益，猪肉、鸡肉、兔肉、羊肉等其他肉同样可以去除水分做成肉松，便于携带还易保存。
当宋明轩提出想要合作卖肉松时，云楚沅笑弯了眼，“宋大哥好眼光，这买卖绝对能赚银子。”
嘴角沾着点金丝的宋明雅抬起头来，两眼放光，“云姐姐，我也帮你做肉松的生意。”
云楚沅用手绢为她抹去嘴角的碎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待如何帮我？”
宋明雅一拍手，笑嘻嘻地说：“云姐姐，这吃食外表蓬松，味道混合了油脂香、肉香，还有淡淡的甜味，绝对会受富家小姐的欢迎，咱们可以办个宴会请她们来品尝。”
宋明轩漫不经心把玩折扇的手一顿，眉峰随之高高挑起，他这位懒得交际的妹妹竟然主动提出要举办宴会邀请别人，还真是稀奇。
“哟，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向来厌恶和那些贵妇人和小姐们打交道吗？”
宋明雅柳眉倒竖，斜睨了一眼自家兄长，“我乐意为云姐姐费心，你管得着吗？”
云楚沅听了宋明雅的话，心中一暖，走上前去抱住了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语气里满是欣喜，“明雅，我太喜欢你了！到宴会那日我亲自下厨为你做几样糕点。”
一股淡淡的馨香在宋明雅的鼻尖萦绕，她的心跳瞬间漏了几拍，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宋明雅呆呆地看着云楚沅，喃喃道：“云姐姐，你好香呀。”
“噗嗤！”宋明轩被自家妹妹这副见到美人走不动道的样子给逗笑了，“宋明雅，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擦擦你的涎水吧。”
宋明雅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发现什么都没有，她恼羞成怒地打了兄长两拳，“叫你耍我，叫你耍我！”
云楚沅笑着看他们围着院子一个跑一个追，心里对宋明雅承诺的宴会期待不已。
——
宋家举办赏花宴，扬州城的富贵人家都会给面子，而且还是由宋家那位不着调的小姐举办的宴会，众人更是好奇了，都想知道这位平日里不安分的宋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十一月二十，云楚沅早早等在州署后门，等着宋家的马车来接她。
虽说她和小弟小妹有住处，可经不住裴昱臣的软言相劝，他们仍像在临海县那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时常一块用膳。
他们来到江南时虽已入冬，可这里气候好，植被尚未完全凋零，仍有绿意。
可最近几日是愈发的冷了，小弟没再去私塾念书，小妹也窝在房中跟着绣娘学习女红，很少出门。
云楚沅站在门口跺了跺脚，哈出热气搓着双手，以此来缓解身上的寒意。
“让你多穿点，你偏是不听。”
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接着她的肩上被披上了一件棉袍，云楚沅回头对上了裴昱臣充满关切的眼神。
“哎呀，刚才在院子里还不觉得，出来站久了才发现冷得出奇。”云楚沅一边说着，一边将冰凉的小手探进裴昱臣的衣袖里，贴上了他温热的手腕。
裴昱臣在感觉到那双小手顺着他袖子越来越往里时，忍不住将它们掏了出来，“不知羞！”他的耳尖迅速泛红，不知是冻得还是羞得。
云楚沅晃了晃手，撒娇道：“好阿昱，你给我暖暖。”
垂眸望着云楚沅冻得通红的指尖，裴昱臣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伸出手去包裹住了那双小手，掌心贴住手背的刹那，他清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
“下回出门记得带手炉。”
云楚沅盯着裴昱臣颤抖的长睫，向前走了两步，仰起脸来，柔顺的发丝垂落在肩头，精致小巧的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胸膛上，笑眯眯地说道：“有你在，我还要什么手炉？”
他的心跳急促，透过衣衫清晰地传进云楚沅的耳朵里，如同鼓点般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
她的呼吸轻柔，每一次吐气，温热的气息都会喷洒在他的胸口，裴昱臣能感觉到她下巴圆润的弧度，还有那顶在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力道。
“咳，阿沅，别让人瞧见了。”
听着裴昱臣局促的声音，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云楚沅闷笑出声，“怎么，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裴昱臣无奈地开口：“阿沅，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有人说三道四。”
“让他们说去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靠在这个人形暖炉上驱散了寒意，云楚沅慢慢直起身子，抚平了他胸前的褶皱。
“我……”裴昱臣眉眼柔和下来，刚想开口回应她，一阵马蹄声打破了两人暧昧不清的氛围。
“云姐姐，我来接你啦！”
马车还没停稳，一位身穿鹅黄色袄裙的姑娘便跳了下来，她跑向云楚沅，用力抱住了她的纤腰左摇右晃，“云姐姐，几日不见，我好想你哦。”
“是吗？我也想你。”云楚沅笑着将宋明雅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转身对裴昱臣介绍道：“阿昱，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宋小姐。”
裴昱臣看着那名女子贴在云楚沅身上动手动脚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裴大人，许久不见。”似笑非笑的声音从马车上传来，宋明轩用手指挑开窗帘，对着裴昱臣点头示意。
裴昱臣冷笑一声：“呵，令妹还真是像你。”
宋明轩表情疑惑：“裴大人，何出此言？”
“和你一样不知分寸，自己找不到情投意合之人，便成天盯着别人的心上人，当真是脸皮厚。”裴昱臣不好与女子计较，便对着宋明轩冷嘲热讽、指桑骂槐。
宋明轩呆住了，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裴昱臣，“你……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云姑娘好歹还叫我一声大哥呢，你怎么对我如此没有礼貌！”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云楚沅立马拉着宋明雅上了马车，催促车夫赶紧走。她推开宋明轩，从车窗探出头来，对着裴昱臣挥了挥手，“外头冷，你赶紧回去吧。”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宋府驶去，宋明轩气鼓鼓地灌了口茶，“这裴昱臣什么毛病，我哪里惹到他！”
云楚沅也很头疼这两人的不对付，可她心里肯定向着自己人，“你少说两句吧，你忘了上回你劝我甩开他的事了吗？”
宋明轩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你把这事告诉他了？”
“那倒没有，但你背后说他的坏话是事实。”云楚沅理所当然地说道。
宋明雅好奇地问道：“云姐姐，你和裴大人关系很好吗？”
“你不知道吧，这裴大人和云妹呀，那可是……”宋明轩意味深长地开口。
吊人胃口的停顿把宋明雅急得抓耳挠腮：“快说啊，他们怎么了？”
“那可是好事将近。”
——
宋府。
女客们三三两两地站在院子里赏梅花，远远瞧见宋小姐牵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从廊下走过，那女子眉如远黛，目若秋水，肌肤胜雪，引人注目。
围在一起的妙龄小姐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她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这就是那位裴大人未过门的娘子？云记的东家？”
“看样子是，听说她可会赚银子了。”
“哼，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才能傍上裴大人。”一位穿着华丽却满脸刻薄相的小姐故意抬高音量。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村姑能捷足先登抢走了她看好的夫婿！女子狠狠绞着手中的丝帕，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其他几位小姐夫人听了，纷纷附和着笑起来。
“王小姐所言极是，听说那位云姑娘出身渔村，做惯了粗活，还没什么学识，想来也就容貌入了裴大人的眼。”
“谁说不是呢，在座的各位小姐哪个不比她强啊。”
宋明雅一走近就听到了这番议论，她环顾了一圈背后说人坏话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几位讲什么笑话呢？说给我听听呗。”
众人噤若寒蝉，一时间没人敢触这位大小姐的霉头。
宋明雅的目光落在出言不逊的王小姐身上时，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眼睛向上一翻，表达自己的不屑，“小翠，我记性不太好，这位人丑心也丑的小姐姓甚名谁来着？”
“小姐，好像是王家小姐。”侍女小翠低声说道。
“王家？就那个穷人乍富的王家？我记得去岁王老爷还来求我哥哥给他儿子安排个好差事呢，想不到如今她女儿都能跑到我们府上撒野了。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宋明雅阴阳怪气了一通，话里话外都是瞧不上王家人。
王家和李家原本是扬州城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自从杜知州因勾结倭寇下了大狱，除宋家以外不少富商都被牵连其中，他们王、李两家趁机起势，成了江南有名的富庶。
今日的宴会宋明雅并未邀请王家人和李家人，这位王小姐好不识趣，竟然上赶着来找骂。
王小姐脸涨得通红，胸脯剧烈地起伏，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宋明雅，差点咬碎了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