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刘淑琴本以为,要大半个月才能将老宅收拾出来。

    没想到在村里人齐心协力地帮助下,当天就把每一间房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屋里那些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都是十来年前没带走的,早就不能用了。

    不过她们祖孙俩对住的要求不高,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

    等明天把屋里的水管通一通,重新扯来一根电线,再置办一些常用的物什,就能正常生活了。

    “欸?这是啥?”

    把那两只糠的床柜丢出来时,男人一边说一边从床缝里摸出“一板”纸币,“婶儿,你这床里咋还藏着钱呢?”

    刘淑琴:???

    是一张五块的,两张两块的,还有好几张一毛和一分的。

    不知道是拓湿后又干了,还是放得太久,纸币都粘在了一起。

    接过他递来的钱,刘淑琴一边打量一边纳闷道:“床里咋会有钱?”

    从前他们还住在这里时,家里的钱都放在一只金属的月饼盒里,不记得往床缝里藏过什么钱啊?

    “是不是俺叔之前藏的?”

    “嗯,我猜也是,估计是俺叔当年藏的私房钱。”

    “那这私房钱可不少哩,我见厨房碗柜的最下面还藏得有好些钢镚。”

    “害,原来是俺叔的私房钱啊,我就说嘛,那鞋窟窿里咋还会有钱呢。”

    发现屋里藏有钱的人还不少,把杂物都搬出来后,好几个人都跟着从兜里掏出了几张票子。

    刘淑琴把他们“找到”的钱一张张理好,粗略一数,得有四十多块钱。

    他们哪里是来打扫卫生的?分明就是来挖宝的!

    “这,这不是俺家的钱吧。”刘淑琴疑惑道。

    “是,咋不是啊。”海有福擦了一把汗,坚定地说,“俺叔平常不是爱抽烟?肯定是以前偷摸藏了钱,想用来买烟丝的。”

    听他这么一说,刘淑琴更加确信这不是自家的钱了。

    乔文生抽烟抽得很省,常说要留着钱给外孙女交学费,他的那点烟丝都是她在赶集的时候买的,怎么可能会藏钱偷偷去买呢?

    不过刘淑琴也明白了他们的心意。

    他们是知道自己碰到了难事,便想用这种方法帮助她。

    刘淑琴手里已经没有钱了。

    平常乔文生上班打零工赚的钱,除了留下一部分家用、给外孙女攒学费外,剩下的都给了乔望西。

    乔文生的抚恤金和赔偿款到手后,刘淑琴还没捂热乎,又被乔望南给哄骗走了。

    如今,存折里的钱只剩下最后十几块……她们真的很需要钱。

    捧着那些钱,刘淑琴的鼻子有些发酸。

    原以为,自己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哭了,不成想却还会被感动到落泪。

    为了不让她的眼泪掉下来,村长立马转移话题道:“嫂子,今儿时间也不早了,一会来俺家吃饭吧。”

    “招娣今儿刚做了皮肚,你尝尝跟你的手艺比起来咋样。”

    “不了不了,俺还得赶紧回去呢。”刘淑琴收了收眼泪,推辞道。

    村长:“不急着这一会,等吃完饭,我让小波送恁回去。天都黑了,恁骑三轮回去也不安全。”

    架不住村长再三请求,又想着好久不曾尝村里的味道了,刘淑琴便答应了他。

    带着乔佳欣跟着村长陈兵来到他家,一路上,刘淑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尽管家家户户的房院都变了,也多了许多张认不出的面孔,可晚夏的微风还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味道。

    “当初恁进城,还想着恁跟着小们过上好日子了……唉!”

    “好几次见俺哥,俺哥都报喜不报忧,谁能知道恁在城里会过得这么难?”

    “嫂子,有事儿你该早开口,都是一个村的,咋这么见外呢。”

    饭桌上,陈兵一直念叨着刘淑琴不该瞒着他们。

    要是早开了口,大家多少也能帮衬一些。

    刘淑琴嚼着嘴里那口豆角,淡淡地说:“现在说啥都晚了,谁也没想到,日子会过成这样。”

    和村里的熟人们聊得久了,刘淑琴感觉自己的头脑都变得清醒不少。

    儿子们的不孝,其实在十多年前就有了端倪。

    当初他们带着乔佳欣进城,就是想着儿子们多少能帮衬一点。

    不说给房给钱,起码能安排一个落脚的地方。

    可这个说自己难、那个说自己苦,乔文生不忍心拖累儿子们,这才自己想办法找了份工作,勉强带着她和外孙女留在豫市。

    按理说,家里不种的地租出去了,有租金在手,再加上老头子的工资,应该过得很松快才对。

    即使要供养乔佳欣上学,也不至于让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日子非但没能越过越好,反而越来越累……不正是因为几个儿子在不停地吸血吗?

    而他们从来没向村里人提起,也是一直在为儿子们的面子遮掩,怕别人戳他们的脊梁骨。

    都是因为心里只想着儿子们,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一瞬间,刘淑琴的思绪豁然开朗。

    “没事儿,带着妞回来吧,”给刘淑琴和乔佳欣分别夹了块排骨,“好日子说不定还在后头呢。”

    放下了心里的重担后,刘淑琴的脊梁骨也挺了起来,“但愿吧!”

    吃完饭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又坐下跟他们聊了会家常,一眨眼就到晚上九点。

    刘淑琴的根就在祭城村,所以她越聊越轻松,越聊越不想回去。

    后悔啊,真后悔!

    要是当年没有指望那些白眼狼们,她都不敢想象这些年他们会过得多轻松!

    可是时间不早了,再怎么不舍得,也得暂时回到豫市那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家。

    倒不是怕儿子们担心,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担心。

    不过是她们的东西还没带来,所以今晚没办法住在这儿罢了。

    陈兵的儿子陈志波,是开着村里运粮食的载货车送她们回去的,借来的三轮车就放在后面。

    临走时,陈兵又嘱咐她道:“嫂子,咱那可说好了,明儿个下午我让小波去接恁。晌午恁把要紧的东西都收拾好,剩下的该扔就扔,等回来了咱再一齐去买新的。”

    刘淑琴:“哎,知道了。”

    回到家时,隔着门,刘淑琴听到乔望北和杜鹃,跟着收音机的音乐跳舞的声音。

    大晚上的,俩人跟神经病似的,全然不在乎邻居都睡了,像是在庆祝什么一样。

    看到刘淑琴和乔佳欣回来,乔望北气喘吁吁地关上了收音机,上扬的唇角一下子耷拉了下来,“恁去哪了?回来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

    随手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刘淑琴没瞧他一眼,“回村转了转。”

    “那还不提前说一声?”乔望北责怪她说,“我和杜鹃忙了一天回来,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

    嗯,原来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只想着没饭吃啊。

    还好,还好已经对他们的孝心不抱任何希望了。

    把装着工具的筐递给乔佳欣,示意她收好,刘淑琴自顾自地拿起墙角的笤帚,把地上的花生皮和垃圾打扫干净。

    来到厨房准备倒垃圾的时候,刘淑琴看到了案板上的一片狼藉、水池里摔碎的碗,还有垃圾桶里装着洋葱和红油的塑料袋。

    看来没热乎的饭也不打紧,反正他们会买猪头肉吃。

    只是也没见过自己和佳欣在家时,他们买什么熟食和凉菜。

    “酒?”

    刘淑琴拿起垃圾桶里的绿色玻璃瓶问:“都怀孕了,咋还能喝酒啊?对孩子不好。”

    杜鹃没回答,趿拉着拖鞋回到了屋里躺着。

    乔望北也不隐瞒,无所谓地跟她解释说:“哦,娟儿没怀孕,是因为身子虚,所以拖了好几个月没来而已。”

    乔佳欣:???

    这下不用等姥姥翻脸,乔佳欣都忍不住想要骂他们这对“狗男女”。

    什么意思?

    一开始就是冲着房子来的呗?

    假装怀孕,扮演孝顺,最后鸠占鹊巢?!

    为了榨干爹妈的最后一点价值,把房子给骗到手,他们夫妻俩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

    乔佳欣刚要开口,就被姥姥给拦了下来,随后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平静语气:“嗯,身子不好就让她多养养吧。”

    刘淑琴今天算是彻底想开了。

    跟白眼狼有什么可计较的呢?说得再多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而已。

    没怀就没怀吧,反正和自己没关系。

    大的都指不上呢,还指望生个小的会孝顺吗?

    刘淑琴的态度出乎乔望北的意料。

    什么情况?他都准备做好再演一出戏的准备,请求她的原谅了。

    她怎么能这么淡定?

    把笤帚放回去后,刘淑琴这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我和佳欣明天搬回村里住,以后恁两口子安心住在这儿吧。”

    “啥,啥呀?!”

    乔望北的语调倏地上扬了一下,音都破了。

    不是惊诧,而是惊喜。

    是在为自己能放下给她养老的重担,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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