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盛典受邀的戏班不少,有雅有俗,像鼓舞队这样尚且不算是一支班子的却是少见的。
道情戏班的班主在郗宁到场之后便不住打量她,一直到道情戏唱完,下一支队伍上去才不再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天逐渐暗下来,傩舞班子的人表现时吸引了百姓眼球,毕竟空手接白刃和在日头下不点火便自燃的布匹,又或是对着光线便显字的纸张,配合乐声与舞蹈格外有趣。
但是在表演即将结束时,傩舞班子主舞的“大巫”却突然冲着郗宁的方向口吐白沫,直呼妖女祸世。
天际忽然传出一声惊雷,配合那“大巫”的表演,使得百姓离郗宁远了不少。
郗宁见状满眼戚戚然,但却依然身姿挺拔,站在那里。
待傩舞队退场时,郗宁与文音、承英二人均头戴自制的滑稽面具,走到场地中央。
天上依然雷声阵阵,但雨却没有下来。
原本躲在茶楼酒肆,又或是郡守府廊下的百姓好奇的看着她们。
只见承英带着个梳着朝天辫的面具,腰间斜挎着一串铃档,打着小堂锣,文音右手拿着折扇左手拿着条同色绸帕,而郗宁则右肩斜挎着个模样奇怪的扁鼓,竟是将鼓与擦结合起来了。
百姓看得新奇。
只听承叶唱着农女乐娘在丧考之后被乡人欺辱的遭遇,被人污蔑克父克母不详,使得一下夫人不住擦着眼泪。
但一个回神又被乐娘智斗老顽固的机敏逗得捧腹大笑。
一直到乐娘只身入军营,在军中经历生死。
在场百姓莫不感叹,女子不易,能入军中的更是不易。
一曲毕,百姓莫不称道。但在不远处的郡守柳舒却只是笑而不语。
站在柳舒身旁的秋子安看着人群中的郗宁,忽然生出无尽的心疼。
他听长余提过,郗宁之前时常与郝月等人在乡间地头演这文迓鼓,没有不扮丑的时候,为了省些钱,基本上都是直接在脸上上妆,而非今日这样戴面具。不知道该有多伤身体。
正在这时,却听得一阵鼓声,在场百姓无不屏气凝神。不知何时郗宁与文音、承英三人已经将面具除去,余下十八个姑娘将她们围成一圈。
在散开时,却见郗宁面上的三朵梅花,衬得她面庞上多了几分肃杀之气,没有半分柔弱可欺之感,同方才在人群中默默的女子全然不同。
郗宁不视众人,只看着腰间的鼓,不知过了多久,伴随远处的雷声,她忽一扬腕向鼓劈去。鼓槌落下之时只真的人心发颤。
远处雷声未散,锣、铙、镲、云锣应声而起,姑娘们她们踏步、转身、挥臂,每一个动作都经过无数打磨。
小镲互击,音锣长震,拨声相和。使得在场百姓无不被带入到金戈铁马的沙场之中。
郗宁的鼓是中心,却并未夺去余下乐手的锋芒,随着阵法倏忽即变,队伍呈一字长蛇阵,首尾锐利。顷刻又作十面埋伏。
阵势骤变,在场百姓也觉得心中一凛。
郗宁手中的鼓槌时缓时急,时重时轻,郗宁忽而鼓边连敲,阵列应声裂为三队,却没有一丝杂音。侧翼的文音,亦是腰间悬鼓,一个熟练转身,端得是英姿飒爽。
阵势再变,成圆阵,如铁桶合围。众声齐发,竟有地崩山摧之势。
人群中有人惊叹,“这真的是女儿家可以做到的吗?”声音被压在人群之中,所有人都看着这支队伍。
忽然鼓声陡变,郗宁双槌抡圆,敲击鼓面。阵列变幻二十人如流星四溅,疾走穿插,看得人眼花缭乱。
但乐声却无一丝杂音,足见不是常人所及。
最高潮处,郗宁的鼓槌在空中一顿。
伴随最后一声敲击,其余人停下脚步,郗宁缓缓收势。
人群之中却无不惊叹。
“阿娘,我看懂了。”一个小姑娘牵着母亲的衣角,“中间敲鼓的那位娘子扮的是你给我讲的秋将军。”
女孩的母亲眼中含泪,却是十分激动。她当年曾在秋宴军中,后来还是选择了与人成婚,一晃十数载,如今有了女儿。
自秋宴死后,朝中再无称得上名姓的女将,这是她的遗憾,也是她与曾经那些同袍的遗憾。
而如今有人却将秋宴扮了出来。
并非是道情戏中为痴男怨女叹惋的英勇侯秋宴,而是女将秋宴。
而远处的秋子安却是满脸高兴,“郡守大人,我赌赢了。”
柳舒见状也不气恼,“郗娘子演的好,今日的魁首自然是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