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武林中人或许以为长风馆只是一个兼收并蓄的正道门派,甚至有人把它当做武林之首最后的归宿。但其实它是几十年前朝廷就已经暗中管辖的组织,馆主邀请武林中德高望重的高手担任,而副馆主由朝廷派人出任。

    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有只触手能够触达江湖中事,后来其中一任馆主实在厉害,把长风馆变成了武林正道的门派魁首,从而影响并处理了不少武林中事。如今它已经变成了朝廷在江湖之中的另类府衙。

    历任馆主都是知道这点的。

    元无雨这般动作,是不喜沈遥光,还是不喜朝廷插手呢?

    点出这点的玉溪是无意的吗?他又如何得知?

    吃完面,他们就不好意思再坐着了,起身给后面来的人让位置。

    来吃面时天光微明,走出面馆时却开始有阳光洒在脸上,开始觉得有些晒了。

    福园巷中的人家纷纷热闹起来。烧火的,打水的,扫地的,还有几个相同穿着的伙计拎着食盒脚步匆匆地走出巷子。

    看了半晌后,双鲤霍然转身,目光愣愣地盯着巷子某处。

    啊,昨日她怎么没有想到呢,是花园啊。

    垂眸思索后,双鲤看向沈遥光。

    “杀害郑大侠的凶器找到了吗?”她问。

    沈遥光答:“我们怀疑就是郑大侠的剑,根据玉大夫判断,中剑时伤口的宽厚差不太多。”

    双鲤在沉思中缓缓点头,随后她一本正经地说道:“迷药有问题。”

    “什么?”几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昨日花园中的事情我不太清楚,还得沈公子仔细问问。叶掌门如何知道鲍前辈手中有迷药?郑大侠死去的房间中发现了迷药,这么敏感的时候鲍前辈恐怕不会把自己的迷药拿出来用吧,那么叶掌门是如何得知的?”双鲤道。

    沈遥光神色有些恍惚,他回忆道:“昨日我也问过叶掌门,他说是不小心在鲍前辈房中看见的。”

    “他是男子,如何能进鲍前辈房间?”九方无那这会儿听懂了,还站到双鲤身边,反驳沈遥光。

    沈遥光皱眉细想,一般来说确实如此,除非……他原本就是别有目的地潜入鲍前辈房间。

    沈遥光朝双鲤作揖感谢,当即转身快步离开。

    沈遥光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那头,玉溪悄无声息到双鲤身旁,低声道:“你刚才想到的不只是叶掌门吧。”

    双鲤低头看他,勾起唇角笑说:“玉大夫真聪明。”

    她这是在阴阳怪气?玉溪不解这是为何。仔细想了想,好像先前在面馆说起元无雨和沈遥光时,她的表情就不太对?

    “因为我嘲讽了沈遥光?”玉溪疑惑,“我只是做出了合理的猜测而已。”

    双鲤:“啊?”

    玉溪不耐烦看她装傻充愣,转头喊鱼敏疾:“回去吧。”

    鱼敏疾正在问九方无那附近哪里还有好吃的,头也不回地朝他摆摆手,要他自己回去。

    玉溪面无表情,当真自己走了。

    走出巷子来到主街道上,玉溪蓦地停住轮椅,偏头问:“为什么跟着我?”

    双鲤答非所问:“你在生气?”

    玉溪没有回答。

    双鲤走到轮椅旁边,去看玉溪的表情。玉溪将头转到另一边,双鲤也跟着从这边走到另一边。

    玉溪心中不耐烦,面上却依旧微微笑着,疑惑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调皮不懂事的小孩。

    双鲤确定了:“你在生我的气,为什么?”

    “没有”两个字从玉溪嘴里脱口而出。但说得太急太快,反而像是欲盖弥彰。

    玉溪心中懊恼,明明是她先对他阴阳怪气的。

    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双鲤第一次遇见这种人,好像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埋藏着她不知道的陷阱。这让她心中及其不痛快。

    她绕到玉溪身后,双手把住轮椅靠背,幽幽道:“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

    “死皮耐脸?”玉溪面上的表情冷了下来。他生气,是他自己个人的心情,为什么一定要跟她分享?

    双鲤脸上的神情僵住,她低头看玉溪,却只能看见他头顶。

    她顿时没了兴致,木着脸道:“哦,那您好走。”

    梅开二度。

    下一瞬,玉溪臀下的轮椅不受他控制滑了出去,中途磕到地上不平整的地方,差点翻倒在路人身上,幸好玉溪用内力拦了一下。

    给路人道过歉后,玉溪回头一看,罪魁祸首早就没了踪影。

    双鲤“送走”玉溪后直奔郑府,不过她不是去找沈遥光,而是问出陈望在哪儿后,转到陈望所住的客栈。

    陈望正百无聊赖地在客栈空地中练刀,听客栈伙计说双鲤来找,立马飞奔而来。

    双鲤说要请陈望喝茶,陈望还回屋将汗臭的衣裳换下,这才跟着双鲤出门。

    坐在路边的小茶铺中,双鲤先是和陈望寒暄了一番,然后才进入正题。

    “陈大哥来仁远是送什么镖?”

    一说起这事陈望就觉得麻烦,他叹了口气:“按道理是不能说的,不过因为郑大侠的事,现在大家伙都知道了,告诉你也无妨。”

    “这镖,收货的人就是郑大侠。”

    双鲤毫不惊讶。刚到仁远时她打听了郑家有些什么人,这才利用陈望坐实自己的身份,也以此和陈望重新续上关系。

    昨日她就对陈望来仁远的目的有所猜测。以她对晋元镖局的了解,不大可能是来凑金匮的热闹,只可能是有生意在这里。

    双鲤装作十分惊讶的模样,又问:“那大家也都知道货物是什么了?”

    陈望摇了摇头:“镖局有规定,除非主人允许否则不能透露镖物内容,不过长风馆已经派人去京城询问,待得到那边交货的客人允许,就能告知镖物是什么了。”

    面对双鲤,他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卫姑娘,你大老远来找我就是信任我,我却什么也不能对你说。”

    双鲤连连摆手:“哪里哪里,不用道歉,我也是在镖局待过的,知道你们的规矩。”

    陈望看着双鲤说起话来露出两颗虎牙的可爱面庞,倾身朝双鲤靠近了一些,悄声道:“我猜里面是块显形石。”

    说罢,他端起茶碗一口喝光里面的茶,起身飞快地跑了。

    双鲤哭笑不得,慢悠悠地喝完自己的茶,这才起身。

    哪成想一转头就看见了玉溪的身影出现在斜对面的药铺门口,他和他的轮椅在街道上十分显眼,双鲤一眼就看见了。

    双鲤眯起眼远远看他手中的东西,是几包药。

    谁生病了?

    随即她想起来玉溪自己就是个病人,脸和腿都有缺陷,可不就是个病人?

    只是平常他嘴太毒,导致她一直没觉得他是个需要吃药的柔弱病人。

    玉溪似乎没看见站在路边的双鲤,自顾自地摧动着轮椅从双鲤的相反方向离开。

    武青站在郑家花园里,身体里突然升起一股凉意,身侧是她那柄后来成为她称号来源的大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剑柄上挂那么多铜钱串,好像是铸剑师说可以抵挡一些煞气?

    在对面的年轻人问出鲍秀和迷药两个词时,她不知道她的煞气有没有被他感知到。

    就在那一刻,她做出一个事后悔恨万分的决定。

    也许不是决定,只是恐慌。

    因为恐慌,她下意识举起大剑朝沈遥光砍去。

    沈遥光十分警惕,似乎早就察觉到她的紧张,闪身躲开。但他不是她的对手,他知道不能正面对上,只能在她的剑下东闪西躲。

    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人能够成为长风馆副馆主也是有一定的天赋的。

    随即,她明白她犯了一个大错。

    她不该出手的。

    说到底,沈遥光确定什么了吗?

    没有!

    是她自己心虚,徒然听见有人说出自己的秘密就慌了。

    那个秘密能够置她于死地吗?

    不能!

    明白过来的武青放下手中的剑,镇定地站在花园之中,远远地望着沈遥光。

    她转头对听见喊声赶过来的人们解释道:“刚才听见沈副馆主的质疑,一时之间怒气上头冲动了一些,我向沈副馆主道歉。”

    在众人的目光中,她低头朝沈遥光抱拳道:“抱歉。”

    周围人表示理解,纷纷出言维护。

    “武前辈就是心直口快,要我说哪里有前辈向小辈道歉的。”

    沈遥光转头看去,说话的人看年纪也是一个“前辈”,怪不得会有如此没有道理的发言。

    他现在不在意这些,他转头看向武青,担心事情有变。如果今日他不能对众人合理地解释为什么怀疑武青,恐怕后面他再有动作,众人也不会信服了。

    “沈副馆长质疑前辈什么?”

    这声音和刚才大喊大叫惹来众人围观的清亮声音一样。

    武青回头看,是昨日花园中的姑娘,她会和鲍秀“切磋”,还是沈遥光叫出来的。

    她和沈遥光有关系,她在帮沈遥光。

    武青装作疑惑地看着沈遥光:“我也很是好奇,沈副馆主为何要问我鲍秀和迷香的事。”

    这是她再一次提起“副馆主”,众人顿时想起沈遥光的来路不明,和年纪轻轻就在长风馆担任副馆主的事。

    “就是,沈公子有什么资格质问武前辈?莫不要仗着身份就把自己当回事了,不管元馆主是迫于什么情况任命的你,我们可不认。”

    “他一来元馆长就走了,这不是给他让路是什么,这是谁家的小孩儿?”

    “管他是哪家的,不管是哪家的都不能不敬长幼尊卑。”

    “就是元馆主在这,也不会随意怀疑别人。”

    沈遥光一瞧重点歪了,虽然对他们的指责很是不悦,但还是压下心中的怒火解释道:“就事论事,我只是有些疑问想向前辈请教,”

    武青见好就收,立马安抚道:“好了,小辈也是没有经验,多教教就好了。”

    然后武青就看见沈遥光捏紧了拳头。她心想,愤怒好啊,愤怒起来就会失去理智。

    然而沈遥光并未如她所愿般被情绪冲昏头脑。

    他抿了抿嘴唇让自己不要那么紧张,然后镇静说:“我找叶掌门请教过,叶前辈之所以知道鲍前辈手里有迷香,还怀疑那就是郑大侠中的迷香,是武前辈无意间告知他的。”

    武青挑眉,看向人群中的叶谭。

    正如先前鲍秀调侃那样,叶谭身边围着渚山派弟子,他站在弟子中间对着众人点头:“昨日我路过金家铺席时,偶遇钱串子便聊了两句,偶然间她提起在鲍秀房中看见了迷香,我昨日才会找鲍秀确认,谁知就跟她打了起来。”

    鲍秀双手抱臂,冷哼一声:“你一个大男人鬼鬼祟祟地跑到我房中,就是所谓的确认?我不打你打谁。”

    叶谭瞪了她一眼。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再正常不过了。

    沈遥光道:“不知叶掌门可否复述一番武前辈的话?”

    叶谭挠了挠头:“我记性不太好,只记得个大概了。钱串子说的是她看见鲍秀房中迷香味道跟郑大侠房中那个一样。”

    沈遥光转头看向武青,确认道:“武前辈,叶掌门说的和当时一样吗?”

    武青敷衍道:“记不得了,大概是这意思吧。”

    不等沈遥光再追问,叶谭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了,我记得当时我还不信,然后她说那迷香中有种独特的药材,跟普通的迷香不一样,一闻便知。谁知等我在鲍秀房中找到时,发现就是普通迷香。”

    鲍秀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武青。然后问道:“你在那里闻见的?”

    武青扫了她一眼:“我去你房中找你的时候闻见的。”

    鲍秀了然点头。

    武青被问得不耐烦,面无表情说道:“不过也可能是我闻错了。”

    这不就成了他没事找事了?叶谭张了张嘴,指着武青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身旁的渚山派弟子连忙扶住他。

    他缓了口气才慌张吼道:“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得很肯定,你说你悄悄闻过,就是那个味道。”

    他指着身边的弟子:“他们一直在我身边,他们也听见了。”

    众弟子点头。

    在众人灼灼目光中,武青不得不改口:“那我记错了,我是闻见过,看来叶掌门去找的时候不知道被鲍秀藏哪儿去了。”

    沈遥光松了口气,道:“这就是我想向武前辈请教的事。”

    众人疑惑。

    “鲍秀到底有没有那种迷香啊?”

    “昨天叶掌门不是看过了?说是普通迷药。”

    “那是武青说谎?为什么?”

    “可能确实是鲍秀把东西藏起来了?”

    鲍秀冷笑着看武青:“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说谎。”

    武青有些疑惑,却还是笃定道:“不是你把迷香藏起来了吗,大家一起找肯定能找到。”

    沈遥光目光落在人群中的玉溪身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直和他在一起的鱼敏疾此时并不在他的身旁,而是和双鲤方无那在一起。

    见玉溪看见了他的眼色却没有出面的意思,他只能喊一声:“玉大夫?”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轮椅上的玉溪身上。

    玉溪无奈地笑了笑,推着轮椅走了出来,然后看向武青,缓缓说道:“武前辈,郑大侠房中的迷香虽然比普通迷香多了一味丢魂草,但闻起来味道是差不多的。”

    武青无意识地张嘴,怔住了。

    有的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沈遥光解释道:“也就是说武前辈根本不可能闻出鲍前辈的迷香和郑大侠房中的迷香一不一样。”

    “而且,郑大侠房中的迷香中有特殊的药材是昨日才告知各位的,武前辈是如何在这之前就知道的?”

    武青面色发白,握紧了手中的大剑。

    在沈遥光向她靠近一步还没做什么时,她立马飞身后退,好像沈遥光要抓她一样。

    旋即她就知道自己过于紧张又犯错了,然而此时已经暴露无计可施。她咬了咬牙,以剑开道,一路边砍边往郑府外奔去。

    大剑被她武得虎虎生风,她眼神狠厉,下手毫不留情,一时间众人竟然靠近不得。

    双鲤就站在她离开的必经之路上。武青见她站在路中毫不退让,顿时心中发狠,将招一变,旋身扭转,在腰间舞出一圈剑的残影,旋转着要将双鲤从中腰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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