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常晏从密室走出,挑选了一楼和六楼作为重点区域,搜索与密室布局一样坐北朝南的房间。

    他闭眼思量片刻。

    住宅坐北朝南在风水中为坎宅,属八卦中的坎卦,五行属水。

    鼠对应地支子,属阳水;猪对应地支亥,属阴水。

    《河图洛书》记载“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一为阳生水,六为阴成水。

    一切种种,都跟“水”脱不开干系。

    他叮嘱墨影卫着重找寻两层楼里与水有关的物件。

    没想到,真的有六间房内怪异摆放着水缸。

    “查一查水缸里多余的东西。”

    常晏刚吩咐完,便自发走向一楼摆水缸的房间。

    他绕进屋内,小小的铁质水缸藏在窗边屏风后,不仔细辨认还以为是痰盂。

    常晏犹记得何俞平就是在这个房间办了那场接风酒席,也是在这里交给了他那把密室的钥匙。

    何俞平以此领他们入局,爆出证据虚假的藏点,引动深层势力出手。

    在告诉隗楼犯案人员名单的准确地点后,他舍己葬身在酒楼这场大火里,制造了证据还在县城内的假象。

    正是因为这样,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新淦县城内,常晏他们在龙江乡行动时才没遇到多番阻拦。

    可隗楼救人是个不定的变数,除非何俞平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能够准确预料到隗楼会回头救他,否则那份犯案名单很难顺利到达常晏手中。

    所以,既然他的松口极大程度上是临时起意,意味着他确实一开始不相信常晏等人会伸出援手。

    没直接说出证据藏点,仅仅给出最基础的线索,也说明他死亡时仍旧没有对他们放下心来。

    那么,何俞平最初的计划是什么?他原本想怎样将犯案人员绳之以法呢?

    并且,若制造的假象是“证据在县城内”,那真相会在县城外吗?

    另外,朝圣坛的出现更加复杂可疑了起来——难道不是朝何俞平来的,而是一路跟着他吗?

    想到这,常晏轻轻甩了甩脑袋,将杂念清除,走向水缸。

    水缸在这场熊熊烈火中幸存下来,缸内的水也未被高温烤干,表面飘荡着一层黑色薄尘。

    常晏试探性地搅动浊水,黑尘朝水面周边扩散,逐渐清澈的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白点。

    他面具后的眉头紧锁,将手探向缸内,一块凸起的硬物占据了他指尖的触感。

    常晏眼前一亮,迅速倾倒出缸中的废水,灯火照进去,一小只白睛黑尾的石鱼镶在缸底。

    他拔出刀中短刃,插入缝隙,轻巧将石鱼撬松取出。

    月光下的这尾小鱼,鳞片纹路被雕刻得很深,弯曲弧度形成一道半圆,令常晏觉着应该还有另一半才对。

    然而墨影卫并未找到其余线索。

    这时,从私宅那边奔来的墨影卫告知他,辛流不见了。

    常晏心下一咯噔,登时目露忧色。

    将石鱼收进怀中,他提刀施展轻功快速向私宅掠去。

    ……

    贯穿新淦县衙那条南北流向的人工河中,粼粼流动的河面晃眼间冒出一个黑点。

    凑近些看,才能觉出这是人的脑袋

    水中此人撩开脸前遮挡视线的湿发,露出一张瓷白的小脸。

    赫然是在何家私宅消失的辛流。

    她刚腾出视野,曲桥上的兽首灯便映入眼帘,骇得她在水中猛一哆嗦。

    老天爷,哪个人才想出来要建兽首形制的灯啊?

    大晚上,这兽首从眼睛和嘴巴透出幽光,怪瘆人的。

    她平复好心情,四下环顾自己所处环境。

    辛流纵身跃进私宅的河水里,一路逆流而上,早猜到这条内城河道连通的是新淦县的县衙。

    不过,这是县衙里的哪个位置啊?

    就在辛流判断不出结果时,几个官差举着火把从不远处结队走来。

    辛流迅速再次潜入水中,游至曲桥下撑住桥墩后,才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呼吸。

    不一会,桥板上除了细碎杂乱的脚步,还传来了官差们交谈的声音。

    辛流竖起耳朵听着他们发出的动静。

    “唉,又审死一个。”

    “连李主簿及其妻女都被捉进大牢审问了,这位新知县到底想审出什么?不是说在找何大人的遗物吗?”

    “是啊,这两天死了好些认识的同僚,怪惹人心慌的,会不会下一个就是咱们啊……”

    “别胡思乱想,抓的都是何大人生前常用的人,咱们这些打杂的小喽啰不会惹人眼的——快把尸体拉到后山埋掉吧。”

    桥上的声响渐渐飘散。

    桥下的辛流绷平唇角。

    她眼神冷凝,目送官差们抬着一个盖草席的滴血担架远去。

    草席之下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匆匆终结。

    又过了一阵,四周恢复寂静。

    辛流翻身落至曲桥上,用内力将湿漉漉的头发和衣物烘干大半,转头便朝方前官差走过来的方位飞身而去。

    听官差话里的意思,目前的县衙大牢内还关着与何知县有联系的人。

    她要去救他们,以免更多无辜生命惨遭不测。

    沿着这条路前进,辛流果然看见一扇由重兵把守的大门,门缝处透出的灯光在夜幕里格外醒目。

    她蹲在树梢,顺势掏出一条方巾蒙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拇指弹开手中剑柄,一截剑刃寒光出鞘,照亮她紧盯牢门的凌厉眉眼……

    地牢深处。

    肥头大耳的男人歪穿青衫、斜顶乌纱帽,硕大的身躯窝在太师椅里。

    他单手捧起小巧精致的紫砂壶,撇着嘴嘬茶,还有狱卒在一旁殷勤地替他扇风。

    这副姿态,好不惬意。

    若非被架在不远处十字木桩上的人被鞭打得肉沫横飞,真让人以为他是来此赋闲度假的。

    他见时机差不多,抬手示意狱卒停止施刑。

    “李主簿,你跟着何大人的时间最长,肯定知道他许多秘密吧——说,他把那些东西放在哪里?只要你说了,本官可以酌情放过你的家人。”

    听着这嫌恶的声音,李主簿睁开肿胀的双眼,甫一张嘴,淤血就不受控制地溢出口中。

    “主簿仅仅九品也是朝廷命官,你滥用私刑、不得好死!”

    太师摇椅里的假知县闻言,不屑哼笑一声:“李主簿,你受得了棍棒鞭刑,不知你的妻女受不受得住?”

    李主簿刹那间目眦欲裂:“不要伤害她们,她们是无辜的!”

    “放心,本官会让人好好疼爱她们的。”

    假知县满面油光的脸上露出一个奸笑:“把人拖出来让李主簿见见……夜深了,弟兄们好振奋振奋精神。”

    短短几日,新淦县已面目全非,县城各处皆换上了这位假知县的爪牙。

    他一声令下,官兵立即行动,狱卒赶紧打开隔壁牢房的门锁。

    这群官兵不顾李主簿妻女惊恐的哭喊踢打,拽着两人的头发来到假知县面前的空地。

    布帛碎裂之声刺耳。

    “狗贼!放开她们!有什么冲我来!”李主簿嘶声咆哮。

    同时,李主簿的妻子拼尽力气挣扎,好不容易短暂挣脱掉官兵们的禁锢,便急忙用自己的躯体紧贴在女儿身上,试图以此阻挡这群恶魔对女儿衣物的撕扯。

    “珍珍,别怕,阿娘在,阿娘保护你……”

    女人尽力安抚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少女。

    假知县见状,不爽地扯开口中的紫砂壶嘴:“你们没吃饭吗?把她俩给本官分开!”

    “阿娘!你们不要伤我阿娘!”

    面色惨白的少女见到母亲被四五个官兵拖拽而起,抬臂阻止未果,失声痛哭。

    这群官兵像是八方鬼刹,与那所谓的“新知县”狞笑着享受这场凌辱游戏。

    李主簿面色涨红,闭眼大吼出声:“别动她们,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摇椅仍在假知县身下有节奏地晃动,他笑得猖狂,极尽残忍地宣告:“晚了,本官说好让弟兄们松快,那就不会食言。”

    “狗贼!我杀了你!”

    李主簿怒得心火上涌、喉头腥甜,即刻喷射出一团血雾。

    一时间,李主簿一家三口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丑恶嘴脸从一个变成两个,又从两个分裂成六七个。

    恶人的嬉笑怒骂教他们双耳嗡鸣。

    母女俩衣不蔽体,越哭越闹,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反而越兴奋。

    少女在地面艰难仰头,绝望地看向木桩上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父亲。

    她想喊一声“阿爹”,却只是嗫嚅了嘴唇,并未出声。

    阿娘说再撑不住也不能喊“阿爹”,因为这会让阿爹崩溃而放弃底线的……

    李主簿清楚捕捉到女儿的小表情。

    他嘴角抽动,眼眶红得惊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泣出血泪。

    假知县饶有兴致地品味起这一幕,手指虚空点了点:“李老弟,别把本官当傻瓜,方才你要是愿意救她们,吼出来的便不该是那句话了……这里全是本官的人,没谁能救你们,何必拖那些时间呢?”

    眼见妻女即将被侵犯,李主簿终究无法弃她们于不顾。

    “好,我告诉你——”

    假知县立时斜勾起唇,令官兵停下动作,翘首洗耳以待。

    “水成面,石成线,可比日月,不惧火炼……”

    就在此时,一道慌张的呼喊打断了李主簿的话。

    “不好了,有人劫狱了!有人——”

    剑光一闪,报信之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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